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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思-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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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娅的想法未必错,将来局势变幻,他们立场不同,或许是很难的。”岱钦感慨道。
  或许是经历得多,岱钦的想法没有那么简单,期思想了想,点点头:“若各自部族不合,他们也会痛苦。”
  元酀看看期思,没有说什么。岱钦又道:“也不能太绝对,凡事想得太远,总会有失偏颇。”
  期思回去休息,岱钦目送期思走远,看看元酀说道:“你长大后,从没对别人这么好,更未曾与谁这么近亲。”话语间意味深长。
  元酀沉默片刻,开口道:“最近我也在想这件事情。”
  岱钦无奈摇摇头:“托娅懂的事情,你不可能想不到”,片刻后又道,“但我也算看着你长大,你从小就太懂分寸,本不忍心劝阻你。”
  元酀笑笑,有些许无奈:“所以你还是要劝阻我的。”
  岱钦神色果决:“人生在世有许多不可为,有时为了大局,有时为了自己和身边人,行差踏错总要承受苦果。”
  元酀说:“可你说了,看得太远,也免不了看错。”
  岱钦自知他心中有决断,也不再劝。
  这日傍晚,元酀府里喜气洋洋,厅内一桌子人,老阿嬷坐在席首,看着哪个都高兴得很。托娅和阿穆尔言归于好,两个人又形影不离,眼睛里映着彼此,简直要发光。
  大伙儿举杯欢迎元酀回弘吉剌部后,期思打头敬了元酀一杯,神色很郑重:“恭喜你今天喝完了最后一副药。”
  元酀笑着同他碰了杯:“你功不可没。”
  期思点点头:“每天看着空药碗和大夫脸上的表情,我都觉得自己是你们弘吉剌部的大英雄。”
  众人大笑,老阿嬷连叹元酀自小凡事省心,唯独喝药这件事,一般人打不过他,又劝不动他。
  这几日里,元酀在府里处理政务军务,岱钦带着期思将弘吉剌城好吃的好玩的逛了个遍,城里玩遍了又带他出城去,元酀有些不满,说他快把期思这只乖猫崽儿变成野猴儿了。
  傍晚期思照常把飞光交给侍从,带着一身薄汗跑进了厅里,元酀把手边备好的温茶递给他,看着他仰头灌了一整杯,鼻尖额头的细汗和眼睛一样亮闪闪,无奈道:“野猴儿。”
  期思嘻嘻一笑,凑过来趴在桌上对他说:“元酀,阿穆尔朝托娅求婚了!”
  元酀闻言放下了手里奏报,抬头看他,伸手用食指轻轻擦了期思额角汗珠,问道:“怎么样,热闹么?”
  期思用力点了点头:“阿穆尔拿着一束鲜花,还有一份礼单,当众朝托娅求了婚,大伙儿简直要沸腾了,托娅一点头,阿穆尔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儿。”
  元酀忍俊不禁:“这小子,哪有用礼单求婚的。”
  期思摆摆手:“岱钦大哥说了,虽然有点俗,但确实很真诚。”
  岱钦的话俨然已成了期思心里的圣言,元酀笑着问道:“可定了婚期?”
  期思想了想:“阿穆尔已跟家里说好,就等托娅这边同意,岱钦大哥说他们青梅竹马,已经相恋很久了,准备起来很快,说不准我能看到他们结婚。”
  元酀点点头:“阿穆尔估计已把嫁衣都为她备好了。”
  期思惊讶道:“你倒是打听得清清楚楚啊。”
  元酀笑道:“托娅也算是我妹妹,当然要有备无患。”
  期思开玩笑说:“那我是你师弟,你将来要不要帮我打探打探我夫人家的底细?”
  元酀微微眯起眼,像头危险的豹,似笑非笑道:“那要看你跟谁成婚了。”
  期思被他这么一说,一时有些茫然,想了想道:“这倒真是个问题……”
  岱钦大步进来,笑着说:“托娅家里已经同意了,本来打算一个月后成婚,阿穆尔坚持说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定在了三日后。”
  期思笑道:“他这是患得患失,生怕托娅反悔了哄不回来。”
  元酀淡淡笑道:“既然定下了,就祝福他们。”
  岱钦摆摆手:“有你在,就算托娅反悔了也不会受苦。”
  托娅成婚那天,弘吉剌部的人几乎全都到了,阿穆尔骑着白色的骏马,一身修身礼服,神色郑重,他身后是蜿蜒的车马队伍,带来成箱的绸缎珍宝,这些却都不及他即将迎娶的心爱少女珍贵。
  托娅在宅子里羞涩地闭门不出,阿穆尔和他的伙伴们唱了一首又一首歌儿,说足了甜蜜的话儿,那紧闭的屋门才缓缓打开。
  那身朝霞般的火红衣裙衬得托娅清丽娇艳,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泪水也有快乐,乌黑的长发盘成高高的髻,这一天里,整个乌珠穆沁也没有比她更美丽的姑娘,阿尔山的风和额尔古纳的水,都带来最美好的祝福。
  元酀身着礼服,他面带微笑,擦去托娅眼角珍珠般的不舍眼泪,将托娅交给了阿穆尔。
  阿穆尔牵起托娅的手时,人群中爆发了最热烈的一阵欢呼。元酀的目光扫过人群,准确地找到了期思,漂亮的眸子映着阳光。
  大祭司为他们祷祝,低沉悠远的吟唱声传到天际去。
  宴会和仪式盛大无比,彩旗迎风,仿佛草原回到了春夏之际,万物欣荣,百花绽放,神鹰盘旋翱翔。
  岱钦看看期思,打趣道:“我瞧着你已把托娅当成了自己的妹妹,这些天她有求你必应,如今比元酀看着还舍不得。”
  期思这几天确实一直照顾着托娅那边,已有了感情,此刻也有些惆怅:“可不是么。”
  傍晚,长长的车马队伍打着华丽的旗幡,来了又去,漫天云霞披锦,辘辘马车载着托娅和她最幸福的梦,从此她就有了新的归属,那个小少女还会否如从前般,像一只百灵鸟儿奔到他们面前?
  大伙儿目送着蜿蜒的队伍走向远方,心中无限的不舍,又无限祝福。
  岱钦不知去了何处,期思回去便去找元酀,元酀在房间里,让期思直接进去。
  他刚好换下礼服,期思上前帮他系衣带,顺便检查了伤口有没有渗血。
  “都这些天了,已经结了薄痂,行动不碍事了。”元酀说。
  期思站在他身后,手臂绕过他肋下,将衣带仔细打了结,喃喃道:“啊,真快,还有几天就回去了。”
  元酀没回头,说道:“明天我带你出去。”
  期思先是要愉快地答应,又否决道:“你的伤口……”
  “无妨了。”元酀转过身来说。
  期思仔细看看他,想了想,这才点点头:“好,你也该出门放放风了。”
  元酀忍不住笑道:“谢殿下准奏。”
  元酀只说第二天带期思出门,却没细讲,次日天还未亮,元酀就来找期思,不出所料,期思在房间里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声就没动静了。
  元酀笑笑,直接开门进房间去,将期思连人带着锦被裹严实,只露出期思一张漂亮睡脸,将他打横抱起便出了门。
  期思先是睁开眼看了看,见是元酀,条件反射地含糊说:“伤口……”
  元酀轻声道:“已经好了。”
  期思便轻轻哼唧几声,十分放心大胆地继续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元酀笑得差点脱了手,府里侍从看见弘吉剌王笑得这么舒心,惊讶得瞪大了眼,又看见他怀里裹在锦被中的漂亮少年,也跟着想要发笑。
  元酀将期思抱进马车,自己也跟着进去,侍从已将期思的衣物备好,飞光随马车一道,轻车简从出了门。
  出弘吉剌城走了一阵,到了山脚下,元酀唤醒期思,让他把衣服换上,两人弃马车,由飞光载着往山上走。
  期思靠在元酀身前,飞光的步子极稳,走在山路上如履平地,山间清冽芬芳的气息让他清醒过来,左右皆是大片泛着不同层次色泽的林木,云岚雾绕,金红苍翠点染,每一笔都浓极,仿佛仙境。
  山上安静得很,鸟鸣泉流和飞光的步子之外,再无纷扰。
  这场景恍然熟悉,从前萧执、陆应秋都曾带着他游山玩水,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如今是元酀陪他,倒不觉得怅然,反倒有另一种安宁。
  “这是什么地方?”期思放松身子靠着元酀,又想起来他身上的伤,便又坐好了。
  元酀手里轻执缰绳,松松地环着期思,清朗微沙哑的音色十分好听:“阿尔山。”


第85章 神迹
  “咱们要一直到山顶?”期思问。
  “山顶的风景总是最好。”
  期思摇摇头:“高处不胜寒。”
  元酀笑道:“你装什么老头语气。”
  “书院的夫子就是这样讲话。”期思笑笑。
  “从前没发现,你睡觉竟是谁都吵不醒?”元酀奇道。
  期思摆摆手:“是因为咱俩太熟悉了,换个人来可就不一样”,说罢又想了想,瞪着侧过头问道:“方才你把我抱出来的?”
  元酀看着他柔和的侧脸弧度,失笑:“不然呢?”
  期思:“!”
  “府里人都看见了?”期思哭笑不得。
  元酀安慰他:“他们会装作没看见”,言罢又补充一句,“你裹着被子,他们……嗯,只看得见脸。”
  期思欲哭无泪:“其实你多叫几次我就醒了。”说罢又想象了一下自己被扛出来时的场景,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元酀身上极暖,期思被他环着十分惬意。东方渐白,飞光行至山顶,朝峭壁走去,竟又有蹊径。
  两人下马步行,一个转角,却瞬间让期思惊呆。
  温暖气息扑面而来,山巅大片的雪白野芍药妖冶绽放,宛如春景最盛。湖水深邃湛蓝,静静嵌在花海中。
  神山之巅,终年无人踏足的圣地,前一步寒山千鸟绝径,后一步时光飞速流转,芍药凝霜胜雪,刹那盛春芳华。
  “这太美了!”期思不由惊叹。
  积雪覆山巅,神鹰盘旋长唳,雪海玉涛,浩渺远方,额尔古纳河九曲盘绕,横亘旷野。
  “他们称这里是神迹。”元酀微笑着看向期思,“阿尔山巅,神山的神迹。”
  他牵着期思的手往前,芍药雪浪翻涌,千里山河在脚下,拂面而过的温暖湿润,如同回到了江南。
  期思侧头看元酀,他雕刻般的妖冶面容,仿佛是这里的神袛,那双独一无二的灰绿眼眸,更比这湛蓝湖泊动人千倍。
  “这的确是你的地方。”期思一双笑眼收尽身边人与他身后无边花海。
  元酀眼里映着期思漂亮的面容,这个初见时让他不自觉多看几眼的小少年,已不觉间如玉如琢,温润又散发光芒,那双眼睛的纯净明亮却从未改变。
  “我希望这里也是你的地方。”元酀神色柔和。
  山巅层云翻卷,晨曦万丈铺洒,金色暖阳照在他们身畔,芍药花海随风起伏。
  期思眼里有些茫然,又有些说不清的情绪暗自涌动,他看着元酀,仿佛在询问他。
  飞光静静站在他们身旁,元酀抬手从飞光鞍辔旁取下一物,回身拿起来。
  纯净的宝石和镂空繁复的花纹,吐火罗圣教传说中月神的珍宝,映着清晨初刻的光芒,如无声低吟的赞诗。
  这件至宝终于被带到适合的地方,流转出真正耀目的美好。
  期思有些惊讶,他以为这臂镯早已被送给了白悠。
  元酀走到他面前,眸中映着彼此的面容,天地为幕,晨光耀眼,他们几乎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你到弘吉剌城时,他们赞你为‘撒雅’,便是月亮的意思。”元酀的一举一动皆有天生的威势,但每一个字都很柔和。
  “先前我未想明白,如今我想,既然你到了我身边,就没有别的人能替了。”
  ——“撒雅,可愿留在我身边,做弘吉剌城的主人?”
  期思心中倏然被冲进来的奇异心绪填满,而未待他多思索这些话,一切想法就在元酀倾身的轻轻一吻间轰然化作漫天纷扬的金色粉尘,元酀身上的气息瞬间萦满他周身,四周万物都失去了存在感。
  期思的心脏跳的得飞快,上一次他们如此亲密地接触,还是徒丹城里,元酀被金复动了手脚,那时期思身体里某些隐秘的信号被唤醒,直至此刻,引线缓慢燃到心口,终于引爆了模糊的悸动,血液中飞速冲撞的尽是彼此的气息。
  元酀轻轻揽住身前的漂亮少年,低头温柔又长久地覆住期思的唇,两人鼻尖轻轻摩挲,他修长温暖的手指覆在期思脑后。
  呼吸相闻,万千柔情瞬间已吞没了期思的理智。
  万物光阴倏忽流转,天地云影变幻,苍茫雪山玉涛,长空无垠,千束晨曦的淡金光芒凝固成永恒。
  时间仿佛飞速划过,又似乎静止,不知过了多久,元酀松开他的少年,两人目光相对,心跳擂动,四周无边花海静静为他们盛放。
  期思脑中万千思绪,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看了看远处湖泊和湛蓝天空,又看着元酀:“我……从没想过可以这样……”
  元酀的目光温柔坚定,他微笑说:“是没想过,而不是不愿?”
  期思想了想,心中柔缓又激烈的悸动依旧牵动着心跳。
  他深深呼吸,心中仍旧混乱茫然,但凭着本能的直觉点点头:“不是不愿。”
  这到底有些突然,期思不自觉地思虑许多事情,他还有未向元酀坦诚道出的身世,更有未完成的使命。
  他看着元酀,说道:“但我想,现在还不能……元酀,你知道,我需要顾虑的太多。”
  元酀温柔注视着他:“今日带你来,并非是要你做决定,而是想看看你的心是否和我一样,你的回答已经足够。”
  “阿尔神山为证,若有一天你想好了,这便是信物”,元酀将那只传奇而价值连城的臂镯拿起来,“我会等你。”
  元酀和期思穿过芍药花海,走到山巅湖泊旁,湖面平静澄澈,万物笼罩着一层薄光。
  “这里竟然温暖如春,山下是暮秋,不远处就是积雪。”期思随手折下一枝白色芍药,花朵大如碗口,饱满薄透,映着朝阳泛起淡淡光晕。
  “山内有热泉,这处湖水被山壁遮挡,除却冬日极寒的时候,总是这样的气候。”元酀看着期思,俊逸温润的少年站在花海与湖水之间,灵动之极。
  “元酀,你和我……这该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期思此时仍旧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方才点头答应的时候,全然由着本能回答了元酀,此时再想,只觉得脑海里理不清楚,“男子和男子……我知道,但是你和我……”他眼里的茫然和神采交织,却抓不住清晰的答案。
  元酀侧过头,目光描摹着期思精致的侧脸,淡淡微笑道:“彼此倾心,是很简单的事情。”
  期思也转过头看着他,仔细瞧了片刻,元酀的双眼极美,他总是情不自禁多看几眼,此时更是有异样的情绪。
  他有些疑惑地说:“可你我的身份毕竟不可能。”
  “名分之事自然有待商榷,但弘吉剌城亲王座旁,自此便有你的位置”,元酀说,“只要你愿意,就不会再有别人。”
  期思的呼吸险些乱了阵脚,他了解元酀,一旦认真起来就是心无旁骛的。
  他今日才被元酀带出心中那片白雾,隐约明白自己的悸动不安是怎么一回事,而元酀却早已认清自己的感受,不得不说,元酀对己对人都看得很清楚,且果决坚定。
  元酀面对着他,抬手轻轻抚过期思脸颊,声音低沉如玉:“我自接管弘吉剌部以来,便未能脱身于此间事务,直至遇见你,总觉得天然的亲近,如今想来,第一眼看见你或许就不同了……及至金复那次,我异常恼怒,这才渐渐明白你对我而言确实不同。”
  期思听他一一道来,心中不安的郁律躁动变得安宁,元酀继续说道:“但你到底心思单纯,或许根本没意识到这些,好在咱们是有缘分的。”
  “此事但凭心意,若来日你想清楚了,一切顺其自然就很好。”元酀并不打算让期思立刻就决定,这是很艰难的一步,一旦迈过来,就意味着将来许多事情都不同,无论个人还是家国。
  期思一直是喜欢元酀的,但感情之事他从无经验,这几年无时无刻考虑的都是晋国和燕国之间的事情,根本无暇思索情爱之事。
  元酀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但这种重要和这种感情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一时间无法明断。
  元酀略后退了两步,认真看了看期思,从身形到面容,仿佛要重新认识他一样,神情若有所思。
  期思十分疑惑:“怎么?”
  元酀眼神深沉,陷入回忆,片刻后道:“很久以前,我似乎见过你。”
  期思偏过头看他,笑着询问道:“很久?比燕国大街上那次还要久?”
  元酀的目光仔细描摹他的脸庞侧影,微笑道:“很多年以前。”
  期思有些讶异,又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那时远在江南。”
  “一座寺庙,芳华寺。”元酀思索后说道。
  期思愣住:“当真……见过?”
  斗转星移,时光倒流,六七年前,元酀带着几名亲随离开塞北,一路南下,途经晋国都城不远处的一座江南城镇。
  城中落脚暂歇,芳华寺殿宇沿山错落,漫山芳菲,他便中途进了寺庙大门,随意走走,漫不经心地穿过几座院落殿宇。
  及至寺庙一偏院,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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