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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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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渔一愣,他这些日子变得癫狂,脑袋也有些不清醒。赵世碂这话说得他也不懂,是啊,他与赵世碂到底有什么仇?怎会到如今的地步,他原本多么好的前途与光景,为何会至此?
  他有些迷茫,迷茫地看着赵世碂。
  而赵世碂的眼中却是讥讽与不屑,易渔再度被激怒,他恨道:“我辛苦布置那么久,结果扬州的那些官员全因你而废了!我辛辛苦苦铺的路!就连郑桥,你都不放过!都是因为你!”
  赵世碂再冷笑:“多行不义必自毙,易大人是状元,不会不知这话?”
  易渔双手死死抓着栏杆,恨声道:“我原本大好前途,都是因你。因你们赵家人!凭什么?仅凭你们姓赵,而我不姓赵?”
  赵世碂知道他已快疯了,没劲跟一个疯子纠缠,收起冷笑,沉声道:“趁你尚有知觉,我再与你说一遍,若想你家人好过,就牢牢守住你那张嘴。至于其他的,你,还不配跟我谈条件。”
  “不配”两个字狠狠击中已经崩溃的易渔,他大声反问:“我为何不配?我家是扬州首富,国库也不过如此!”
  易渔有多自傲,其实便有多自卑。他家金银是他的资本,却也是他心底最深的黯淡。他本该读圣贤书,清贵这一世,所有人却只看得到他的金银。可他若没有金银,又如何有能耐读圣贤书至今?他只能靠金银铺路,走得更远。
  他也快被自己给逼疯了,他问赵世碂:“为何?为何你不过郡王府一介庶子,却能如此?就因为你姓赵!你才十六,就能行走六部,所有人对你卑躬屈膝,为何?!天道不公!为何你才十六,就能惹得陛下喜爱?陛下那般美好人物为何会喜爱你?!”
  赵世碂眯起双眼,沉声:“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易渔快疯了,“我说什么?我嫉妒你啊,我嫉妒十一郎君,我嫉妒十一郎君可以得陛下青睐,可以得陛下指教,可以与陛下朝夕相对,嫉妒十一郎君能与陛下相拥,相抱。你有何能耐?陛下为何会这般对你?你可知道我头一回见到陛下时是如何?”
  易渔喃喃道:“陛下高高站在宣德楼上,隔着雨幕,眉眼模糊,却比任何画卷都要清丽。他的声音甚过天乐,仿若天宫仙人,我只敢远远看上一眼,从不敢渴求靠近,我费尽心思,陛下才能看我一眼,而你——”易渔愤恨地看向赵世碂,他的双手更是爆出青筋来。
  赵世碂与他对视,看似平静,实际眼中已经血红。
  赵世碂如何也未想到,易渔竟敢对赵琮抱有这样的心思。
  他想杀人。
  易渔却还在诉说他对陛下的倾慕,易渔是个黑心眼,但他在自己还不了解的时候便爱慕上了陛下,甚至为了吸引陛下的注意力做了许多青涩与愚蠢的事。虽有些可笑,但的确于他而言,唯有对赵琮的爱慕,是他心中最干净的一处。
  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他有多喜爱这唯一的干净之处。
  他的情绪已到节点,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一切该说的、不该说的话。
  赵世碂只看着他,想着该如何杀他。
  忽然,易渔说到激动处,他指责道:“你配不上陛下!你说我心机重,你呢?你十一岁便混进宫,据闻当年你还是个傻子,几年不变就那样厉害?你心中只有陛下的皇位吧!你这般心黑之人才该死!”
  “你不配得到陛下的垂爱!”
  赵世碂寒声道:“闭嘴。”
  “你配不上陛下!你的心机配不上陛下!”
  “闭嘴。”
  “你配不上——呃——”
  赵世碂最恨他人说他与赵琮不配,下意识地,他便伸手掐住易渔的脖颈。
  易渔奋力道:“陛下终有一天会醒悟,也会看透你的黑心,届时你跪上一辈子的雪地,即便把腿给跪断,跪烂,陛下也不能再原谅你,哈哈哈哈哈——呃,呃——”
  赵世碂掐得更紧,他死死地看着易渔。
  所有诅咒他与赵琮,盼着他跟赵琮不好的人,都该死。
  “陛下不会原谅你,陛下看清你的真面目,陛下永生永世——”
  易渔的话音停止,易渔的脖颈朝一旁软软歪去。
  易渔死了。
  赵世碂的手依然紧紧地掐着他的脖颈,他面无表情,眼眸黑沉如死水。
  永生永世?
  永生永世如何?
  赵琮是要永生永世与他在一起的。
  赵世碂松开手,易渔软软倒在地,整座牢房彻底变得死寂。
  外头侍卫察觉不对劲,小心翼翼来看了眼,看到其中场景,有些腿抖。
  赵世碂转身朝外而去,经过他时,淡淡道:“该闭嘴的时候,闭嘴。”
  侍卫浑身发抖,哆嗦道:“十一郎君,小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说。”
  赵世碂抬脚走出牢房。
  天青色衣摆绣有银丝卷云纹,清淡而又尊贵,轻抚地面,甚至掠过侍卫正好摊在地上的双手,他的手指在颤抖。赵世碂走后,他还瘫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更不能起身。
  赵世碂冷静地回到宫中,回到福宁殿。
  易渔死了。
  没得到赵琮的旨意,也没经赵琮审问,更没等赵琮回来,易渔就被他弄死了。还是这样一个人人都在关注着牢中易渔的时候,看守开封府大牢的侍卫并非只有那一个,他不是皇帝,不是每个人都听他的话。
  赵琮还在“病中”,他不能暴露赵琮并不在京中的事实。
  太多事要考虑。
  易渔死的不是时候,易渔却也的确被他杀了。
  是他冲动。
  但他不后悔。
  他走到赵琮的书房,摊开纸,自己磨墨,提笔,用赵琮的字迹冷静写下一卷旨意。
  一卷下令处死易渔的旨意。
  赵琮回来后,他会解释的。
  赵琮会理解他的。
  他写完,落笔,从带锁的抽屉中取出赵琮的御宝,在左侧,平静地印下赵琮的印章。
  旨意成了。
  太原城内,姜未被制住后,其余人等没了头头,都有些混乱。
  及时赶到的谢文睿,带有最新的武器,又有河北东西路整日训练为了与辽国对抗的精兵,几个来回便制住了姜未的手下,除了姜未的几个心腹自杀而亡,大多数人都扔了兵器,老实巴交地低头蹲在地上。
  赵琮收回视线,走上前,将姜未眼中的羽箭拔出来。
  姜未即便已疼晕过去,不由还是一抖。
  赵琮看手中羽箭,身边路远替他举火把。
  赵琮看清羽箭上的标识,一个字:良。
  赵琮苦笑,平白欠了个大人情,完颜良果然是个十分聪慧的人,把汉人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招学得这般炉火纯青。他再抬头看去,屋顶上已无人。
  他收起苦笑,将羽箭交给路远,路远小心拿着。
  谢文睿大步走到他面前,跪下道:“陛下,臣来晚了!”
  “不晚,起身吧。”
  谢文睿起身,仔细打量赵琮一眼。
  赵琮与他是君臣,亦是好友,轻声笑道:“朕无碍。”
  谢文睿憨厚一笑,转而站至赵琮身侧,将后方的战况一一禀明,总之是已无大危险,他的人在善后。
  赵琮点头,并道:“带人去封了姜家宅子。”
  “臣进城时,便已派人去了,他们正要逃,我们抓得及时,陛下随时可以提人审问。”
  赵琮笑着拍了拍谢文睿,一切尽在不言中。
  杜誉在一旁,尽收眼中。原先他还觉着谢家这个小子不过运道好,现在看,还真有几分真本事,且很知圣心。亏得陛下这般镇定,原来他们早就入城了,怪道后头再也没有平定军来,就连姜未站在最前头,看不到后头状况,也当他们是新来的平定军呢。哪里知道,这是早被谢文睿给包围了。
  说句不怕笑的,陛下忽然走出来,与姜未那般对峙,杜誉已经做好了随时死的准备。
  幸好——
  杜誉袖中的手都不禁紧握了握。
  赵琮继而转身,边走边道:“走吧,去屋中详谈。”
  谢文睿与杜誉纷纷跟上,留着其余人在外头收尾。
  太原府的这出“闹剧”显然还未真正完,但最起码,今夜,百姓们总算能睡个好觉。
  几乎是同时,彻夜未眠的百姓们纷纷舒出一口气。
  赵琮却一夜未睡,与杜誉、谢文睿就此事议了一夜。
  谢文睿,他值得相信。杜誉这个人,是只与钱商差不多的老狐狸,但好在这只老狐狸够忠心,这个份上,赵琮也没什么好保留。很显然,李凉承已经在西夏动手了,李明纯与那位单蠢大皇子怕是境况都不太好。
  他脑袋更疼。
  真是没个省心的,届时与西夏关系又将有变。
  三人商谈一夜,初步拿了个章程来,以应对西夏之变。
  天将亮时,赵琮道:“都去歇会儿吧,辰时,朕在太原府衙亲审姜未,百姓可来观。”
  谢文睿与杜誉应声,纷纷退下不谈。
  赵琮合衣躺到床上,虽闭着眼,却是睡不着的。
  他想念小十一了。
  非常,非常想念。
  若是小十一在这儿,他应该就不会这样头疼了吧?
  小十一最知道他,仅仅一个眼神,许多事就能帮他办妥,也能给他最好的建议。小十一小小年纪却生得高大,又格外有气势,实际比姜未还能吓唬人。若是今夜小十一站在这儿,怕是对方更怵?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想念。
  赵琮闭眼失笑,原本以为热恋期已过,已不再似从前那般黏糊。哪料到依然如此。
  他叹气,他是真的离不开小十一了啊。
  叹气过后,他又笑,离不开又如何。
  离不开是多好的一件事儿。
  幸好,此行虽说有波折,总能完好解决。
  明日解决了姜未的事儿,便能回去了。
  赵琮到底是睡着了,入梦前,他想,也幸好小十一不在。
  今夜是多么危险。
  也幸好,小十一不用身置这片危险当中。


第206章 处置。
  翌日天亮; 太原府总算能够正常醒来。
  杜誉连夜派人将巷中尸体处理干净; 更是将道路与墙壁清洗干净。姜未手下的那些精兵与平定军等人,则被李大人与河北东西路的厢军统领给收了兵器; 并领到了城郊; 暂且给围了起来。
  部分领头之人; 还没来得及死的,也都关押到了太原府大牢。
  昨夜的那些火球; 烧了不少民宅; 天一亮,太原府的一些官员就亲自带人上门作登记; 日后由府衙出资统一修缮。
  初时; 人们还有些战战兢兢。厢军与太原府衙的侍卫们亲自上门; 一条条的巷子去亲自通告,告诉他们业已安全,还将辰时陛下要亲审姜未的消息放出,人人这才放下心来。
  街上的铺子终于又开了起来; 人们也才敢往大街上走。
  昨夜离那条巷子近的人家; 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些许风声; 毕竟姜未的嗓门过大。姜家盘桓太原数年,就跟个土皇帝似的,这是杜誉来了太原,手段强势,分去了姜未的权。
  否则从前,谁敢言姜家不是?
  如今虽还有从前威势在; 姜家被封了,姜未都被抓走了,人们纷纷议论起来。再加之又有人亲自上门告知陛下亲审姜未的事儿,不到辰时,太原府衙前就被挤得水泄不通。府衙跟前不够站,就往一旁的街道上站。不一会儿,府衙所在的街道都被人给挤满了。
  这还是自大宋开国以来,头一回有这样的盛况。
  杜誉先到府衙,带人勉强开出一条道来,辰时,赵琮的马车由远处而来。当地百姓也是初次见到陛下,想象中,官家出场,总要八马御驾出动,也总要带上至少百人才是。结果见他不过一辆普通青帷马车,也就两匹马给拉拽着。
  他们纷纷心道,倒是个节俭的皇帝!
  百姓们,见到这样的皇帝总归是很激动的,觉着陛下亲民,还隔着老远就跪下行大礼,山呼“万岁”。赵琮的亲卫们倒是铠甲上身,脸色森森地护在马车四周,将赵琮安全无虞地护送至太原府衙门前。
  赵琮扶着路远的手下车,叫各位起身,面带微笑。
  赵琮生得好,太原的百姓从未见过皇帝,规矩也没有京城那处的百姓严,许多人偷偷打量他。见到赵琮这副温润甚过白玉的长相,纷纷就看傻了。
  赵琮耐心交代大家要注意安全,莫要拥挤,也莫伤了人。更要大家别急,即便听不清,审问过后,会将过程与结果都告知大家。
  大家听得更愣。
  赵琮则是又翩然一笑,转身走上台阶,走进府衙中。
  众人好生激动,心跟着“噗通”直跳。
  赵琮亲审,惊堂木什么的也都省了,直接叫人将姜未抬上来。
  姜未身上倒还好,没什么大伤,唯有右眼满是血。他还没醒,侍卫直接一桶冰水浇上去,将人给浇醒。姜未一个激灵,立即醒来,一醒,又是一阵剧痛,他甚至不能起身。
  身旁侍卫将他拉拽起来,逼他跪到地上。
  姜未好歹也算是个汉子,逐渐清醒,抬头看到堂上高坐的赵琮。
  昨夜,夜色中,隔着距离,还不能把赵琮好好打量。后来近身想杀他时,又太快,也看不清。现下虽只剩一只眼睛,姜未到底好好将赵琮看了一通。
  当他醒来,并被逼着跪在这儿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但是看到自己输给这样一个文文弱弱的病秧子,他不服。
  他那只没瞎的眼白染上血色,狠狠地盯着赵琮。
  赵琮并不在意,而是清清淡淡地问道:“此次造反,得谁授意?”
  姜未冷笑:“我何时造反?!”
  赵琮淡笑。
  姜未还是那句话:“昨日我是去抓西夏细作!结果太原府知府杜誉与细作勾结,反诬陷我!你们就仗着此处天高皇帝远,陛下不能迅速赶至,便枉杀无辜,还欺骗百姓!谁要造反?是杜誉要造反吧!是杜誉联合西夏细作造反!”
  这么一席话,颠倒黑白的功夫,赵琮真是佩服坏了。
  姜未还要往起来站,被侍卫一踩双腿,不得不再跪下,他索性伸手指向赵琮:“你盗我大宋机密,乱我大宋根本!……”又是好一通将赵琮乱说。
  赵琮平静听他说完,才问站在身后一直强忍着不说话的杜誉:“人可带来?”
  “禀陛下,人已在外头。”
  赵琮点头,杜誉亲自出去带人进来。
  姜未背对大门,不知来者是谁,百姓们却都认得。这是原先的齐国公,也就是姜未的父亲,以及姜未的大儿子,今年也已二十三岁。
  杜誉将人带进来,冷声道:“姜未,你口口声声说我杜誉与西夏勾连,更敢对圣上不敬——”
  姜未打断他的话:“老子多少年没回过开封,哪里知道陛下长得什么模样!但是再不知,圣上一代明君,万不会是这么个病弱相貌,休想骗我!”
  男子汉顶天立地,就是死,也得带着尊严死!姜未到这时候还嘴硬。
  “好!”杜誉接了他的话,“你多年不回开封,认不出陛下倒也属常理。你的父亲可是一直常住开封,近日才来太原。你的大儿子更是自出生便在开封替你孝敬老人!他们总该认得了吧?!”
  姜未心中一惊,他临出门前,早已安排好家人,万不会被赵琮找到才是。
  但是原齐国公的声音已经响起,声音苍老,暗带无奈与悲怆:“罪臣,拜见陛下圣安。”
  姜未身子微不可见地一抖。
  随后他大儿子的声音也跟着一同响起,他的身后跪下两人。
  他大口呼吸。
  赵琮闲闲地看着他,他恨恨地与赵琮对视。
  “你的父亲与儿子都这般说,姜未你还有何话可说?!”杜誉大声问。
  姜未冷笑,脑中迅速运转,狡辩道:“我并不知情,本意并非如此!”
  “昨夜亲口说‘造反’的人可是你!”
  “呵!”姜未大声冷笑,“谁听到了?谁能作证?!”
  姜未此人实在是强词夺理,以为他是个汉子的时候,偏偏又不要脸面起来。姜未知道他的家人已被控制,根本反抗不得。他是死定了!
  但是他的家人,赵琮是决计不敢动的。
  他的妹妹,好歹还是魏郡王世子妃,魏郡王当年有功,又是太祖最喜爱的长孙,赵琮万万不会动他。就冲这份面子,赵琮也不会杀他的家人,他们齐国公好歹也是太祖亲封,赵琮不敢!
  他死了又如何!
  赵从德这个废物怕已在西南,与龙家那些五姓蕃的蠢蛋一块儿起事,李凉承不是个好东西,到时候战火一引。大宋的南与北都在生事,京中还有个据闻很有些机智的赵世碂,他就不信赵琮这个病秧子能一直当皇帝!
  他的父亲不笨,届时自会抓住机会。
  他死就死吧,他这回是败了,但他的子孙还是会赢!
  他索性洋洋得意起来:“谁能作证?啊?!”
  这还真没人能作证。
  这个时代又没有摄像机或者手机可以录小视频。
  杜誉紧皱眉头,眼看就要怒斥,赵琮抬了抬手,杜誉闭嘴。
  赵琮反倒笑着说起其他:“其实朕这回之所以悄然来到太原,是为了一件事。”
  他说得平淡,姜未不知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就连杜誉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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