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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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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使抱大腿的过程中,丝毫不顾忌匈奴使臣就在隔壁。万一惹怒对方,让对方下不来台,在长安不敢动手,回去的路上,分分钟能将他们砍成肉泥。
  大概是感受到生命威胁,聪明的番邦使臣直接赖在长安,死活不走。不够聪明的,见到这种情况也开始有样学样。
  反正长安有吃有喝,市集繁华,留在此地完全不亏。
  国主还等着消息?
  天高皇帝远,爱哪哪去!
  丝绸之路上,百十人就能成一小国。国主和村长直接挂钩,抗命不遵压根不叫事。
  主管外交事务的大行令王恢外出公干,和太农令韩安国作伴,率军南下砍人。
  留下的属官脾气再好,遇上这样一群厚脸皮滚刀肉,也会额头爆青筋。从好言好语、用词委婉到一天撵三遍,就差用脚踹出城门,耗时不过短短几天。
  奈何方法用尽,对方硬是赖着不走,拖走也要抱门扇。
  这样的情形,说出去未必有人信,偏偏真实发生在长安。如果赵嘉早半日入城,必能亲眼一睹盛况。
  番邦使臣贪恋长安繁华,耍赖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就如之前所言,能派来长安的都不傻。和匈奴使臣住隔壁,被对方知晓自己此行意图,不用说,回程途中肯定有刀锋等着自己。
  既然如此,无妨在长安多留一些时日。
  匈奴人一天能等,十天半个月继续等,三四五个月还能等?
  他们偏不相信,草原诸部不稳的时候,这些匈奴人会一等数月。若真执着至此……大不了他们扎根长安,直接不走了!
  因为王恢不在,关于使臣的奏疏,大多会送到天子面前。
  刘彻起初看得有趣,可连续两三个月下来,真心不是一般的烦。要不是被窦婴和卫绾劝阻,难保不会派兵,将赖在长安的使臣全都扔出去。
  挨着人头数,最晚的一个也是半月前召见,根本不存在错扔的问题。
  可惜这事做不得。
  卡在西域商道的小国,对汉朝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以及开辟更广阔的市场和贸易渠道起到关键作用。不用窦婴和卫绾再三劝说,刘彻也知晓其中厉害。
  委实不想给自己添堵,干脆将相关奏疏全部推给卫绾,并大方托付信任。
  “丞相,朕信你!”
  顶着“老朽”光环的卫绾耷拉下眼皮,不能公然推卸天子赋予的重任,不代表不能划水。请来掌副丞相的御史大夫,奏疏一推,开口即道:“我信你!”
  面对内容千篇一律、堆得小山一般的奏疏,直不疑再是低调收敛,再是性情淡泊,也控制不住想爆粗口,问候一番工作全扔给他、自己装老怠工的卫绾。
  历经三朝?
  巧了,他也是。
  年长?
  更巧,他同样是。
  掌副丞相?
  不假。可他怎么记得,某卫姓长者还是丞相?
  两位加起来将近一百五十岁,德高望重的长者掐在一起,场面可谓相当壮观。最要命的是,万一哪个掐不过,倒地碰瓷,问题可就大了。
  见机不妙,刘彻借口开溜,留下身为大将军的窦婴,被两人抓住,一边一个,委实挣脱不得。
  看向空空如也的矮几后,素来行事沉稳的魏其侯陡生暴力情绪。
  汉朝外戚和天子处不好,果真不是没有缘由!
  翌日朝会,魏其侯周身笼罩低气压,头顶黑气近乎有形。朝中百官无不敬畏,感叹大将军威武霸气。
  窦太后在宫中听闻,以为窦婴犯糊涂要生事,不顾病体,召他进宫一顿训斥。待窦婴转述完毕,方知是自己误会。可想起事件起因,老于世道的窦太后也难免哭笑不得,迟迟未再言语。
  倒是陈娇没忍住,掩口轻笑出声。
  殿外的刘彻听完大半对话,不想给自己找霉头,麻溜跑回未央宫,继续处理公文。
  “君在南地,不知我之苦。”
  好不容易见到能倾诉之人,刘彻不忙着补绘地图、询问战况,反而一边韩嫣,一边曹时,开始大吐苦水。
  赵嘉听得嘴角直抖,用尽全部自制力,才维持住正常表情,没有当场“失态”。
  眼角余光瞄向魏悦和李当户,发现前者风光霁月,后者严肃正直,貌似半点未受影响,不免开始自我怀疑,果然是修炼不到家,还需继续努力。
  事实上,魏悦且罢,如果他细看李当户,会发现对方“正直”的表情近乎僵硬,不敢做分毫动作,否则必然当场破功。
  苦水吐完,话归正题。
  刘彻命宦者展开地图,并取绢布及绘图工具,一并交给赵嘉,由他亲手绘制百越地图。特别是南越和闽越,对这两块新纳入版图的土地,刘彻极为重视。
  “陛下,太农令亲自看过,此地确有沃土。臣问过当地土人,赵佗一度推行犁耕,然除南越部分县外,多数土人仍习惯刀耕火种。未见精心照料,亩产亦能达到两三石,一年能两熟甚至三熟。”
  赵嘉起头,朝韩嫣使个眼色,即埋首专心绘图。
  接到他的眼神,韩嫣点点头,代为向刘彻讲解百越地形地貌,风土人情,以及越人是如何耕种渔猎。
  “南越、闽越俱有大船,能出海。南越有船队,船身长数丈,不亚于水师战船,更有巨者,能迎海上风浪。”
  “南越有海港,偶有番邦商人停靠,身毒人尤其多。”
  “当地多珍珠、珊瑚、玳瑁等宝,亦有黄金彩石,玉少见。”
  “民多食稻,肤色黧黑,断发文身,赤膊赤足。男子擅猎,女子耕织,亦能猎。遇战时,男女老少俱击敌,风气甚为彪悍。”
  韩嫣讲述时,赵嘉笔下的地图逐渐成形。发现缺漏处,魏悦和李当户各执笔代他补齐。
  曹时无事可做,一口接一口吃着果子。见韩嫣朝他使了个眼色,很快明白对方用意,咽下嘴里的果子,接替韩嫣,为刘彻讲述南征见闻。
  他讲述的内容,侧重点在对南越作战。特别是攻打番禺一战,从南越太子来降,四营攻破城门,到南越王赵胡最后关头的种种表现,更是半点不漏。
  有曹时帮忙,韩嫣方能停下歇口气,咕咚咚饮下半盏温水,滋润开始冒烟的喉咙。
  “到底出身中原,祖为华夏之民。”
  听完曹时的话,刘彻轻声感慨。
  “赵胡有节,蛮夷者鄙。当命人修其祖坟,许其子留长安,授爵,比同汉家子弟。”
  “陛下宽仁。”
  曹时话音刚落,赵嘉、魏悦和李当户同时停笔。
  白色的绢布上,山川河流、密林丘陵尽数呈现。赵嘉更别出心裁,在空白处圈出数块,向刘彻建言,这些地方靠近南越,土地必然肥沃,下次派兵出征,无妨全部拿下来。
  朝廷大军派不出,可以派郡兵和王国兵。
  总之,必须打下汉朝版界碑,占下四个字:自古以来。


第两百二十二章 
  新版地图挂在宣室,刘彻欣喜之余; 命宦者传口谕; 召丞相、大将军和御史大夫共赏。
  几位大佬奉召入宫; 见到新绘的地图,和刘彻的表现如出一辙; 无不欣慰于南北拓展的疆域。视线扫到赵嘉刻意圈出的部分,又不约而同皱眉。
  “此地毗邻南越,想必亦能植柘种稻?”
  听到这番话; 再观察几人的表情; 赵嘉立即明白; 自己的设想很快就能变成现实。
  只要长安不断开疆拓土,大佬们坚持图上不留白; 四处占地盘; 汉朝的界碑必会迅速向外推进; 实现弓箭所指尽为汉土; 自古以来俱属华夏,并非不可能。
  目前这幅地图仅限于亚洲; 算不上完整。
  若是把世界地图画出来; 挂在未央宫里; 会不会刺激到天子和满朝大佬; 在横推匈奴之后继续西进; 碾压安息,进军欧洲,和罗马帝国面对面?亦或是南下灭掉身毒; 继续向海洋进发,先一步占据马六甲?
  以汉朝的武力值,解决后勤问题,军队会打到哪里,当真无法断言。
  若是真有那一天,赵嘉大义凛然表示,背锅他也心甘情愿。
  所谓黑锅,背着背着也就习惯了。
  了解过南征详情,确认过新增的版图,知晓有更多肥沃的土地有待“开发”,刘彻心花怒放,下旨宫中设宴,召群臣共饮。
  宴上备有美酒,在京的诸侯王不提,西域和匈奴使臣也有幸列席。
  获悉汉朝打下南越和闽越,版图进一步扩大,匈奴人心中不是滋味。西域众人更坚定抱大腿的决心,好话不要钱一般向外倒,死活要做刘彻腿部挂件。
  宴会之后,对大军封赏陆续发下。
  虽有增扩疆域之功,但以首级论,赵嘉仍不足以封侯。爵位升至少上造,官职仍为校尉,同韩嫣一般加侍中,能够行走未央宫,成为天子近臣。
  四营校尉中,曹时有父祖传下的爵位,魏悦和李当户则同赵嘉一般,需要为封侯继续努力。
  随军出战的卫青、赵破奴、公孙敖和赵信因功封爵。
  尤其是卫青,在进攻番禺一战中,临时接替身中流矢的队率,率领数十步卒斩杀百名敌军,表现得有勇有谋。
  战后论功行赏,卫青得大夫爵,进入士的行列。卫长子同样斩首得功,卫家门庭由此改换,昔日平阳侯的家僮,一跃成为一门两爵的士人之家。
  卫媪在闾里挺直腰板,言语带笑,走路带风。向卫孺和卫少儿求亲的人家几乎踏破门槛。
  霍去病的生父闻听消息,携半扇羊肉过门,没敢再提纳卫少儿为妾,只道要将霍去病接回家中,做长子培养,日后继承霍家。
  “做你的春秋大梦!”
  卫少儿勃然大怒,不等霍仲孺将话说完,抡起捶衣棒将他赶出家门。觉得不解气,回身端出一盆冷水,当街朝他泼洒过去。
  “速走,休要再来!”
  霍去病挣开卫媪的手,迈开小腿跑过来,站在卫少儿身前,小拳头握紧,用力挥舞几下,奶声奶气道:“不许欺我阿母!”
  浓眉大眼,虎头虎脑,故作凶狠,甚是机灵可爱。
  见到霍去病,霍仲孺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水渍,就要开口说话。卫少儿拉回霍去病,砰一声关闭院门,无论霍仲孺怎么敲,始终不再打开。
  卫长子和几名同袍远远走来,没能一眼认出霍仲孺,以为是哪家无赖,当即撸起袖子,上前一顿好揍。
  霍仲孺身为县中小吏,自是有些身手,绝非弱得不堪一击。奈何揍他的都是兵卒,经历过战场厮杀,下手既黑又狠,三两下被揍倒在地,只来得及护住头,蜷缩起身体,哪里有机会还手。
  揍得差不多,卫长子示意几人停手,无意真闹出人命。认出被揍的是谁,怒道:“速走!休以为我妹可欺,再敢上门,必要取你性命!”
  撵走霍仲孺,卫长子上前叫门。
  听到他的声音,卫少儿方才拉开门栓,霍去病如小牛犊一般,冲到卫长子怀中,兴奋道:“舅父!”
  卫长子大笑出声,将霍去病抛起两下,又扔给同袍。被几个军伍来回抛,霍去病半点不害怕,反而兴奋大笑。
  “好儿郎,长成必如两个舅父!”
  军伍们说笑时,有大车停在门外,来人言是受卫青所托,为家中送来绢布和羊肉。
  听到卫青的名字,卫步卫广率先跑过来,卫长子紧随其后。动静引来左右邻居,见到车上搬下的绢布羊肉,不由得一阵羡慕。
  等东西搬得差不多,一名少女走上前,向卫媪行礼,递出一只扁长的木匣。
  少女身姿窈窕,容貌秀美,笑起来眉眼弯弯,声音清脆犹如黄鹂。
  “见过长者。”
  “好,好!”
  卫媪接过木匣,仔细打量着少女,越看越是喜爱。猜出她心中所想,少女微微一笑,略微用力,抽出被握住的手,又取出略小的两只木盒,分别递给卫孺和卫少儿。
  卫长子借机拉过卫媪,低声解释道:“阿母,此女出自赵校尉府内,已订亲。”
  闻言,卫媪面露可惜。
  卫绢看到,笑意未变,礼物全部送到,即告辞登上马车,转道向自家行去。
  卫青给自家女眷带礼物,寻常还罢,簪钗一类,同袍自然不合适。自己因军务脱不开身,卫长子又不在营内,碰巧卫绢来见公孙敖,正好托她带回。
  不提卫家人关起房门,卫媪拉着长子如何欣喜,卫绢将马车赶回家中,很快又往城北市中,打算市些布,为公孙敖缝制两件内袍。
  美貌少女走在街头,自会吸引不少目光。
  临街的酒肆中,几名纨绔喝得半醺,见到经过的卫绢,嘿嘿一笑,立刻打着酒咯围了上去。
  “好女,且慢行一步。”
  见到纨绔此举,路人皆面露厌恶,更有对少女的忧心。
  卫绢被中途拦住,脸上未见半分惧意,视线扫过几人,红唇微勾,娟秀静好,却隐含一抹异样的气息。
  “公子是在拦我?”
  “自是。”一名纨绔笑嘻嘻伸出手,就要按住卫绢的肩。
  卫绢侧身一闪,纨绔的手自然落空。
  若是机警些,见少女这般表现,必然会感到不对。
  可惜几人醉酒,又为色所迷,以为卫绢不过一平民女子,不过强做镇定而已。
  “好女,不若同我归家,衣绢绸佩金玉,住华屋食佳肴,远胜居在陋室,且要操持家计。”纨绔一边说,一边又要动手动脚。
  卫绢后退半步,取下发上木钗,顺势向前一递。
  木钗尖端极其锋利,不亚于刀锋。顺着少女的力道,当场刺破纨绔的手掌,划开一道血口。
  见对方握着伤处大叫,卫绢暗道可惜。换个地方,就不是划条口子,而是直接将手掌贯穿,再左右转两圈,彻底废掉这只手。
  “胆敢伤我,抓起来,给我打死她!”纨绔疼痛难忍,指着卫绢恨声叫嚷。
  随行的健仆正要前冲,破风声陡然袭来,两支去掉箭头的木矢自众人头顶飞过,恰好拦在他们面前。
  紧接着,一名身材修长,面容俊秀的青年排开人群,挡在卫绢身前。
  青年并未负弓,手中却有三支木箭,同样去掉箭头。方才两支木矢,显然是他徒手掷出。
  被风吹过,纨绔们酒醒大半。其中一人曾至新营,虽然一天不到就跑回家中,却牢牢记住赵嘉的面孔。
  认出来者是谁,忙拉住同伴,低声道:“这人不好惹,速走!”
  “凭他是谁,那女伤我,岂能就此放过!”受伤的纨绔不甘叫嚷,“谁敢拦我,索性一并打死!”
  “不可,不可!”拉人的纨绔满头大汗,听伤者口出无状,甚至命人去擒赵嘉,更是心急如焚,“周阳兄,不可啊!”
  “有甚不可?我祖为侯爵,我姑母为前淮南王后,我父官至太守,我……”
  不等此人说完,已经被同伴合力捂住嘴,用力拽住双臂。
  很显然,认出赵嘉的不只一个。
  眼前这位非但战功彪炳,更有好酷刑之名。
  长安传言,他在边郡时同雁门守郅都交好,入京后又得中尉宁成赏识。如今南征归来,有攻伐南越,开疆拓土之功,凭他们几个,和这样的狠人对上,简直就是找死!
  受伤的纨绔扯开同伴的手,恼怒之下,借着酒劲破口大骂。
  “姓周阳,同淮南王府是姻亲,你祖是周阳侯?”
  曹时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纨绔们回过头,见到先后走来的三人,登时面如土色。
  李当户单手按住剑柄,上下打量着几名纨绔,笑容很是不怀好意。魏悦掀了下嘴角,深衣绢带,身姿挺拔,气质温润,一双眸子却令人心生寒意。
  曹时看着几名纨绔,尤其是受伤叫嚣之人,挑眉道:“果真是周阳家?周阳由出任河东郡尉,不在长安,你是他子?”
  受伤纨绔不认识赵嘉,却认得曹时。愤怒的情绪渐渐消散,头脑变得冷静。再看赵嘉,猜出他的身份,脸色瞬间一变。
  “我……”
  意识到自己惹了谁,纨绔嘴里发苦。
  “我眼拙,未能识得贵人。”
  纨绔果断弯腰赔罪。
  哪怕再不情愿,眼前这四人非他能得罪,就算是父亲当面,也得掂量一番。
  见他服软,曹时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赵嘉。
  “阿多,这事怎么办?”
  赵嘉看向卫绢,少女微微一笑,道:“听郎君吩咐。”
  “向绢女赔礼,此事作罢。”
  “也好。”曹时看向纨绔,挑眉道,“可听清楚?”
  纨绔连连点头,握住仍在流血的手,当面向卫绢致歉,随即在人群的哄笑声中,灰溜溜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受伤的纨绔回首眺望,眼底闪过一抹阴鸷。以伤势为借口向同伴告辞,归家后立即写成书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往河东郡,交给现任郡尉的周阳由。
  “切记,亲自送到我父手中,并说明今日之事。”
  “诺!”
  待健仆离开,纨绔独坐室内,举起包扎过的左手,五指合拢,看着浸透布巾的鲜红,咬牙切齿道:“赵嘉,今日之耻,我必让你数倍奉还!”


第两百二十三章 
  “周阳由本赵氏,其父以淮南厉王舅父封侯周阳; 故改周阳氏。”
  “外戚?”
  “然。”
  魏悦放下漆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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