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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修罗道-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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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台阶拾步而来的人,正是扶光。
  “白玉圣殿里,一直搁著存放风羽遗骸的冰棺。”
  “早在许多年前,风羽已经预见了这场圣湖怨灵带来的浩劫。他解封了神音殿,读到烨珩去世前留下的秘本,再加上禇朗和施蔓菁相助,风羽最终成功将自己的肉身炼成可以承载邪灵的魂皿。虽然他最终殒命於‘十二夜冰’之下,但魂皿之身仍然不朽不败。当年我亲手把他葬入圣湖,此前又潜到湖底把他尸身带上来——我已经被恶灵蚀去大半肉身了,但风羽却依然完好无缺。”
  “刻下万山将倾、七海尽灭,唯有劈毁圣殿转盘,尽数释放昆仑山的百万邪灵,以血咒凤凰之力引入风羽肉身,将魂皿和阿那环同时祭入圣湖,才能挽救大局。”
  “一切要快,迟恐不及。”
  ——扶光在高台圣坛如此对白灵飞说道。
  星月无光、烽火遍地,在白玉圣殿之前,当世最强横的几大高手,不论立场和旧怨,竟同时飞身将阿那环拦在圣殿前﹗
  那是天地风云也要为之失色的场面,漠北明教的无冥掌、御剑门的绝杀七式、春日楼主的削玉情、衡山剑派的绝情剑——中外武林最享负盛名的人物,幾乎全部就集在一处了。扶光、安若然、青原、欧阳少名就连摇摇欲坠的景言,刻下都全力发招,务求要把这个乱道灭世者困死在镜湖。
  阿那环怒吼一声,元神凝成一道无形的力墙,将全数剑刃反弹出去,冲力排山倒海的往外爆发开来!
  一种使人神为之夺的气息覆盖整座神女峰,每一个人都被如此可怕的力量淹之没顶。
  ——纵魂术。
  欧阳少名被夺魄的最後一剎,削玉情下意识就围护在青原身前。
  扶光和安若然神情一僵,直取性命的攻势也诡异地在半空凝定了。
  阿那环的眼神直望向圣殿,彷彿裡面有些东西正源源不断的吸引著他,那种渴望,甚至尤胜于要在当下得到伸手可擒的白灵飞﹗
  “圣殿转盘……”
  在那道殿门后面,有著操纵六界妖邪之力的闸门——烨珩在力尽而亡之前,死心不息想要阻挡着他的最後一道防线。只要把这道闸门打开,他便能成为众恶之宗,超越烨珩所能做到的、成为真正统治天下万邦的主宰者。
  进去吧……
  这四海气像万千、九州遍目生灵,本来就是你的,也曾经归属于你。
  你从东海捱过七道天雷神劫、逆天改命聚炼人身,不就为了要将这些都踩在脚下么﹖
  把你最深痛欲绝的凡人,全都踩在脚下……
  “挡我者,立杀无赦——﹗”
  神女峰弥漫着无边的术鬼之气,天地间的妖邪力量已经攀上极致了。关内外的各个角落,不知会有多少地崩异动在此刻突发而起﹗
  阿什库勒群山雷鸣,烈焰开始在火山口翻滚,整片昆仑都映著熔岩诡艳的红光。
  “这牛皮吹得太过了……灵飞和我不还没死么﹖”
  在末世灾降的瞬息间,只有两个人从这精神力场中竭力挣脱了出来——
  景言和白灵飞同时发动,从两个方向分别疾奔圣殿﹗
  “就是现在﹗”
  景言蓦地嘶吼,将剑置在手掌一抹而过,用沾了自己鲜血的佩刃闪电下斩﹗
  一剑霜寒十四州,风涛动地海山秋。
  整个烽火飘血的昆仑都像给这剑斩活过来了,压住几千人动弹不得的力场为之一鬆,就连远方火山的岩浆也稍微倒流了回去﹗
  一抹白影腾身而起,鬼魅如烟,转眼穿越了众人的战圈,掠入了白玉圣殿。
  目送著白灵飞的背影消没於殿内,景言手一脱力,只能用绝情剑拄地,支撑着痛得失去知觉的身体。
  回復神识的扶光和安若然立时补上他的位置,双掌和一剑顺势急切,再次和青原、欧阳少名的双剑合拢成天/衣无缝的战阵﹗
  “懂得用我嫡脉的血对抗我的术法……果然不简单。”阿那环冷笑。
  “可你如此消秏,不怕血尽人亡﹖”
  景言绷紧下颚,没有答话。
  他的目光,始终紧锁在敞开大门却不见动静的圣殿上。
  ——灵飞,最後的一切,都交给你了。
  白灵飞目光闪烁如电,踏入这片昆仑至高无上的神域。
  白玉圣殿漆黑空荡,连脚步都会在这封闭的空间中响起无限回音。
  他身上的茶曼陀种得极深,功力大幅减退,在如此的黑暗里相当於不能视物。时间与空间彷彿被吞灭了,他就像一脚踩进看不见底的深渊,不知道在尽头会有什么等待着自己。
  锵然一声,九玄半拔出鞘。
  剑光如同黑夜之月,照耀着昆仑神殿,和闐白玉被九玄一映,立时流淌出柔和的圣洁色泽。
  白灵飞这时才看得清楚,大门后的两侧殿壁供奉著各式的神像,雕塑宝相庄严,有眉眼慈悲的女相菩萨、亦有持戟指天的天竺战神,每座高达廿尺,立在半人高的石坛上,一望之下,不禁有种压顶而至的窒息感。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犹豫,便往神殿最深处走去。
  九玄在他手中嗡鸣不断,他竭力凝神,却无法安抚这把躁动不安的神兵。
  ——有些什么不断挑引著九玄的脉动,那种力量正在凝聚,连此刻在光明顶呼啸鬼风也渗不进来﹗
  白灵飞握紧了剑,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大殿的尽头——
  这面殿壁,是圣殿唯一没有雕塑的地方。
  北壁往内凹成一个巨型墙窟,绘满了大幅神鬼画像。整个墙窟只有一个坛龛,龛前摆著一具冰棺,冰棺后,白银精缕的转轮正静静闪耀著微光。
  白灵飞直视坛龛,紧抿双唇,恭谨地朝着冰棺鞠了三躬。
  “风羽教王,晚辈得罪了。”
  他猛然抬手,将九玄完全从剑鞘里抽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景言和小飞的技能都点满了啦~
下一章,小飞将会再次帅破天际!

  ☆、救世

  “碧将军,在我施下锁魂印后,您将没法再投轮回。即使昆仑山大封印一夕消逝,您的魂魄逃脱圣湖,也只能游离於世、永远不得甦醒。”
  “这不重要。”圣殿里,满目沧桑的青衣人轻道:
  “无论在昆仑镜湖,还是世上任何地方……於我而言,也是一样的。”
  教王神情中似有一丝叹息。
  “大封落下之后,天下是否能永保安宁﹖”元帅低问。
  “恶因已经种下,世上所有因果,也终会有应报的一天。我所能做的事情,也只是尽力阻止它发生。”
  教王微一苦笑,带着怀缅,目光忽然变得悠远起来:
  “其实我和天攸,还真是出乎意料地相似啊……”
  想凭一己之力逆天违命,普天下间术派纷杂之多,有此心者又有几人呢﹖
  偏偏,他们都是从开始就遇上彼此,看著对方一步一步走上这条不归路。
  “教王,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华袍拽地的男人闻言,缓缓在坛龛前转身。
  元帅目光隐含深意:“为什么你对他的所作所为,都甘願承担在自己身上﹖”
  教王慨然闭眼。
  “很久以前,我也曾经犯过一次弥天大错。”
  “……如今的一切,不过在清还我年少时的罪债而已。”
  术法纯熟精深、接近飞升成仙者,皆都有最少数百年的壽命。元帅心下知道,即使教王如同提起昨日一般轻描淡写,那已是作古千年的往事了。
  正当元帅仍在深思,教王却已经转过话锋:
  “虽然因果有命,但我昨夜忽起心潮,在白玉殿内占了一卦。”
  元帅大感讶然。
  “卦象为二坎相重,阳陷阴中,险陷之意,指向天地终将面临重重险难之像——”
  “然而卦到尽处,却忽现六爻皆虚,罕见的转了作坤卦。”
  六十四卦中,以乾坤作首二卦,坤为地,与天干共同蕴育大道,厚载万物、运行不息,指引生机无限,绝处逢春。
  元帅心神意会,瞬即为之动容。
  “当血咒凤凰再次到临昆仑,大地便如这卦象,将会面临一次牵系万物的转折。”
  教王道:
  “破而后成,败而后立。
  百代之后,你我皆将是旁观客,这六合八荒的命运,便看那位注定降临此处之人,能否扭转天地乾坤。”
  四百年前,碧阳千里迢迢来到白玉圣殿,为锁住族人怨灵而被封魂;四百年后,凤凰手执神剑,在这里呼召出被世代压制的天地邪气——
  九玄剎那将力量爆发至极致,雪亮的剑芒劈裂了黑暗深处,剑气如破薄纸,嵌进以极北坚冰打造的方棺,立即削飞密封灵柩的棺顶﹗
  棺盖邃然爆开,裂作无数块锋利的冰锥碎片。
  在漫空狂飙的尖冰里,九玄仍然耀如星宿,倒划出一道凌厉光弧,剑势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倏改方向,闪电往前疾刺﹗
  白玉圣殿里忽然迸出一道金光,瞬息间照彻整个昆仑。
  所有在殿外激战的人骇然抬头,只见苍穹犹如有火燄猛烈燃烧,阿什库勒骤喷出一道熔岩液柱,与大量黑烟火屑齐冲向天﹗
  九州大地间,有某种澎湃的漩涡冲破禁制,转眼充盈了山海百川,叫嚣著把万物吞噬没入其中﹗
  “凤凰……”
  阿那环俯视这壮阔变幻,不禁脱口而出:
  “这便是我和你,足以凌驾日月的力量。”
  明教徒、南楚军、西域各城千万的军民……所有人都同时仰望着金光万丈的神女峰圣殿。
  历代捍卫人间的昆仑封印,终于归灭於虚空之中。
  如此惊世光芒,使景言等人也不自觉眩目,慄然得忘记了呼吸——
  “风羽。”扶光低喃:“在你眼里,早就预见到这一幕了,对么﹖”
  阿那环忽然狂笑,状如入魔般向天展臂,以炙热的目光灼灼看著圣殿﹗
  他口中沉声吟出一连串的术咒,整个镜湖累积了四百年的恶灵,一息间全都蒸化成雾气,往他腾空呼啸而来﹗
  空中浮现出数不清的陌生脸孔,一张张均含蕴强烈的怨恨,神情可怖的扭曲著——
  四百年了,无止境的幽闭始终无法冲刷昔日之仇,屠城灭族的深恨,使他们争相要把这对帝帅撕死在血爪之下!
  怒号直达雲霄,重叠成一首家国的亡魂曲。
  阿那环的诵吟蓦地转厉,竟然生生镇压住万魂同吼:
  “以血为引、以身为刃——”
  “诸天之妖,为我引魂,天地人神,尽皆诛杀﹗”
  四方妖邪之风猝然变了方向,受阿那环号令之下,半空的鬼面不断挣扎,竟有要往他双手的结印聚集的兆头﹗
  包围着他的众人同时大惊,骤感一股强力以阿那环作核心,飞速的往四周膨胀起来。
  扶光低声一叱,头也不回的投入邪灵湧汇的那一点。
  “刻下万山将倾、七海尽灭,唯有劈毁圣殿转盘,尽数释放昆仑山的百万邪灵,以血咒凤凰之力引入风羽肉身,将魂皿和阿那环同时祭入圣湖,消除恶灵怨恨,才能挽救大局。”
  在说完这番话后,扶光贴在他耳边,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见的声音道:
  “——但魂皿被毁之际,恶灵定会见机逃脱,到时候,凤凰必须捨生引魂,才能使所有妖邪与之同灭。”
  在遍地碎冰中,白灵飞独自握著长剑,在喘息中低下头。
  白银转盘在九玄的锋芒下一分为二,静静的躺在坛龛上。
  他毁去这道昆仑山的终极封印,已经秏尽全身力气,再也无法在毒性和伤患中支持住了。
  ——真正达到武道极致的人,在巅峰状态中能短暂进入与术士共通的层次,同样可以用元神催动招数,脱离凡胎武功的限制。他当日於皇城前企图用御影反抗阿那环,在国破城亡的绝望下,被激起了空前的意志力,才终于堪破最後一重关口,臻至武林历来无人能体会的最高境界。
  由步入圣殿开始,他便是用元神来催发七式的,但这股靠意志凝聚出的精神力,终究还是有枯尽的时候。
  殿内静默了片刻,黑暗中忽然浮现出一道虚影。
  “我的继承者啊……”
  “命定的时候到了,你作好选择了么﹖”
  那道幻影逐渐生成了人形,模样赫然与白灵飞有五、六分相似,彷似有两个他在圣殿内彼此对视﹗
  白灵飞凝起神识,轻轻唤道:“师祖……”
  幻影似是一笑,碧阳的嗓音直传到他心坎里:
  “你没有辜负九玄。”被世代奉为战神的昭国元帅俯视著他,目光深沉,带着难以理解的悲悯。
  白灵飞站在圣殿中,遥远的历史一下子跨越时空扑面而来,他立时便在冰棺前怔住了。
  昭国元帅的音容使他生了错觉,不论眸中的清傲之气、还是逼人的冷厉锋芒……都和他自己的如出一辙﹗
  他并没有看过洛阳帝皇庙的画像,更不知原来忘忧谷的化影楼中,也有著碧阳的肖像——
  那其实便是他师父第一次怦然大惊,惧怕自己小徒儿成为另一个碧阳的起始。
  而现在,他方尝到拓跋灭锋当时那强烈的感受。
  “如我所愿,你手执这把剑刃,一路守护著四方生灵,承担起锥心刺骨的苦痛……”
  “比之我当年,你甚至更加强大,但也正因如此,你的路也更加坎坷难走。”
  元帅对这继承自己夙愿与命运的后人,流露出一种超乎寻常的讚许——如同昔年在沙场聽到大捷的号角,他用目光迎接凯旋的部下一样。
  白灵飞的身形一凝,身体忽然抖了一抖,彷彿是在承受著巨大的痛楚,不得不以此缓过神来。
  碧阳眼神一变,然而白灵飞很快便站直了,隐忍著眼底的那些湧动,无畏地仰起眸。
  “师祖……您是否知道割魂术的内情﹖”
  元帅眉稍一动,对于白灵飞透彻的心思不禁大诧。
  “我不願眼见你在平京皇城前魂飞魄散,也不願你成为阿浦的傀儡,故才借烨珩残留的一点术力,以割魂术救下你的一魂一魄。”元帅忽地一叹:
  “我没把真相的全部告诉你,的确是我考虑不周……请你谅解。”
  白灵飞眼里湧起复杂的情愫,十指在黑暗中渐渐握紧。
  “不,晚辈确实很感激您的救命之恩。”他语气很轻,却有浓重的涩意:
  “晚辈只是想知道,我是否……再不可能离开昆仑了﹖”
  元帅心中似有一痛,良久以后,沉重的摇一摇头。
  “你只剩一魂一魄,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只因我在护持著你的元神,但即使如此,没有宿主的精血,你也不能久活。”
  “一切该到告终的时候了,我必须和阿浦作个了结……我俩同去之后,你的魂魄也同样没法留在世间。”
  白灵飞紧捂胸口,不禁摇晃一下。
  元帅语带不忍:
  “有些事情,愈早知道,也只是徒添折磨,你能明白么﹖”
  他明白,这又能如何不明白﹖
  他只能有一个结局而已。碧阳的元神经历四百年的封印,如今已经太弱,只能在他斩破白银转盘后才重凝人形,但即使如此,这也是某种意义的迴光返照而已。当将风羽这个魂皿投入镜湖,如果自己不牺牲,只靠碧阳引魂,怨灵便有机会从中逃脱,日后必再酿成大患,这场血染光明顶的牺牲也会毫无意义。
  何况,即使他不以身引魂,也终究难逃一死,既然是死,自然是选择死得其所。
  这些他都明白、都能想得清楚。可是那之后呢﹖
  小天还在金延,那些他牵掛的……还没来得及见上最後一面,他怎么能走﹖
  而且,他来不及的……又岂止是一声告別。
  “你希望遨撸Ы冶愦阊胺锰煜滦憷雒ǎ淳∪思浯蠛梅绻狻!
  那天景言在落日下的俊容,还仍然折著夕阳温柔的余晖。
  他彷彿聽到景言在耳边轻轻说着什么,带着期盼,勾画著他们在戎马烽火中,一直不敢憧憬的下半生。
  ——这么多年,本来已经没有什么能令他恐惧了,在別人眼中,他杀伐决断,以命搏命,是如同大漠孤狼一般的存在。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一向自恃不畏死的自己,竟也在死亡面前却步了。
  元帅一声叹息。
  “你不願意和我走这一趟,是么﹖”
  “不。我並非不願牺牲——”白灵飞凄然一笑。
  “只是比起死,我更希望活着而已。”
  即使曾经筋骨碎尽,我还是想为你好好活下去。
  景言,你知道么﹖一辈子太短了,我其实不止想把这世留给你的。
  我想和你……来生还在一起。
  ——来不及了……
  紧披雪裘的女子一路狂奔,在滑溜的冰面上多番跌撞,又屡次强逼自己继续前行。
  她双手早就冻得通红了,五指半掩著脸,跑过一地的乱尸残兵,死命按捺住想要停下脚步救人的念头。
  不……她不能停,前方还有更多人在等着。
  芸芸众生的责任驱引著她,使她不辞疲苦,终于跑至光明顶的镜湖边缘。
  此时此刻,墨莲华正好看到这短促却震撼的一幕——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神女峰,阿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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