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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终究对不起段老侯爷，代替了他的亲子受了他多年慈爱；　最后还是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到段老侯爷往日种种，段衍歌又红了眼眶。
　　好在第二日，风总算是停了；　打开门，一片萧索，花草叶子落了一地，但天空却是蓝的澈明，莫名的叫人心情也好了些。慕长枫醒来，段衍歌抱着他去看外面的天空，却发现他的眼神已经是空洞至极，显然是看不见了，但是慕长枫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道：“很好看。”
　　段衍歌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轻轻道：“以后会看见的。”
　　随后便抱着他上了马车，天气放晴，他终于可以带着慕长枫去求医了。
　　去到海边，段衍歌找了当地最有经验的渔民，给了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要求他务必送他们到蓬莱岛上去。那渔民何时见过这么多的钱，连忙将银票交给了自家儿子，自己去借了一条最大最好的船，让段衍歌抱着人坐上去。
　　这艘船船舱不大，但是环州距离蓬莱岛也就半天的功夫，坚持坚持就到了。风雨过后海面平静，段衍歌想让慕长枫看看这壮阔的海面，却突然意识到他已经看不见又听不见。所有的一切他都感受不到，段衍歌只能拉着他的手不断道：“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该听见的人无法听见，不过是聊以慰藉自己罢了。
　　这一路还算走的顺利，到蓬莱岛时刚好是日落时分，海上的日落比起日出不遑多让，漂亮的让人心惊。段衍歌轻声道：“等你醒来我们就来这里看日落，很壮观。”
　　贺连天是蓬莱岛岛主，但他只是住在岛中央的一座小宫殿里而已。这岛上倒是与其他小城镇无异，道路房屋错落有致，人们说话都是轻言细语，听来叫人舒服至极，生活在这里果然如人间天堂一般。找了家小小的客栈住下，段衍歌立刻让人送了拜帖过去。不过半个时辰，就有人过来说他家主人有请。
　　段衍歌笑着点头，用大氅将慕长枫裹好，抱着他去了贺连天的宫殿。刚到门口，就看到贺连天站在门外廊柱处。江湖人都道贺连天仙风道骨，口耳相传下来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其实真正的贺连天距离而立之年还差三个春秋。只是他虽然年纪轻轻，身上却是真有仙骨之气，纵然览遍了名山大川，身上却丝毫不见一丝烟火气息。
　　段衍歌抱着人走上前道：“贺兄别来无恙。”
　　“自然自然。”贺连天笑道：“得知贤弟来此，愚兄早已备好美酒佳肴，等贤弟一叙。”
　　“贺兄好意在下心领，只是还望贺兄能先救他一命。”段衍歌看向贺连天的眼睛里满是急切：“否则在下实在难以安心。”
　　贺连天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动作，将段衍歌带入偏殿中让他将慕长枫放到床上，随后立刻为他把脉。
　　看着贺连天越皱越深的眉头，段衍歌心跳如鼓，贺连天是他最后的希望，如果落空，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最后，贺连天却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随后还没等段衍歌开口他便立刻唤来了门口的小童道：“立刻取来藏宝阁悬于空中的那把玉剑。”
　　小童应下后，贺连天才对段衍歌道：“贤弟不必担心，慕教主还救得回来。”
　　听到这句话，段衍歌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嘴角扬起了笑容对贺连天道：“谢谢。”他虽然好奇贺连天是如何知道床上之人就是慕长枫，但是只要他救得活人，怎样知道的都没什么打紧了。
　　贺连天摇了摇头道：“这倒不必，救活他是我祖父曾经留下的遗命。”
　　闻言，段衍歌疑惑的问道：“此话何意？”
　　“不必着急，等会儿我自会解释给你听。”贺连天淡笑着摆了摆手。
　　正好小童已经拿着玉剑过来，贺连天接过，将宝剑拔出，一阵龙吟之声，玉剑的光芒晃花了人眼。段衍歌眼睑微微颤动，他看着这把剑道：“莫非是青羽剑。”
　　“正是。”贺连天回答道。
　　青羽剑在江湖上消失已逾百年，见过此剑真面的人早已离世，江湖上剩下的只是关于青羽剑的传说，只是无论过了多少年，江湖兵器榜上，青羽剑从来都是第一，只是因为找不到，所以断魂剑和天玄扇才成了现今江湖上的武器鳌头。
　　“果真是天下第一的宝剑。”段衍歌看着这剑青玉色的流光惊叹道：“只是不知贺兄何处得来此剑？”
　　贺连天微微一笑：“家传宝剑。”
　　得此答案，段衍歌不好过问，只道：“这把剑可以救活他么？”
　　“当然，”贺连天道：“只是需要你的配合。”
　　“无论如何，只要能救活他怎样都行。”段衍歌立刻道：“需要我做什么？”
　　贺连天道：“将你的血用青羽剑输入他的体内。我现在需要为你和他调理身体，这个过程需要三天，三天后开始换血。”
　　“好，只是他的寿命只剩下三天了。”段衍歌道。
　　“放心吧，我会为他续命，三天足够。”贺连天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调理内息，用你的血不是一星半点，这一次，你恐怕得休养三个月。”
　　“别说三个月，三年都行，只要能救活他就好。”段衍歌立刻道：“多谢贺兄了。”
　　“你倒是痴情，和我祖父一样都对这千绝教的教主情有独钟。”
　　“你祖父？”段衍歌疑惑问道。
　　“是啊，”贺连天走到窗边的桌子前，用笔写下一张药方交给了门口的小童让他去煎药，随后对段衍歌道：“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段衍歌跟着贺连天出去，却一直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慕长枫，贺连天不禁失笑道：“我又不会害他，你何必如此。”
　　段衍歌尴尬的摸了摸额角，随着贺连天去了蓬莱岛一处杏花盛开的地方。海上的风浪那么大，这里的杏花竟然还开得这般热烈，细细微风吹过，飘落下几片花瓣。
　　“这里的杏花是不会凋谢的。”贺连天道：“这是我祖父为他和慕熵准备的长埋之地，费了不少功夫。”
　　“慕熵，七十年前以一己之力将八大门派掌门人尽数重伤致死的千绝教教主吗。”虽然是在问，但是语气却明显是确定了的：“你的祖父和慕熵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夫妻关系。当年慕熵残心诀大成，本来没有多少时日，却被我祖父从千绝教带回蓬莱，以换血之法救活了慕熵。他们具体是怎么认识又怎么相爱的我不知道，只知道慕熵救活之后与我祖父相守在这蓬莱岛上近四十年，才一同死去。不过当时他们已经三十七岁，活到七十多岁也算得上是高寿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段衍歌不由唏嘘道。
　　“那时候，祖父就留下了一卷手札，告知后世人若有千绝教后人来此求医，必用换血之法救人一命。其实前任教主慕珩并非慕熵亲子，他是慕熵的侄子，但无论如何对于慕熵来说他都是他的亲人。只是慕珩死的时候残心诀还未到八层，所以也不必救命了。”
　　看来贺连天并不知道前日里慕珩的事情，也是，慕长枫全力封锁消息，贺连天又不问世事，不知道也属正常。
　　“前面这两座坟冢就是他们长埋之地。”贺连天走到坟前，将方才摘下的几枝杏花插在二人墓前的土堆中道：“祖父娶过妻子，也就是我的祖母，不过她生下我父亲后就离开了蓬莱岛，同他青梅竹马的师兄离开了。”
　　“祖母与我祖父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没什么感情，分开了也就分开了，好歹贺家是有后了。后来祖父去中原认识了慕熵，具体情形我不清楚，恐怕就是在那个时候，两人才相识相知的吧。这么算来，从他们二十七岁到三十七岁，分离的痛苦想必也是受了不少的。”
　　段衍歌点了点头，跪在两人坟前磕了三个头，接过贺连天递给他的杏花酿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若在天有灵，保佑我与长枫如二位一般厮守终老。”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甜O（∩_∩）O~~


第75章　
　　贺连天的药果然管用的很；　在伺候着慕长枫喝下药后，段衍歌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他的脸色已经没有那么苍白，而且脉搏也比之前强劲了许多。据贺连天所说，这都是他祖父的手札中记载的他当年为慕熵治伤时的药方，都是他精心研制过的，所以作用才会这么显著。
　　不论如何，段衍歌终究是放下心来；　专心喝药膳来调理自己的身体，为三天之后的换血做准备。
　　三天眨眼间就在潮涨潮落中过去，贺连天让段衍歌将慕长枫抱到暖阁中便开始着手为慕长枫换血。段衍歌以为他会用羊肠管之类的物品将二人血管连接起来；　不过他到底没有想到青羽剑竟然能作为相连的工具。
　　贺连天将青羽剑交给段衍歌道：“用它割破腕部，用你的内力将血逼迫到青羽剑中去。”段衍歌照做，很快，青羽剑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青玉色变成血红色。段衍歌加大了内力；　很快青羽剑就被他的血液充满。贺连天立即将剑拿过，刺破了慕长枫的左手手腕。又让段衍歌将慕长枫另外一只手的腕部划开一道口子；　以便于毒血流出。
　　这个过程很快，不过一刻钟，青羽剑就已经恢复为原来的样子，而慕长枫的右手腕处也流出了浓重的黑血；　看上去骇人之极。
　　做完这一切之后，贺连天将药粉洒在两人割破的手腕上，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们的伤口就结了痂。贺连天为慕长枫把脉后道：“这个过程每隔半月进行一次；　七次之后他被残心诀残损的心脉才能修补完全。这三个半月中，你必须继续喝我开的药膳，其他的不要碰，免得血液不纯。”
　　“你为何知道我们的血液是可以融合的，若是不能，岂非互相冲撞？”段衍歌用白布为慕长枫细细包扎好手腕后抬头问道，如果血型不同，贸然输血造成的严重后果在现代人尽皆知。
　　贺连天浅浅一笑道：“同心蛊曾经连接过的人，怎么可能会起冲突呢。聪明一世，还能犯这样的糊涂，看来你也是担心的过分了。”
　　段衍歌回给他一个微笑，在慕长枫的事情上，他的确是多思多虑过了头。
　　在贺连天的配合下，换血的过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次。期间慕长枫一直都没有醒来过，全靠上好的药材续命，但是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再不是病态的苍白了。反观段衍歌就没有他那么好，因为频繁的放血，他的身体已经虚弱了许多，即便是用药膳补着，到底是补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流血的虚耗。只是在摸到慕长枫越来越强劲的脉搏时，段衍歌脸上的笑意却是如何都掩不住的。
　　天光大亮，段衍歌轻抚着慕长枫的脸道：“很快，你就能看到我了。”
　　一个时辰后，贺连天出现在了暖阁，看到段衍歌神色时也叹了口气道：“看你这个样子，没有三个月的确是恢复不好了。”
　　段衍歌摇了摇头道：“无碍，这便开始吧。”他已经等不及要见到慕长枫了。
　　贺连天无奈的笑了笑，最后一次重复了换血的过程，只是在放完血后，段衍歌却是眼前昏花，再也支撑不住了。贺连天立刻吩咐了小童扶着他躺到慕长枫身边，帮二人撒了药粉，轻声道：“祖父，孙儿总算是不负你所托，治好了慕家后人，您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
　　随后转身离开，指派了四名机灵的仆人伺候着段衍歌和慕长枫。
　　海雾被阳光照射后慢慢消散，阳光随着时间流逝也渐渐落入海平面，月朗星稀的夜里，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慢慢睁开。
　　慕长枫看着头顶浅蓝色的帐子，眼睛里先是充满了疑惑，随后在反应过来后便是涌出心里的狂喜，而这种喜悦在看到旁边睡着的人时达到了顶峰。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境，他竟然，真的被救活了。
　　慕长枫轻轻起身，本以为段衍歌应该会醒来，却发现他此时的面色却是苍白。慕长枫倏然睁大了双眼，立刻摸上段衍歌脉搏，不是强有力的跳动，虚弱的太多。慕长枫心下了然，他恐怕是用自己的内力或者是别的东西换得他一命。叹了口气，慕长枫抓着段衍歌的手轻轻道：“此生我绝不负你。”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跟着你走，不会离开你。”
　　“你说的可是真的？”暗夜里，一声熟悉的轻笑声响起，段衍歌戏谑问道，只是声音到底沙哑了许多。
　　慕长枫并没有像段衍歌以为的那样恼羞成怒，反而点着头轻笑道：“当然是真的。”
　　看到段衍歌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慕长枫立刻扶住他靠到床栏上，此时他才意识到，在黑夜里他竟然看得到段衍歌的表情，他的眼睛不但能看见东西，而且他的夜视竟然也已经恢复，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本来有很多话想要向对方说，可是此时四目相对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也只是互相抱着汲取着对方身体的温暖，沉沉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已经到了日上三竿之时，大概是因为两人身体都很虚弱，所以睡得很沉，就连门外童子敲门声都没有听见，以至于错过了早饭时间。匆匆洗漱之后，两人一同打开门，在见到阳光的那一刻，慕长枫觉得心都亮了起来。从来没有感觉这人世间这般美好过，从来没有觉得活着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情。
　　贺连天从院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两人，向段衍歌打过招呼后朝慕长枫道：“恭喜恭喜。”
　　慕长枫笑着回礼：“贺岛主救命之恩，慕长枫无以为报，只是今世若有用得到慕长枫之地，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如何？”贺连天眨了眨眼睛问道。
　　就在段衍歌和慕长枫面面相觑之时，门口却走进来一位黄衫女子，吟吟笑语道：“贺岛主你果然是见色忘义之人。”
　　贺连天大笑了两声，将黄衫女子带到自己身边对二人介绍道：“柳心悦，我的未婚妻，我们下个月的二十六成婚，正好你们两个的身体都需要调养一段时间，不如参加了我们的成亲之礼再走？”
　　“看来是我该说声恭喜才是，”慕长枫看了段衍歌一眼道：“恭喜贺岛主。”
　　“随他一起叫我贺兄就好。”贺连天摆摆手道：“前厅饭菜已经准备好，两位请吧。”
　　在蓬莱岛上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转眼间就已经到了贺连天与柳心悦成亲的日子，贺连天游离江湖之外，请来的宾客好友并不算多，粗粗算来不过三十人而已，且多是蓬莱岛上的人，一场婚宴办得简单却又其乐融融。新郎新娘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着实是令人艳羡。
　　席上，段衍歌偶尔与慕长枫窃窃私语道：“等回去我们就成亲吧。”
　　慕长枫筷子顿了顿道：“其实不必在意这个礼数，在一起就好。”
　　“不行，”段衍歌义正言辞的拒绝：“我必须要让你光明正大的进我段家大门，以后和我一同刻在族谱之上。”
　　“你爹呢？”慕长枫搁下筷子，眼神如古井般平淡无波，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横亘在二人之间最无法跨越过的坎：“段老侯爷对你恩重如山。”
　　“你说过的，”段衍歌抓着他的手道：“无论我去哪里，你都跟着我走。”
　　“我没说不，”慕长枫淡淡道：“我的意思是，在我处理好千绝教的事情之后便立刻前往长安，你爹若是不同意，我跪到他同意便是。”
　　看到慕长枫很是认真的表情，段衍歌心里一阵波澜，若不是现在人多，真想把他按到墙上好好亲一亲。
　　慕长枫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能轻轻哼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蓬莱岛临海，吃的多是水产，慕长枫平日里是不太碰这些的，奈何这贺连天请的厨子手艺太好，竟然让他对这些菜赞不绝口。
　　婚宴热热闹闹的过去之后，两个人在岛上已经过了半年的时日，的确是该告辞的时候了。贺连天和柳心悦好是相送了一番，甚至还将大厨的菜谱给了慕长枫，让他照着好好学学。随后贺连天悄声对段衍歌道：“贤妻第一步啊。”
　　段衍歌了然的点点头，与慕长枫乘船离开蓬莱岛。看到慕长枫有些留恋的神情，段衍歌安慰道：“日后若是想来还是可以来的。”
　　两人先是回到了环州，因为贺连天说过段衍歌的身体需要调养三个月，此时倒还是差了一个多月，实在不宜长途跋涉。所以两人又找到了之前那个房子，租了一个月下来。
　　此时看到熟悉的景物，倒真是惹人唏嘘起来。上一次来时是满心焦虑，这一次却是满心欢喜，四目相对时，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笑意。
　　贺连天倒真是送了个好东西，慕长枫闲来无事就整天照着菜谱研究起做菜来，家里调料菜肉不知道买了多少。刚开始的时候做的真是难以下咽。不过此时慕长枫已经完全恢复健康，段衍歌也不再照顾着他的情绪，很是苛刻的提出了问题，让他下次改进。
　　慕长枫下定决心要做就要做好，所以也不在乎段衍歌这些言语，反而对他的意见深思熟虑，一步步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