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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修罗道-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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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眼睛怎么会这个样子……”
  白灵飞没有应话,因为一柄长剑,已然在他左侧发动了攻势﹗
  剑是雁天剑,本於品剑上家榜中位居九玄之下,却在南沙派失传后,辗转被收於南楚皇宫奉剑阁里;刻下任易凡招招沉实厚重,比南沙剑法还要精妙,竟使这名剑比昔日更具威力﹗
  他单臂紧拥小天,一式“斩风”从下斜斜迎上,将雁天剑尖硬掰偏侧,恰恰撞飞一把无声飞至的柳叶刀。
  趁乱偷袭的烟岚沉下目光,袖里再滑出两把小刀,甩向他颈腹两处命门。
  ——她暗器造谐冠绝北疆,这两处取得刁钻而毒辣,白灵飞若是不躲固然中刀,但若是要躲,唯一也只能将小天当成肉盾、才能完全幸免於难。
  “找死。”白灵飞冷道。
  那样残忍的口吻,使小天剧颤了一下,转而就被他一掌推开。
  剑身映出一抹血色的微笑,那笑配上他清秀的脸上,却是份外使人心寒。
  没了小孩的制肘,九玄出招更是全无顾忌。烟岚心知不妙,果见白灵飞不避不躲,竟是强横得纯凭剑气、就把柳叶刀卷得倒飞回去﹗
  ——连教王也未能轻易接得住她的“双/飞柳”,这怎么可能……﹗﹖
  白灵飞手腕一转,优雅划出一道银芒半圆。
  “既然如此,我就先把你送下黄泉,好让我两个小不点能安心瞑目。”
  “无蕴”的起手式伴随飞来的柳叶刀,一并旨在取她头颅﹗
  ——难怪当年连教王亲自出手,亦无法在圣殿将他伏诛……这个为杀而生的魔,根本不是人能企及的高度﹗
  “这便是凤凰么……﹖”
  她在漠北威名极盛,早不须亲自动手,更不必靠毒取胜,此刻两手里的柳叶刀,便是她身上仅有淬毒的武器。
  她指尖沿刀边轻挲,待要出手,便已有一道人影被拋出城墙外。
  “易凡﹗”
  竟是任易凡在旁伺机,将小天掷了出去﹗
  白灵飞厉吼一声,猛然收招,瞬即飘退到墙垣。
  任易凡料到有此一刻,早在墙沿蓄势待发。
  ——在前代教王风羽培养的精英里,以他的武功最为出类拔萃,若品剑上家榜肯论域外英杰,他至少也定能与春日楼主平分秋色,如今有了雁天剑相助,对付九玄更是如臂使指。
  白灵飞全速前掠,茫然不见雁天就在眼前,在墙沿直接撞上了剑锋。
  雁天剑完全没入,他瞥著白灵飞双瞳剧缩,这才锋冷的笑了:
  “这一剑,我早该代沉在圣湖的教众还给你。”
  ——这一下耽搁,小天已完全消失在墙头外,呼救持续了数息,然后便嘎然而止。
  他心脏揪紧,右颈皮下透了惨烈的红光。
  他剩下唯一的小不点……
  那是他的小不点……
  “小天﹗”
  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一生,就在这刻终止。
  双瞳里的赤火燃成了灰,只剩下透彻的绝望。
  ——他又没护好自己的小不点……他让小天死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
  城墙上,那袭白衣陷入了癫狂,歇斯底里的嘶叫著,不顾招式、不顾余地,九玄就随着前冲的身影出了手。
  任易凡心中大懔,立时就撤了雁天,霍然往侧旋开,定睛一看,却见白灵飞已纵身掠出了城墙﹗
  此时一辆马车竭力摆脱箭网,直奔来城墙的方向。
  ——然而他看不到。
  意识飞快流失,右颈的烙印扒开他整个人,从头到身,皮骨分离的撕裂开来。
  他有种碎了七魂六魄的痛。
  如果就此碎千次万次,可以换回他的小不点,他情愿自己永远如此……可是为什么,连这种等价的交换都不允许﹖为何他连守护一个人都不被允许﹗﹖
  ——很强烈的悲哀啊……凤凰,再不破开封印,你就没法承受下去罢﹖
  螫伏了无数年头,恶灵再次感应到如此强大的执念,立时舐嗜著欲望,纷纷兴奋的叫嚣。
  数个轮回里,这是唯一一颗在血污浸染满仇恨的灵魂。
  它们等待如此之久,终于附上最适合继承血咒的宿主,更趁宿主濒死前一刻缔了契约,把力量全部转移到他身上。然而以同样强大的精神力结下、制约血咒的封印,却始终被前代的凤凰牢牢掌握住,对抗它们的主人,束缚著那份足以摧毁众生的力量。如今,终于有人能够破开那道四百年的封印,彻底将它们释放出来﹗
  ——挣破它吧,只要再次归属主人,你便不会再有痛苦……
  藤蔓纹延展开去,瞬即攀附全身,下颚、胸膛、脸颊、后背、两臂……全身都俨然火焰般肆意燃烧起来。
  他在火炙的触觉里,恍惚扯了一下唇角。
  那是因为变卖了灵魂,才会没有了痛么﹖
  那么到底要如何活着、又或怎么死去,才能将他想守护的,都一一换回来﹖
  ——执起你的剑吧,我的继承者。你要变得更强,才能守护更多生灵、承担起更多的苦痛。
  那句呼召压过了十万恶灵,不喜不悲,就在他魂魄里幽幽传至。
  那是谁在抑止他﹖
  “小天没事﹗灵飞,你醒醒——”
  九玄似是贯穿了什么,有些光影在眼前浮掠过,远远近近的矇胧著记忆。
  那是一击必中的杀招,长孙晟、烟岚、任易凡、幸存的夏兵……所有人都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霎眼哽住言语。
  ——一模一样的剑刃、一模一样的要害,景言被原式攻去的九玄,直直的再刺一次。
  皇太子苍白的笑了笑,在坠落中紧抱着他:
  “別怕……是我。”
  是谁﹖
  他在灸烫中无法逃离、也无法清醒。
  那般的烙印,烧过他的心后只剩下焦土。
  那个人静静的看着他,仿佛是守护天地的神明,在看着自己一生的宿命沧海。
  那些重重叠叠、结了痂又再破开的伤痕,都逐渐被温柔的注视抚平了。
  藤蔓纹在他全身迅速褪去,恶灵的叫喊归于寂灭。
  马车来到城墙下,强撑一口气的景言终于昏了过去。
  赤火与红纹消逝无踪,满身血腥的白灵飞抿紧唇,收回伤人的尖刺,扶著景言落到马车顶。
  被景言千钧一发救回的小天,已被仪雅和墨莲华拉到车厢内。
  烟岚玉容微动,对傍立身侧、同样注视战况的任易凡轻道:
  “……凤凰果然还没完全甦醒。”
  只见城墙下方,白灵飞使尽剑招、劈飞伏军全数箭矢,任夏兵如何喝斥追截,马车仍然遁入了城楼的拱门。
  长孙晟显然断定他们无法逃出建中城,在这道最后关卡竟然没有埋伏布置。
  拱门里的一片漆黑,白灵飞静静立在御者之位上,眼里的光芒犹胜绝世之剑。
  “飞哥哥﹗”“灵飞大哥﹗”
  小天和仪雅先后呼喊,墨莲华卻只是灼灼的看着他,如同看着一种神圣的信仰。
  达达的马蹄声,为他们撞上城门作最后倒数。
  蓦然间,九玄迸发一道无坚不摧的剑气,猛地往前挥削——
  一招“断水”,如剑入纸一样破开建中城门﹗
  长孙晟双眸湧起怒火,只能看着马车远遁而去。
  他们逃出建中城后,车厢中间让出大片空座、横躺着渐失意识的皇太子,墨莲华与白灵飞交换着位置,一个替景言止血上药,另一个拚著加剧自身伤势、也要替他输气疗伤。
  仪雅和小天不断接过血布、又从身上撕下各种衣料,过了一阵子,墨莲华气忿摇头,对白灵飞哽咽道:“不行,再止不了血他就挺不过去﹗”
  全车人都在看着她,仪雅捧住兄长的手,焦急地问:“墨姑娘,有方法让皇兄补回失血吗﹖”
  墨莲华忽尔顿住,白灵飞断然低道:“先停车。”
  她立刻出去剎停马车,再次回到车厢的时候,只听到小天和仪雅接连急喊,她看了车里的情景,立时倒抽一口凉气——
  她包袱中的匕首正握在白灵飞掌心,他扳开景言双唇,对準手腕割了下去。
  血开始滴入景言嘴里,然而几下眨眼,白灵飞又再拉起衣袖,墨莲华想去喊止,看着景言渐渐衰竭下去,却终是没有作声。
  白灵飞一刀割在臂窝,将景言的头扶起来,让他双唇可以凑到伤口上——
  但那是徒劳无功之举,景言失血已经太多,即使割臂都来不及替他补血了。
  白灵飞凝定了神智,忽然回头对墨莲华说:
  “墨姑娘,你带仪雅和小天先下车。”
  她这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飞哥哥﹗”
  白灵飞伸手过去,揉乱小天的头发,温言低道:
  “先替这混蛋好好照顾仪雅,日出的时候再回来。”
  “我不走﹗我不许你做傻事﹗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不是说过么﹖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没了我,你一样要和仪雅好好过日子。”
  他带着执拗,瞥了昏迷的景言一眼。
  “可是他不能死……对很多人来说,他都必须活着。”
  仪雅听了,不禁低头捂面默泣。
  “乖,你再不听话,我就克扣你一辈子鸡腿,以后都不带你回去忘忧谷。”他淡淡的笑了。
  ——他的飞哥哥,是没有人能够劝回来的……而且混蛋是仪雅的大哥,是整个国家的支柱,同样不能死在这里。
  “我等着你带我回家。”小天紧咬牙关,颤著声低道:“对我和混蛋来说,你也一定要活着﹗”
  “你给本小姐记紧,千万不可以死。”墨莲华淌着泪回望他。
  “你如果咽了气,我就把你喊活过来……喊哑嗓子也好,我也要你活过来。”
  他感激的一笑,她决绝的別过眸,让仪雅扶著小天下了马车,终于还是放下了车帘。
  幽暗中,他抿一抿唇,深深瞧着景言,忽然用手扒开了自己的衣领,五指一翻、便狠準将匕首扎在心口﹗
  那是最名副其实的放血,匕首一离开他体内,便以比景言失血更快的速度喷湧出来。
  他立刻让景言躺平回去,牢牢将身下人的头按去自己胸口。
  他是準要扎中心脏,下手不顾性命,只求以最快的时间放尽全身的血予景言。不过片刻光景,他已觉天旋地转,不由己的软倒在景言身上。
  鲜血灌喉,景言终于有了知觉,攀住他的腰微弱挣扎了几下。
  “別动。”他喘息著笑道:“……现在是我压你,轮不到你来说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小飞和殿下的血条真的很满,作者君表示小飞那动作是真会死人千万别学啊
接下来的一章有点虐心(不只有点),小飞控的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了T_T

  ☆、附生誓(开虐再预警)

  铁锈味灌喉而入,景言几乎被血呛倒。
  他清醒的一刻,只见压在身上的人渐渐萎靡下去,白灵飞颈上的藤蔓凤凰纹赤红透亮,甚至比那次在水石城自己目睹的还要鲜明﹗
  他下意识将人推开,然而被九玄接连重伤,他全然用不上力,只能眼看爱人再次为他流尽鲜血。
  “你这家伙……快喝得卖力些……”
  白灵飞的胸膛就在眼前鲜活跃动,自己来不及咽下的血,逐渐在车厢地上蔓延开去,彻底浸染他们相互紧拥的身形。
  他心如刀绞,水石城的梦魇再次攫住呼吸:
  他这一辈子,还要眼看白灵飞多少次为自己赴死﹖
  ——施主的弧恼呛笏目嘀械陌畡e离,愈是身处权高之位,便要历经愈多別离。
  只要还在天下斗争的风浪里,他们的命运就注定如此么﹖
  血如泉湧都无法形容白灵飞此刻的景况,温热的血液是奔腾倒入他口里的,犹如长江源流汹湧过澜沧一样。
  白灵飞已然完全软倒,景言的身体却是逐分逐分回暖。
  他眼见白灵飞合上双眸,蓦地想起离城前一晚墨莲华所说之言:
  身中血咒者集合怨灵的力量,只要魂魄不散,的确是能起死回生,他那次在丘陵战绝无可能熬过来,除非……除非那次是血咒起的作用。
  红芒在他眼内愈映愈亮,景言心里飞快盘旋著墨莲华授他的术法。
  ——如果血咒能起效,那么结附生誓的时候、他理论上就能熬过去。
  皇太子终于凝起力气,用手支起两个人的重量撑起身,然后再将昏过去的白灵飞压在身下。
  ——这也是我在秘典上看到,不知是否真的能成……在以血结成之术中,唯有附生誓不须高深修为,要求的反是术士自身强大的精神力。他是被咒术影响的人,只要将全身精、气、血都尽渡予你,你就能凭意志压过他、成为他暂时的主人,这是夺去他身上血咒控制权的最好时机,上古的术士也是以此方法争夺傀儡的。可是你只属平凡之躯,用附生誓抢过血咒之后,他虽然能得救,你便要代替他承受怨灵的恶念……我真的不知最后结果会是如何。
  暗光浮现,在白灵飞颈间流转著诡异赤红的血芒。
  血已尽渡,接下便是用双修术渡走全身的精气了。
  “……原谅我,我只能这样救你。”
  衣衫散落一地,赤/裸的两具躯体在黎明中温柔地交缠。
  白灵飞闭眸浸在自己的血泊里,容颜安静得很清冷,那是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绝艷。
  景言俯身压住他吻得细碎,在律动中缓缓覆上那道藤蔓凤凰纹——
  灵飞……我愿用一生,换你的自由澄澈。
  飞鸟惊起,在黎明破晓的一刻,墨莲华和仪雅一左一右挟著小天,从不远处的丛林再跑回马车。
  最忐忑不安的是墨莲华——
  她是万分不得已,才会任由白灵飞在车内胡来。若血咒的复生之术忽然不奏效,景言又先一步魂归西天,这刻马车内便是两具早断气的尸体,她就算喊哑了,也再不可能让他们活过来。
  “皇兄﹗”
  “混蛋﹗”
  墨莲华呆住,只见景言披着浸血的武士服,半身探出了马车,脸上竟然重新有了血色﹗
  “夏兵追到这个山头了,赶紧上路吧。”
  逃回赤坂的一路上,简直是让墨莲华操碎了心。
  ——车上一个被九玄接连捅了两次,另一个放光了自己全身的血,模样比伤帐的士兵还要不堪。
  她将策马前行之事交给仪雅和小天,安然坐在车厢中间,左手替白灵飞施针、右手替景言的剑伤换药。几天下来,两人复原神速,竟还有气力故佈疑阵,多番误导追兵入歧路,使他们一行得以逃脱长孙晟铺天盖地的搜捕。
  仪雅和小天固然惊讶不已,墨莲华对此已是见惯不怪,精辟的对他们解释:
  “他们生来就是为了秏费全天下的灵药,对比起你们少将被救回水石城的时候,这些伤真的已经算很轻了。”
  “……”白灵飞意识到自己是被吐糟了,当即就指向皇太子:“这家伙是我老板,医药费可以算在他头上吗﹖”
  “……那就恭喜你的殿下了,他身上根本没银两,我再收钱他就要破产。”
  “我再穷好歹也是皇太子,莫说是养灵飞,连这个碍眼的小不点一并养了也绰绰有余。”
  ——皇太子和墨小姐当真是上一辈子就互不咬弦,这辈子当了情敌,那可叫份外眼红。
  “混蛋说谁碍眼﹖”小天作状要戳他身上的大小伤口,撇嘴不忿的说道:
  “你身上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本大侠照看的,说起医药费,你也欠我一笔呢。”
  “皇兄还没恢复,你暂且放过他吧。”见了两人都安然无恙,仪雅终于放下心来,嫣然笑道:
  “这几天大家奔波劳累,连灵飞大哥的精神也不好。墨姐姐说这里附近有一眼山泉,不如我们下去洗一洗﹖”
  “好——哈﹖”小天涨红了脸,立刻当场大窘:“不不不……你你你是女的,你先去洗。”
  仪雅粉脸绯烫,瞪大水眸娇嗔:
  “我是说去洗脚﹗你再想歪,我便叫皇兄敲破你脑袋。”
  “你们去吧,我和景言留在这里观察夏兵动静。”白灵飞勉强的笑道。
  景言先瞪了小天一眼,转而又轻轻瞥过墨莲华。
  “哈﹖我——”好歹有些同理心好吗﹖单身狗也需要爱护关怀啊﹗
  “走便走呗,你俩出什么事我才懒得管呢﹗”
  她加入了小天的行列,对景言作一个鬼脸,潇洒的和仪雅下车去了。
  见三个人皆都走远,景言下了马车,在他们所在的山头往上走,沿路两人都没说话,直到到达山峰之处。
  只差一道关中天险,秦川八百里便要一览无遗搁在眼前。
  关中地势绵延起伏,而远方的山峰混沌难辨,他们默立在这处巅峰,竟有坐看天下风云的错觉。
  “你有话想对我说的,对么﹖”景言淡问。
  白灵飞来到他身旁,微微点了点头。
  “你身上那两剑,还有整个建中城,我——是我没能控制我自己,对不起。”
  “从在光明顶屠遍圣殿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对杀伐的渴求……这场屠城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那药坊店主的一家三口、还有建中城里的几千人,都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他抑止住嗓子里莫明难言的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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