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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直接走吧，我把伞给你撑着。”苏爸爸用伞柄戳了戳苏念熙，“你妈在家里等好久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算是难得的又轻松又开心，只是那伞柄不偏不倚地戳上了苏念熙的脊梁骨。
　　苏家的父母回来有几天了，家里收拾得干净整齐，还多添了几件沿海城市特有的海物摆件，苏妈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听见开门的声音，很开心地迎了出来。
　　苏念熙平日里是很少和父母打电话的，现在听到妈妈的声音，觉得居然有些陌生了，苏妈妈的愉悦热烈得让他有些难受，只能不停地笑，笑得脸都累了才坐在饭桌上。
　　“你爸爸这几年工作也挺辛苦的，我们就想着攒够了钱就回来找事做了，刚好你殷叔叔在这边新开了一家公司，让你爸回来帮他做事。”苏妈妈给苏念熙又添了半碗饭，“有两年没回来了，小熙好像又长高了。”
　　“没有没有，我都要停止发育了。”苏念熙嚼着肉丝，“我倒是还想多长2公分凑个整。”
　　一顿饭的时间，苏念熙被父母带的把大学这两年的事几乎都要说完了，但苏妈妈一直没问他感情上的事，每次要偏到那边去了，都能又再刻意地拖回来。下车时的不安又慢慢荡了回来，苏念熙总觉得他们要说什么大事，苏妈妈帮着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也东想西想的，没往箱子里多看。
　　“你这件衣裳是什么时候买的？我前几天才在网上看到，不是还没在中国上市吗？”苏妈妈提着一件纯色滚袖边的T恤，皱着眉给好好摊到了床上。
　　苏念熙回神去瞅了一眼，差点没吓出冷汗来。
　　“这是我朋友的衣服。”陈安的妈妈从英国寄回来的T恤被展开放在逼仄的床上，苏念熙伸手去捻了捻袖边，手里不自觉带了温柔的眷恋味道来。
　　苏妈妈翻出了衣服的标签，又再看了几眼苏念熙的表情，原本蹲着的腿一下子软了，坐在了地上，开口的声音都哑了：“你什么朋友这么有钱？怎么认识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嘎？”苏念熙的手指还贴着袖口，被三连问问得发懵，“我室友啊。他爸妈在英国住，这衣服是他妈妈前几天寄过来的。我这次回来收拾东西不小心装在一起了。”
　　他说话的时候，手指还是无意识地捻着袖口，像是在怀念谁的身体的温度一样。苏妈妈在沿海城市待了快十年，身边小年轻也总是跟她谈一些比较时兴的明星，话题天南海北的，什么都有。
　　“小熙，你和这个室友……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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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郑飞宇来M县的周末，是苏念熙出柜的第三天，他又乖又甜地向苏家的父母问好，还带了家里妈妈酱的牛肉。苏妈妈神色复杂地把薄被放在苏念熙的床上，苏爸爸坐在卧室里打电话，声音压得很小，不知道在和谁商量什么事情。
　　苏念兹这几天也睡不好，郑飞宇就在这一家子奇异的氛围中住了两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悄咪咪地问苏念熙几句他和陈安的事，声音放得很低，生怕被苏家的父母知道。
　　“其实你大声点问也没事。”苏念熙有些困了，捏了捏眉心，“我爸妈已经知道了。”
　　郑飞宇躺在床上，半晌没说出话来。
　　“叔叔阿姨刚回来你就跟他们说了？”郑飞宇仰躺着冷静了一会儿，忽然翻身坐起来，“苏念熙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苏念熙朝反方向翻了个身，没理他。
　　“你和陈安的事，再怎么说也是少数情况吧，你就这么直接跟你爸妈说了？他们年纪也这么大了，你都不尝试着和他们好好沟通一下吗？”郑飞宇越说越气，连带着把对陈安的气也发在苏念熙身上，“你怎么这么自私呢？”
　　“你不觉得你管别人的事管得太多了吗？”不知道是哪个词让苏念熙有些烦了，转眼过来有些冷厉地看着郑飞宇。
　　两个人暂时还躺在一张床上，郑飞宇听着他确实是生气了，也没敢再叨叨，扯了被子躺下来，呼吸急促，像是谁强逼了他不能说话一样。
　　苏念熙没管他气吁吁的样子，在灌满冷气的屋子里掖了掖被角。
　　“我是觉得你应该和叔叔阿姨好好说，你不能就这么冲动得和他们出柜。”郑飞宇想了一会儿，还是梗在心里过不去，又小声说了一句。
　　“可是我现在出都出了，你说这些有用吗？”
　　“是没用了。”
　　郑飞宇在苏家住了两天，身上就起了疹子，苏妈妈带他去县医院看了看，医生说是因为水土不服，而且可能有点过敏，看了病之后的当天下午，郑飞宇就告辞回家了。
　　郑飞宇是包车走的，苏念熙只送他到了楼下，叮嘱他到家之后发个消息，然后就甩手回家去了。
　　上楼的空当，苏念熙接到了陈安的电话。
　　“你晚上给我发的消息说你爸妈知道我们的事了？是几个意思？”陈安那头很嘈杂，他的声音也有些哑，浓浓的都是疲惫。
　　“字面意思。”
　　“念熙，我觉得这种事毕竟是大事，你不该就这么直接跟叔叔阿姨讲。”他咳了一声，说话的时候干涩得像是火燎了舌头。
　　陈安的语气很慢，是刻意压低了的温和语气，他以为自己控制得很好，苏念熙不应该听得出来。
　　“你在怪我？”苏念熙停了步，站定在楼下三人合抱粗的树荫里，“如果不是我妈自己琢磨出来了，我就想这么直接跟他们讲吗？我不想等他们慢慢接受吗？我愿意看见他们每天想说话又不知道能说什么的样子吗？”
　　“陈安，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是喜欢你喜欢得不行了，上赶着跟所有人出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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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陈安给苏念熙打电话的时候，是在C市的机场，他刚刚下了飞机，拖着漂洋过海的行李箱，转了国内航线之后就急得连水都没喝几口，他嗓子又干又涩，打电话的时候又慌，说出来的话就难免带了火气。
　　可是真正被挂了电话的时候，心里也就真的窜出了怒气来，他握着手机站在机场大厅里，四周都是茫茫然不相识的行人，长途跋涉的疲倦被手机里嘟嘟嘟的忙音声给连根拔出来，他没有再急着找车去M县，先进了机场的咖啡厅坐下，点了一份简餐。
　　再往苏念熙那边打电话，收到的回音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关机提示，点的餐很久才上，陈安胡乱扒了几口，倒是忽然想起陈全以前经常在宿舍提起的话：“我爸这个人，回去之后就不想接工作上的电话了，就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然后连家里的WiFi，照样玩得很high。”
　　陈安想了想，给苏念熙发了一条微信：我现在在到M县的大巴上了，我实在是不想一个人待在外面，我想来找你。
　　果然，苏念熙很快回了消息。
　　——你过来干嘛？你不是要在英国待一周吗？
　　——我来见见叔叔阿姨好吗？如果叔叔阿姨不想看到我，那我到了M县之后就再坐车回去。
　　苏念熙那边像是真的思考了这种做法的可行性，过了很久才回消息过来。
　　——你直接来吧，我跟他们说一声。
　　陈安收到了消息，把餐盘往出一推，联系好了车之后，拖着行李箱就直接往机场外赶：“师傅您开得稍微快些，我在机场路口的红绿灯那儿等您，我赶时间回去。”
　　到了M县的时候，苏念熙站在巷子外的街边等他，陈安付了钱下车，苏念熙帮他提了箱子。
　　“念熙，我这次来得太急了，在飞机上也没时间和你联系，所以到了C市之后才给你打了电话。”陈安看苏念熙脸色不算好也不算差，完全摸不着边，只好先挑了不那么打紧的话说。
　　“你吃饭了吗？”苏念熙还想提着箱子往楼上搬，陈安没让，自己扛了箱子跟在他后面。
　　“吃了，在机场吃了点东西才过来的。”
　　“啊，那我妈已经在炒菜了，你上去了再吃点吧。”
　　“啊？”天色已经全暗了，楼梯间没有灯，陈安一脚没踩稳，差点把箱子扔出去，“你们还没吃饭吗？这都几点了，今天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吗？”
　　“没有。我妈说你一路累着了，给你热了汤。今天我们吃得晚，下午刚刚送了郑飞宇回去。”
　　苏念熙家的楼层不高，陈安还没来得及问郑飞宇的事，就已经看到半掩着的铁门了，苏家的厨房设在铁门正对的地方，屋子里噼里啪啦下油锅的声音一直能传到陈安的耳朵里来，油烟味也飘到了楼道，没有呛人的辣味。
　　“我爸妈在沿海待久了，现在也不太爱吃辣了，你要是想吃的话，家里还有辣椒油。”苏念熙推开了门，看起来随意又自然，像是只是邀请了一个同学来家里作客一样，“爸妈，陈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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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陈安个子太高，以前来家里的时候只有他和苏念熙两个人，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不妥，只是现在苏家的父母也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他的头顶抵在客厅和餐厅的门框上，就带了些压迫感了。
　　他的箱子还立在门边上，苏妈妈炒好了菜端出来，顺势就把箱子给他推到苏念熙的房间里去了，她有些局促，在摸到箱子之前，还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手：“小陈先去吃点东西吧，家里也没什么菜了，我就随便炒了一份素菜，你别嫌弃。”
　　米饭是新蒸的，苏家吃米都吃市场里最常见的米，颜色不算白，米饭蒸出来也闻不出香。桌上的菜也是当季的丝瓜，清炒的丝瓜有些水，软软的。鸡汤里加的配菜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香菇切得小小的，汤的表面上浮着厚厚的油。
　　陈安拿了勺子，先喝了一碗汤。
　　他这一路没正经吃过东西，温热的鸡汤很香，勾起了胃里的饥饿感，苏念熙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一个人就把今天剩的鸡汤喝了个干净。
　　“你不是说你吃了饭的吗？”苏念熙表情有点复杂，“你吃不下剩着也没关系，别逼着自己吃这么多，不然晚上不舒服。”
　　陈安张着嘴，顿了一下筷子。
　　苏念熙带着陈安进客厅的时候，苏家父母正在看电视剧，陈安不太好意思坐，就站在找杯子的苏念熙旁边，苏爸爸兴许就觉得他挡着电视屏了，招招手让他坐过来，苏妈妈还笑着和他讲话，总体来说，和陈安想到的可能会面对的疾风骤雨都不一样，但却是一样的让人发慌。
　　“小熙今天晚上就睡沙发吧。”天色晚了，苏妈妈起身来要给苏念熙找被子，苏爸爸拉了他一把。
　　“睡什么沙发，前两天郑飞宇来的时候不是也和我住一起的吗？”苏念熙正在给陈安削苹果，听到他妈妈的动静，手里长长的苹果皮就断了，他有点不高兴，脸上就显了出来，“折腾这些干什么，他跟我一起睡就好了。”
　　苏妈妈被噎了噎，眼神复杂地看了陈安一眼，陈安扯了扯苏念熙的衣裳，冲苏妈妈笑笑：“念熙说得对，他个子高，睡沙发肯定不舒服，阿姨去收拾也麻烦，今天还麻烦阿姨给我做了饭，实在是辛苦您了，您多休息一会儿也好。”
　　电视剧进了广告，右上角的时间显示到了十点半，苏爸爸摸到了茶几下的烟盒，被苏妈妈一手打下去：“困了就去睡，还抽什么烟？”
　　苏念熙没说话，看着苏家父母进了卧室，关好了门。然后他听到陈安松了一口气。
　　“你紧张啊？”苹果削好了之后又切成小块堆在碗里，苏念熙把碗递给他。
　　“你不是说废话嘛？”陈安晚上吃得有点多，现在又不好推开碗，只能接过来又吃了几块，“不过叔叔阿姨人可真好。”
　　收拾好茶几上的果皮回过头去，陈安已经吃完了大半碗，苏念熙吓得劈手夺了他手里的碗：“我削了三个苹果！你现在肚子不难受吗？”
　　最后一口果肉还在嘴里没吞下去，陈安张着嘴愣了一下，很快就蹙了眉：“卧槽，我是真的好撑。”


第三十五章　
　　两人窸窸窣窣地洗完澡，苏念熙从柜子里翻了一条新的薄被子出来铺在床上，陈安在后面关了门和灯，站在床边瞅了半晌：“对了，郑飞宇来干嘛？他都跟你一起睡的啊？”
　　“他本来是说过来找我玩几天，但昨天晚上他身上起疹子了，医生说是水土不服，就提前回去了。”苏念熙又套了一个枕头，放在床上用力拍了拍，“过来睡觉。”
　　陈安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开心心地爬上床来，长手一伸就按灭了壁灯，苏念熙小声哎了一声，尾音却完完整整被吞进陈安的吻里。
　　算起来也是快一周没见了，陈安有些急切，不安分的舌头在苏念熙齿间搅动，苏念熙推了推他没推动，唾液就顺着嘴角往出流，带着发甜的薄荷牙膏味。苏念熙看不见陈安的表情，只听到他笑了，有些恼羞成怒地去咬他的舌头，陈安没躲，被结结实实咬破了一个口子。
　　“你消停点儿。”苏念熙推开陈安，俯身就要去床头拿纸巾，腰扭着露出一截内裤的边，陈安捻了捻那个地方，然后连带着外裤给一把扯了下来。
　　“卧槽！你有毛病啊！”
　　苏念熙不敢大声骂他，偏巧气音又暗又勾人，陈安听得眼红，也就没顾上舌头上的伤口，含住了苏念熙露出来的那处。
　　“我爸妈还在隔壁啊喂！”苏念熙简直被陈安吓懵了，去推陈安的脑袋。
　　陈安没动，只是含含糊糊让他咬着衣角，别出声就行了。
　　可能是这种类似偷情的快感来得太突然，苏念熙很快就咬着衣角哼哼，陈安最后做了几个深喉，就听到哼哼声突然顿住，苏念熙被压住的腿挣扎了一下，然后就是浓稠的液体射了出来。
　　陈安挑了一下眉，吞了下去：“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吧。”
　　苏念熙还喘着气，窗外的灯光照进来，刚好能看见他脸上的潮红，陈安起了兴去吻他，他嘴里的腥味让苏念熙皱了皱眉，但还是没伸手去推他：“你起来，你要吗？”
　　“你也给我做吗？”陈安舔了舔他的耳廓，声音又低又哑。
　　“给。”
　　陈安毕竟漂洋过海跋涉了这么久，折腾完了之后也算消了食，很快就睡过去了，只有苏念熙一个人睁着眼看着窗外。
　　这栋公寓楼很老了，周围房子挤着房子，被围得严丝合缝，对面楼正对的是一家招待所，整夜整夜亮着灯，有时候会听到夜里莫名的争吵里肮脏的字眼，苏念熙有时候会想，这样的生活、这样的言语，其实已经深埋进了他的骨血里了。
　　这座城市很穷很小，小到走在路上，一路都能和不同的熟面孔打招呼。他在遇到陈安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毕业之后会找一个S省的城市，比这个县城大一点，有很好的发展空间，但没有人认识他，他在那座城市里结婚生子，过最平凡最普通的人生。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永远和陈安在一起。
　　可能是因为真的太累了，陈安的呼吸声有些重，苏念熙偏头看他，忽然觉得其实真实的生活永远比想象得更难。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陈安永远在一起，但他也从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和陈安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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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陈安在M县待了很久，中途还带着苏家三人去C市玩了两天，陈安和苏念熙要回B市的时候，陈安还很真诚地邀请苏家的父母去B市玩几天，苏爸爸没说话。
　　“等你们回去了，我和你苏叔叔也要回G省去了，票已经买好了，我们就不去B市了。”苏妈妈给两人装了三罐油辣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得严严实实，“你们在B市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冬天冷就多穿点。你们两个大小伙子，要是谁生病了，照顾起来也不方便。”
　　苏念熙正在客厅收拾充电线，听了他妈妈的话，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苏爸爸：“之前不是说回来做事的吗？怎么又要回去了？”
　　“G省那边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好　，而且那边钱还是要赚得多些嘛，我和你妈还是觉得去那边划算一些。反正都是做事嘛。”
　　苏念熙看了他一眼，把充电线装进背包里，点了点头：“那好。你们在那边也注意身体，我现在能照顾好自己，你们不要太辛苦了。”
　　脸上已经显出苍老神色的男人眨了眨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哽，但还是不愿意太温情：“你管好你自己才是最好的。”
　　苏家父母一直把两人送上了车，苏妈妈红着眼睛，在苏念熙上车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小熙啊，对不起啊。”
　　苏念熙错愕地转过头去，却只看到父母转身就走的背影。
　　他看过这样的背影太多次了，陈安来拉他的时候他都还没回过神来。苏念熙忽然觉得，他出柜其实算不上多成功，虽然家里的父母自始至终都没对他指手画脚过。
　　和陈安回到B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