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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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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雕般的少年立在雪中,裹成球的娃娃站在廊下,前者聚精会神,后者也看得入神。
  直至箭壶射空,魏悦转过身,才发现身边多出一个人。守候在一边的老仆向魏悦行礼,道明赵嘉的身份。
  当时魏太守长子已逝,次子不在身边,魏悦身边少见同龄人,即使有,彼此也玩不到一处。赵嘉的出现恰好填补了这片“空白”。
  起初,魏三公子仅是将赵嘉当成好玩的娃娃。日复一日相处下来,魏悦逐渐发现,赵嘉和寻常孩童有很大不同。
  最显著的就是习字读书。
  隶书、小篆乃至大篆,他都能静下心,一笔一划的临摹学习。枯燥的古籍,他能抱着一卷坐上整日,直至读懂卷中记载的章句为止。
  魏悦读兵书,赵嘉就在一旁读农书。魏悦习弓箭,赵嘉也会拿起老仆制的小弓,像模像样的张开弓弦。
  魏悦年少聪慧,在同龄人中少有能匹敌者。赵嘉的出现让他感到有趣,干脆抱起来就不撒手,坐卧都在一处。
  整个太守府内,上自魏太守,下至老仆和婢仆,一同见证了两人友谊萌芽、两小无猜的历史时刻。
  魏太守正担忧魏悦丧父,情绪难定,发现有了赵嘉,魏悦时常会露出笑容,当下拍板,将赵功曹父子全都留下,住在府里别走了。
  别说赵功曹乐见其成,对魏悦乐于照顾赵嘉很是欣慰,就算他真要反对,以魏太守当时的决心,十成会扯下脸和下属抢儿子。
  结果就是,赵嘉由魏太守亲自盖戳,成为魏悦书房里的吉祥物。
  当时他还有些不解,直至知晓魏悦父亲的死因,心中方才有了答案。
  魏悦的生父体弱不假,但也不是真正的短命。以魏氏的财力,足够为他寻来最好的医匠,使用最好的药材。
  多年调养之下,他的身体本已开始好转,不承想在任上突然暴毙。事发当时没有证据,都以为是旧疾复发。事后追查,其中竟大有隐情,牵扯到向北地输铜的大案,背后更牵连出魏悦即将定下的岳家以及代国相灌夫。
  魏悦生父暴毙时,魏尚已被文帝夺爵免官,人走茶凉,在朝中没有话语权,昔日的好友除了刘舍,没人肯出手相助。
  等魏尚重新被启用,查明事实真相,魏悦之前的岳家因犯法被诛,成年男丁尽被斩首;剩下一个灌夫,没有证据无法惩处,但仇已结下,彼此之间势成水火,不死不休。
  当年的事,赵嘉仅知晓大概,关乎魏氏秘辛,纵然有所好奇,也不会去刻意询问。今日魏悦提起堆雪,不免让他回忆起当年,记忆犹如幻灯片,一帧接一帧闪过,本以为模糊的一切,如今在脑海中回放,竟是格外清晰。
  “阿多。”
  听到魏悦的声音,赵嘉猝然间回神,发现雪下得越来越大,院中已经铺上一片银白。
  担心赵嘉受凉,魏悦将他拉回屋内,命婢仆送上热汤。在赵嘉除下斗篷,捧着漆盏暖手时,笑着道出一句:“幼时常与阿多同榻,自阿多离府再未曾有过。今夜你我同卧如何?”
  赵嘉手一抖,漆盏险些落到地上。


第一百零四章 
  与魏悦同榻而卧,赵嘉以为自己会睡不好。事实正相反; 大概是白日看过太多文献资料; 又耗费精力绘制地图; 精神过于疲惫,赵嘉近乎是沾枕即眠; 一夜无梦直至天明。
  天光放亮,赵嘉睁开双眼,发现身上压着锦被; 榻上仅剩自己一人。
  屏风外传来一阵轻响; 继而有婢仆捧着盥洗之物和衣袍行到近前; 恭声请赵嘉起身。
  “三公子在何处?”赵嘉换上蓝色深衣,系上绢带; 开口问道。
  “回郎君; 三公子早起正在练箭。”
  练箭?
  赵嘉不由得心头一动。
  待婢仆端起用过的热水和布巾; 躬身行礼; 陆续退出卧房,赵嘉拿起放在榻边的木牌; 几步走到门前; 无需健仆引路; 熟门熟路来到昨夜曾至的院落。
  果不其然; 院中立有数个木靶; 魏悦立在雪中,手持强弓,伴随控弦声; 箭矢穿透北风,一支接一支钉入靶心。
  箭壶射空,魏悦行至靶前,正欲将箭矢取出,发现站在廊下的赵嘉,不禁扬起笑容。
  “阿多起身了,昨夜歇得可好?”
  赵嘉颔首,走出廊下,扫视院中的靶子,不免有些技痒。
  看出他的心思,魏悦笑着递上弓箭。候在一旁的健仆快步上前,以最快的速度取走箭矢,利落清空靶面。
  积雪没过脚踝,很容易确认魏悦之前站立的位置。
  赵嘉后退几步,在院中站定,抓起一支扎在雪中的铁箭,拉开弓弦,目光定在前方,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仿佛利刃出鞘,锋芒逼人。
  冷风平地而起,卷起大片残雪。
  碎雪冰粒打在脸上,赵嘉岿然不动,弓弦拉满,箭矢破风而出,呼啸着投入木靶,力道极大,箭尖竟穿透靶身。
  “好!”魏悦拊掌为赵嘉喝彩,“阿多的箭术又精进了。”
  赵嘉也有些意外。他知晓自己箭术不错,可在这个距离穿透木靶还是第一次。
  心思转动,赵嘉接连又射出三箭,前两箭同样穿透靶心,到第三箭时,力道稍有减弱,仅是射中靶子,没有透靶而过。
  将弯弓平举到眼前,徒手试了试弓弦,赵嘉有七成肯定,之所以产生如此惊人的力道,和弯弓本身脱不开关系。
  赵功曹留给他的牛角弓固然好,和眼前这具相比,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此弓乃大匠所制,从选料到制成耗费五年。曾为阿翁所用,葬于弦下的匈奴蛮骑不知凡几。”魏悦走到赵嘉近前,手指擦过弓身上的纹路,嘴角的笑容逐渐隐去,神情变得肃然。
  “魏太守所用?”赵嘉又拉了一下弓弦。
  “然。”魏悦颔首。
  两人说话时,天空开始飘落雪花。起初还是零星几点,眨眼间凝成鹅毛,纷纷扬扬自头顶飞落。待两人返回室内,掸去肩上的碎雪,屋外已连成雪幕,天地间都成白茫茫一片。
  望着门外大雪,赵嘉不禁皱起眉头。
  他本打算午前动身,尽快返回畜场,和阿姊商议随商队出塞之事。这场突来的大雪打乱了他的计划。如果雪落整日,他返家又得后延。
  赵嘉略有些烦闷,魏悦没出声,将他拉到铜盆前烤火。
  婢仆穿过廊下,陆续送上粟粥热汤,以及厨下新蒸的包子。
  包子都有成年男子的拳头大,里面包裹着羊肉和葱段调成的馅料。一口咬下去,麦皮暄软,馅料扎实,带着油花的汤汁滚入口中,略有些烫,滋味却是极好,赵嘉一口气能连吃三个,搭配粟粥葵菹,还能再多加两个。
  自从包子和发面饼的制法从畜场流出,南来的商队惊奇发现,越来越多的边民询问麦价,一些当地贾人询价之后,市换的麦近乎和粟菽相当。
  有的商队初来乍到,以为发现良机,不满足现有的利益,依仗身后势力,想要趁机提高粮价。甚至撺掇同行的粮商,企图大赚一笔。
  在领队看来,这么做并无多少风险。一来是法不责众,二来是边郡连岁遭灾,极其缺粮,魏尚再有威势又如何,还能把城内的粮商全抓了不成?
  不承想联络几日,少见有人意动,大多数都是连连摇头。几个常年行走边郡的大商更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领队,直接将他轰出门去。
  计划流产不算完,不久就有少吏上门,将领队抓入官寺,关在囚牢里整整五日,到第六日才放出来。携带的货物半数罚没。
  领队心中不服,抓捕他的少吏丢过一支木简,当面宣读军市开立之初,魏太守亲自定下的规矩。
  郡内粮价浮动皆有定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市中哄抬粮价,轻者囚,重者笞,屡教不改罚为城旦,重役两年。
  “汝当庆幸事情未成。”
  看着木简,领队脸色惨白,终于明白那些同行为何会拒绝自己。
  法不责众?
  魏太守的字典里压根没这四个字。
  军市初创时,为立下规矩,用来杀鸡儆猴的商人两只巴掌都数不过来。魏太守基本不是单个抓,往往一抓就是一批,汉商、胡商一概而论,没有任何人能够例外。
  试图哄抬粮价,还胆肥地在暗地里串联,仅被囚了五日已经是泼天之幸。敢不服,继续关押是轻的,说不好就要笞一顿再罚为城旦。
  有族人在朝中又如何,以魏太守的行事作风,真惹怒了他,说不得全族都要被收拾。
  别提什么鞭长莫及,镇守边郡十多年,中途虽有起落,魏尚的威望却是实打实,半点做不得假。且有丞相刘舍相助,谁敢在云中搞事,绝对是削尖了脑袋自己找死。
  代国相灌夫最近麻烦缠身,景帝对他的观感也是一落千丈,纵然没有证据直指魏尚,且背后又有程不识等人的手脚,极大程度上混淆视线,但朝中不乏聪明人,心中都十分清楚,灌夫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和魏太守绝脱不开关系。
  代国相尚且如此,一介商贾,贪婪到敢挑战魏太守定下的规矩,当真是不要命了。
  关于粮商之事,赵嘉也有耳闻。
  被放出囚牢之后,领队心知惹下大祸,将剩下的粮食迅速出售,就灰溜溜离开边郡,一天都不敢多留。其所行沦为众多商人的笑料,茶余饭后总会提上一提。更有商人用此事来教育子侄,并且言明,哪个敢学这样的败家子,不用官寺动手,自家先抄起棍子收拾。
  有魏太守的铁腕,云中郡内的粮价基本平稳。哪怕郡内连年遭灾,田亩绝收,粮价略有起伏,也必然在限度之内,不会高到离谱,让边民一粒粟都买不起。
  甭管是否有人不满,魏太守既然做了就不怕面对后果。谁敢不服就去囚牢住上几日,再不服的就抽鞭子,抽完押做城旦。
  背后的势力想要捞人?
  想得美!
  在云中郡内哄抬粮价,贪婪到吸食边民之血,就该做好被收拾的准备!
  然而,铁腕也会引来反扑。
  商人地位低不假,一些站在他们背后,驱使他们为自己谋利的贵人心生不满,轮番在朝中对魏尚发起攻击。让他们失望的是,每当朝中出现类似的言论,景帝都会短暂性失聪,全当听不见。
  求到窦太后面前照样没用。
  这位从吕后时期走来的皇太后,对边郡的关注不亚于景帝。她十分清楚,汉朝最大的敌人就是北边的匈奴,边郡稳则长安稳,谁敢动摇边郡绝对是找死!
  景帝或许还会恩威并施,采用一些温和手段。窦太后则不然,惹怒了她,刀子举起来就不会放下。历史上杀郅都,只能说刘荣的死让窦太后愤怒到失去理性,郅都更大程度上是在为景帝背锅。
  故而,从军市设立之初,魏太守定下的规矩就被严格执行。甭管背后站着哪个贵人,到了边郡必须守这里的规则!
  继云中郡之后,定襄郡、雁门郡和上郡也陆续开设军市,并在市中立下严令,违者严惩。
  郅都出任雁门太守以来,更是和魏尚联起手来,一东一西,用强硬手段稳定边郡粮价。并且开仓放粮,务求在天灾人祸之后,边民能够休养生息,人口不再减少,田地也能逐渐开垦恢复。
  因采取的措施得当,云中郡的军市愈发繁荣,胡市开始重建,漫天大雪也挡不住胡商南下的脚步。
  雁门郡复市尚需时日,但有郅都主持,匈奴被杀怕了,短期未必敢南下,留给郡内的时间十分充足,足够官寺组织春耕,为重设商市打下基础。
  用过早膳,魏悦继续埋首政务,赵嘉则专注于整理情报资料。
  待事情处理得差不多,魏悦从架上抽出几册竹简,为赵嘉讲述长安诸事。从宗室外戚到朝中贵人,无一遗漏。
  为让赵嘉有更直观的印象,魏悦还提笔勾画,连成一张复杂的关系网。
  五张羊皮全部画满,赵嘉学到的仍不过是冰山一角。
  “太子妃已定,堂邑侯府再不能置身事外。”魏悦提笔轻点,在窦氏旁侧写下堂邑侯三个字,“堂邑侯奉天子之命督造马具,无论其本意如何,都将卷入其中。”
  看着羊皮上的名字,赵嘉陷入沉思。
  他以为自己早有准备,有能力面对即将到来的所有问题。可随着历史上的名字一个个呈现在眼前,史书上枯燥的记载转变为鲜活的形象,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紧迫和焦躁陡然升起,牢牢包裹住思维,让他的眉心越皱越紧。
  马踏草原,向上攀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历史上,战场上势不可挡的猛人,最后倒在政治斗争之下的数不胜数。就如战国时的名将,多少是落得“死非罪”的下场。
  经历过诸多事,赵嘉十分清楚,实现理想不能单凭一腔热血。可若是有朝一日卷入泥潭,他是否还能保住本心?
  甚者,他会不会变成自己厌恶之人?
  赵嘉的思绪越飘越远,坐在几前久久不言。
  魏悦停下笔,轻轻叹息一声,突然伸手覆上赵嘉的双眼。
  “三公子?”
  “阿多总是想得太多。”魏悦俯身近前,温热的气息拂过赵嘉耳畔,“前有荆棘,可以刀斩;路遇猛兽,当以箭击。身不由己何谓,立于高处,自能定下规则。”
  “定下规则?”
  双目被遮挡,不见半丝光亮,其他感官被不断放大,赵嘉甚至能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然。”魏悦的声音敲击耳鼓,仿佛带有一种蛊惑,“阿多能否做到?”
  赵嘉张开嘴,忽又闭上。
  魏悦在这时收回手。
  四目相对,两人的距离极近,却无半分旖旎,空气中仿佛蕴藏刀锋,莫名的压抑。
  赵嘉突然意识到,魏悦不只在教他,同时也在考验他。
  定了定神,强压下移开视线的冲动,赵嘉的神情由迷茫变得坚定,双目灿亮如星,瞳孔中清晰映出魏悦的面容。
  “我能。”
  “善!”魏悦展颜,仿如冰雪初融。
  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沉重的氛围散去,赵嘉顿觉肩头一松。
  午膳之后,雪势减小,将最后几册简牍整理完毕,赵嘉看一眼天色,准备告辞返家。
  魏悦没有挽留,亲自将赵嘉送出府门。
  跃身坐上马背,赵嘉回首望去,不期然想起赵功曹战死,自己携老仆归家之时。那一日,还是少年的魏悦同样立在府门前,目送自己行远。
  出城之后,枣红马撒开四蹄,在大雪中飞奔。
  冷风迎面袭来,像是刮骨的刀子。
  赵嘉无意减速,反而策动缰绳,驱使坐骑不断提速。枣红马发出长嘶,快得犹如闪电,踏过茫茫雪原,向畜场方向飞驰而去。


第一百零五章 
  赵嘉抵达畜场时,熊伯正率人从大车上卸下锄头、镰刀和新犁。
  畜场东侧的积雪被清出大片; 十几个青壮一字排开; 抡起木锤; 将大腿粗的木桩向下砸。
  寒冬腊月,土地早已经冻住; 好在有之前留出的深坑,虽说费力些,几人轮换; 总能赶在天黑前把新围栏立起来。
  青壮干活时; 卫青和阿稚几个拉着拖车跑向仓库。拖车上摞着硝制好的兽皮。除了羊皮和牛皮; 还有虎伯带人猎获的野兽。其中一张熊皮尤其难得,特地请老猎户硝制; 展开能铺满整间木屋; 上面没有任何破损; 带去城内市换; 交易一车粟绰绰有余。
  虎伯正检查畜场外围的栅栏,修补被野兽破坏的横杆。听到马蹄声; 望见从远处驰来的赵嘉; 顿时现出喜色; 打了一声呼哨; 让同行的青壮回去送信; 自己快速迎了上去。
  “郎君回来了!”青壮一路驰回,翻身下马,向众人传达虎伯的口信。
  听到赵嘉归来; 少年和孩童们最是高兴,若非活没干完,必定会立刻跳上马背,朝围栏飞奔过去。
  孙媪将兽皮放在盆内,用清水净手,转身就吩咐人引火,执刀将大块的羊排剁成手掌长,一半投入汤内熬煮,另一半架到火上烤炙。
  待羊肉烤得差不多,孙媪唤来卫绢,让她看着火候,自己又去了一趟仓库,取来腌制好的鹿肉,片成厚片,一片片铺在烤网上。火苗蹿起,香味随之飘出,抱着木柴走来的公孙敖和赵破奴不由自主地吸着鼻子,差点当场流口水。
  哪怕赵嘉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孙媪仍严遵医嘱,想方设法给他进补。别说鹿肉,连豹肉和熊肉都烤过几回。大概是调料不足,比起肥美的野鹿,后者的味道总是差了一些。
  木屋内燃起地炉,赵嘉除掉斗篷,坐在地炉边和虎伯熊伯说话。没过多久,烤好的鹿肉就送了上来。羊排和羊汤稍慢些,孙媪另取了葵菹和肉酱,还有切开的蒸饼,一同摆到赵嘉面前。
  离开太守府前,赵嘉和魏悦一起用过饭。不过奔驰一路,喷香的炙肉摆在面前,肚子还是控制不住地叫了起来。
  等到羊汤送上,赵嘉将羊排和鹿肉各分出一半,端给卫青和公孙敖,让他们带去和伙伴分食。又吩咐多备蒸饼包子,送去给做活的青壮。
  “郎君放心,早都安排妥当。”
  孙媪笑着退下去,虎伯和熊伯早前用过饭,都不饿。赵嘉以最快的速度填饱肚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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