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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慕长枫轻声道，虽然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夫人是谁，随后想了想，必然是沈寒舟了。
　　“上官真是，”段衍歌端起白粥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凑到慕长枫嘴边：“一点儿便宜都不肯放过。”
　　“我自己来吧。”经过方才的运功，他此刻已经感到身体轻松了起来，吃饭这样的事情自然不用段衍歌再操心喂给他了。
　　“来，先把这一口喝了，”段衍歌道：“我都舀起来了，你不至于拒绝吧。”
　　慕长枫看了他一眼，喝下了这口，伸出手夺来了勺子和粥碗，免得这人以同样的方式再让他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心思被看穿，段衍歌有些尴尬。随后听到慕长枫似乎呢喃了一句：“你才是一点儿便宜都不放过。”
　　吃惯了山珍海味之后，这清粥小菜也别有风味。加之倾雪阁的厨子厨艺高超，这一碗粥都能熬得与众不同，就更让慕长枫胃口大开，很快，一碗粥一盘菜就见了底。段衍歌又为他盛来一碗，一会儿碗也干干净净了。
　　看到慕长枫满足的神情，段衍歌心下暗笑，将碗碟收起装进托盘交给了门口站着的人。回头一看，慕长枫已经进了通室，并且还从里边锁上了门，显然是不要他进去。于是，段盟主坐在窗边听了两个时辰的水声。本来他不眠不休这么久，此刻应该已是困顿不安。只是听着隔壁的水声，他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脑子里全是慕长枫莹润的皮肤，又想着水珠是怎样沿着他肌肤的纹理渐渐滑落。正是二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年纪，强压下这股子邪/火不知费了段衍歌多少力气，似乎比练了一天功还艰难许多。
　　慕长枫打开通室的门出来的时候，段衍歌还坐在窗边，他不禁疑惑的问道：“你怎么还不去睡？”
　　段衍歌抿着嘴，无比可怜的望着慕长枫，随后轻轻道：“睡不着。”
　　慕长枫微微一想，就明白段衍歌此言何意，刚刚被热水熏红的脸似乎又红了三分，在段衍歌看来，便是万分风情又多了千分，引得他又是一阵心猿意马。可慕长枫到底还是虚弱的，段衍歌告诉自己再忍忍，再忍忍就可以饕鬄一顿。
　　“回房间睡觉吧，我也累了。”慕长枫向床边走去，却被段衍歌拉过来坐到椅子上：“头发还没有干，睡什么觉啊，等着明天头疼吗？”
　　随后取来干的帕子，替慕长枫细细的擦干头发。因为他的头发很长，所以擦的时间自然不会短，等到段衍歌收起帕子的时候，他已经睡了过去。十二个时辰的折磨已经熬得他筋疲力尽，此刻舒舒服服吃了饭洗了澡，全身放松下来，自然很快就入睡了。
　　段衍歌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慕长枫抱到床上，上官瑾飒安排的床很大，不知是何居心，总归这居心对于段衍歌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他将慕长枫放到靠墙的里面，自己拉开被子躺在他身边。习惯性的将人搂在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开双眼，已是日上三竿。段衍歌醒来时，慕长枫还睡得不知朝夕。轻手轻脚下了床穿好衣衫，出门洗漱用饭后，上官瑾飒叫了段衍歌过去说是有一套剑法想要请教请教他。段衍歌一听这话就深觉不对，这家伙必定有什么别的打算。要知道，他的剑术是他自己随性而为的，哪里能懂得什么剑法。只是好友相邀，自然还是要去得。
　　慕长枫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他以为他睡得时间太短，刚要翻身再睡一会儿时才从床帐缝隙中看见阳光其实已经大盛。拉开床帘，冬日的暖阳晒进来，心情都好了几分。
　　刚刚洗漱完毕，门口传来敲门声，慕长枫扬声道进来。想着应该是段衍歌，抬眼一看，却看到了一袭青衫，一张清秀的脸，分明是沈寒舟，而他的手里竟然还端着准备好的早饭。
　　“沈大夫，”慕长枫起身微微颔首算是向他打了招呼。
　　“不必这么客气，”沈寒舟回了他一礼道：“叫我寒舟就好。”
　　两个人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眼前的食物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准备好的。慕长枫心下暗道，沈寒舟大概是有意为之，他似乎要对自己说些什么话呢。
　　果不其然，沈寒舟开口道：“慕教主，可能陪我用一次早饭？”
　　饭菜已经端来放到了面前，慕长枫如何说不。当然，他也并不想说不。
　　“寒舟唤我长枫便可。”慕长枫道，似乎称呼的变化，能立即叫人亲近许多。对于他的救命恩人，他自然是愿意与他交个朋友的。
　　在低头默默的吃了几口饭后，沈寒舟突然开口道：“长枫，冒昧问一句，你与段公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看得出来，段衍歌和慕长枫之间，绝对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是两情相悦。但见他们相处时的情状，又不完全是他想象的那样亲密，总感觉有一点莫名其妙的疏离。而这个问题的关键，就出在慕长枫的身上。
　　慕长枫料到沈寒舟此行的目的大概是在他和段衍歌的感情问题，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单刀直入，一点弯都不拐而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慕长枫最后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道：“有一个问题，让我始终都不能接受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两位小受即将就如何与老攻相处以及如何在酱酱酿酿时不受伤等众小受关心的问题展开亲切而友好的交谈：…）


第64章　
　　“什么问题？”沈寒舟立刻追问道。
　　“你应该看得出来的；　”慕长枫淡淡道：“在为我把脉的时候。”
　　“你果然是知道的。”
　　“当然，”慕长枫笑道：“千绝教每一任教主都知道的，世间万物，原本都是物极必反，过犹不及的。”
　　“是残心诀吗？”沈寒舟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虽然是在问慕长枫，但他的语气已经是很肯定了，能对每一任教主都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只有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的内功心法。
　　“是，”慕长枫微笑着看着沈寒舟：“残心诀，世人盛传独步武林；　想必你也听过，七十年前千绝教教主慕熵残心诀大成之时以一人之力杀了八位掌门之事。”
　　“听过。”沈寒舟拿过旁边的一杯茶，这是他调好的药茶，早上喝一杯对身体很好：“尝尝这茶。”
　　慕长枫接过茶杯；　轻轻呷了一口，慢慢道：“这样厉害的内功；　自然不会这么轻松就让你习得。残心诀，之所以叫残心，就是因为它真的可以残人心脉。第一层到第七层，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第八层开始；　残心诀便开始通过侵蚀人的心脉来达到更高的层次。如果练到第十层，左右也就活不过一年光景了。”
　　沈寒舟眉头深深皱起：“之前听说你已经到了第九层。”
　　“没有，”慕长枫摇了摇头，“我其实是打算要修炼第九层的；　可惜因为同心蛊被阻，故而止步于第八层。”
　　“第八层，”沈寒舟顿了顿：“还有多少年？”
　　“五年，”慕长枫笑着道，似乎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一般：“先前我中过离魂之毒，后来又有同心蛊摧心散和散功散，现在的话，大抵是撑不过三年的吧。”
　　“手给我。”沈寒舟立即道。
　　慕长枫脸上笑意加深，任由沈寒舟为自己诊脉，看着沈寒舟表情越来越冷凝，听着沈寒舟道：“上一次把脉时你明明已经痊愈，现在看来，你的心脉确实受损严重，的确，”沈寒舟顿了顿：“不过三年。”
　　“所以啊，”慕长枫收回手，低眉敛目轻声道：“我只剩下三年寿命，与他在一起，也许我们会有三年的幸福。可是三年后呢，三年后我要让他看着我死去么，岂非是要惹得他一辈子伤心。”
　　慕长枫抬起头，看向沈寒舟的眼睛里却有了隐隐的泪光。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与沈寒舟见面不过几次，可对他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觉得现在只有这个人，可以让自己将心中隐藏了太久的痛苦倾诉倾诉，不至于总是折磨他一人暗夜难眠。
　　“世人都道我慕长枫阴险狠辣，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可是，他们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人们口耳相传的，真相几何又怎能清楚。他们永远看不到，我四年前杀的武林人士，是他们先攻上的千绝峰；我折磨的那些人，都是背叛我的人；我自认没有害过任何一条无辜性命，可在那些人的眼里，我一直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沈寒舟静静听着，他很清楚，此刻的慕长枫，情绪已经到了边缘，他太需要一个人来倾听他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不能说给段衍歌听，只能说给他听。他很清楚，慕长枫其实是有私心的。江湖上盛传沈寒舟圣手神医，疑难杂症，千毒百病都难不倒他，慕长枫难免对他有一点期盼之情在里面。
　　“我这辈子只在乎五个人，我娘，多年前就已经病死；我教护法林惊鸿，我视为兄弟之人，不久前被关倾月害死；我的暗部首领——顾影如今对着惊鸿，他的爱人的尸体暗自心伤；我的兄长，从来都是在背后随时准备杀我的人。而段衍歌，是最后一个了。”
　　“段衍歌对你很好。”沈寒舟轻声道。这些日子以来，段衍歌对慕长枫的好他都看在眼里。无论是停在倾雪阁内的马车，还是每日不眠不休的照顾，段衍歌对慕长枫绝不比上官瑾飒对自己差。
　　“是很好。”慕长枫轻轻点头，嘴角还漾起了微微的笑容。
　　沈寒舟承认，慕长枫的确是配得上“盖世无双”这四个字的，眼前面色苍白的他几分无辜几分脆弱，轻轻一笑已经是千种风情，难以想象他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之时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就是因为太好，所以我才不能和他在一起。”慕长枫依然笑得云淡风轻，只可惜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一丝苦涩：“我不能让他陷入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
　　慕长枫闭了闭眼睛，睁开时睫毛似乎被打湿，不复方才长翘的模样：“我不配让他付出这么多，他的好我无福消受。”
　　“可是，”慕长枫轻轻道：“这最后一道防线，我守不住了。”
　　沈寒舟清冷的脸上牵出一丝微笑，不过有点牵强。他那张脸，常年都是没有表情的，此刻他想以笑容来安慰慕长枫，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自然的笑出来。
　　“寒舟不必如此。”看出了沈寒舟的窘迫，慕长枫看着窗外的枯枝残叶笑道：“在该抽身离开的时候，我们有了同心蛊的羁绊，如今可以离开时，我却离不开了。”
　　“他不会放你走的。”沈寒舟轻声道。
　　“我知道，”慕长枫点了点头：“他会陪我一起走。”
　　沈寒舟咬了咬唇，最后还是道：“其实，你大可以和他在一起，三年又如何，好歹还有三年啊。这世上，多的是人连三年都守不了。梁祝化蝶，牛郎织女一年才能见一次面，你们日日相守共度三年，不也要比他们幸福的多吗？”
　　慕长枫摇了摇头，他从来都是不信这些故事的，可即便是信了又能如何呢：“一起化蝶，好歹还能相伴而飞，一年见面一次，几千年不也能有几千天么。可是三年，不过一千天而已，等到结束了，就什么都没了，我只能看着他抱着我的尸体伤心，就像是顾影如今抱着林惊鸿一般。”
　　“可躺在床上的这段时间，我想通了。”慕长枫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笑得何其恣意：“人人都道生离痛过死别，那我便等着死别吧。既然最开始没能分离的了，如今也不用分开了。他总归是要娶妻的，在我死后娶妻总比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成亲好。至少这三年，足够他一辈子记得我了，日后有了新人，”慕长枫低下头笑了笑，眼眶却又湿了湿：“希望还能想起我这个旧人。”
　　“寒舟，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情？”慕长枫抬眼道：“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看来外人所传不错，”沈寒舟苦笑道：“你真是好狠的心。不告诉他，等着三年后的某一天，他过着世人最羡慕的日子，以为一生足矣，神仙莫及时狠狠的将他打入地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让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的怀里。”
　　“我不想让他现在担心，”慕长枫淡淡道：“我希望，这三年他是快乐的，无需忧愁的，这段日子，他为我担心的已经太多了。你知道吗？我竟然在他的鬓边看到了几丝白发。他才二十多岁，怎么就有白发了呢。我告诉他，这三年来，他又要怎样替我忧心，我不想在我死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二十几岁就白了头发的人。”
　　“寒舟，”这一次，慕长枫的语气里带了淡淡的哀求：“不要告诉他，至少，不要在我之前告诉他。”
　　“好。”最后，沈寒舟还是答应了慕长枫，他相信，慕长枫没有那么狠的心，真就能等到自己要离开人世的时候才去告诉段衍歌这件事情，有心理准备总比猝然得知的好，至少在那一刻不会彻底崩溃。沈寒舟完全可以想象——也许有那么一日，段衍歌会和慕长枫一起赏花看水，跟他说着以后的打算，面上眼睛全是喜悦的笑容，可是怀里的身体却变得越来越冷，直到最后没有温度。
　　沈寒舟想，那一定是可以让人发疯的场景，那个少年时就名扬江湖的段衍歌，在过了三年最快乐的时光之后，一夜青丝成白头。
　　这一顿早饭吃得何其沉重，沈寒舟最后端着托盘离开时，脚步都还有些虚浮，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唤。他停下脚步，清冷的声音询问他：“你可知有无他法可以去除残心诀残损心脉的后果？”
　　慕长枫站在原地，等待着沈寒舟说话，就像是等待死刑判决的囚犯一般，只可惜，他等到的还是一声：“对不起。”
　　慕长枫轻笑了两声，带着一点哽咽着问道：“就算，就算是我放弃了这一身武功，也不行吗？”
　　沈寒舟倏然转身，他知道武功对于慕长枫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如今的想法已经是，哪怕失去一身功力，也要与段衍歌相守么。沈寒舟突然为段衍歌感到高兴，高兴他这么久以来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真心终究没有错付。可是高兴过后的悲哀却更加的浓重，再幸福也不过三年了。
　　看到那双眼睛中隐含着的期待，沈寒舟终究是不忍。可是不忍又如何，带给了人希望，最后又让人失望，才是最大的绝望。
　　慕长枫死死盯着沈寒舟，终于，看到他轻轻摇了摇头。
　　慕长枫突然漾起了笑容，他道：“谢谢。”随后，含着笑的眼睛里终究没能囚住泪水，白皙的面庞到底是有了湿意。
　　作者有话要说：
　　^_^


第65章　亲吻
　　被上官瑾飒强行拉到烟雨阁的段衍歌；　此刻正挑眉看着好友问道：“来，剑谱呢。”
　　“明知故问。”上官瑾飒白了他一眼，坐到栏杆上道：“我让寒舟去劝劝你家教主，说不定今天你就美人在怀了。”
　　“不必，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段衍歌淡淡道：“这个你不用管那么多。”
　　上官瑾飒打开折扇，摇的那叫一个风流多情：“可是你自己能问出来那个连寒舟都看不出来的，继续残损着慕长枫心脉的东西是什么吗？你觉得他会告诉你吗？”
　　段衍歌叹了口气；　慕长枫必定是不会跟他说的，以他的性子，一定是能瞒多久瞒多久。实在瞒不住了才会说实话。沈寒舟是大夫；　他会跟沈寒舟坦白也说不定。
　　“所以，我这是在帮你，不要不领情。”上官瑾飒冲沈寒舟摆了摆手道：“过来喝几杯，寒舟就回来了。”
　　“也好。”段衍歌听从了上官瑾飒的话；　两个人对着烈烈寒风，痛饮了几杯；　两人都是从小练出的酒量，再烈的酒少喝点儿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从段衍歌来到倾雪阁，心一直系在慕长枫身上，与上官瑾飒其实都没有好好说上几句话。此时慕长枫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段衍歌总算是能舒一口气。两人把酒言欢，倒也乐得开怀。
　　“对了，现在能告诉我你和这慕大教主是怎么回事儿了吧。”上官瑾飒浅浅抿了一口酒问道，这件事情他其实已经好奇多时；　一个是武林盟主，一个是魔教教主，这两个天生注定了是死对头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呢。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段衍歌与上官瑾飒碰了杯，将自己和慕长枫一路走来的事情尽数告诉了上官瑾飒，果然换来他一顿嗤笑，也罢，左不过就是什么纠纠缠缠这么久还没吃到嘴里的话呗。每次谈到这个问题，上官瑾飒总是有一股自豪之情，段衍歌已然习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间便也流的飞快，眨眼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段衍歌疑惑的看了上官瑾飒一眼，问道：“寒舟他似乎不是健谈之人吧。”
　　“当然不是，”上官瑾飒苦笑道：“偶尔生气的时候可以和我三天三夜不说话，就算心情极好也不会多言，什么事情都喜欢装在心里，怎么可能健谈。”
　　“那便奇怪了，长枫也不是爱说话之人，他们怎么能聊这么长时间。”段衍歌回头往听风阁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沈寒舟端着托盘从房间里出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袭青衫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