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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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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湛有些迷惑。
  张泽:“这你三哥就没跟你说过了吧?宋昭仪跟宋蕴姐弟都是出自宋家,但宋家是个大家族,齐王妃是嫡系,宋昭仪是旁支,所以一个能当正妃,一个入宫当了昭仪。不过嘛,大家都是亲戚,所以宋蕴姐弟见了宋昭仪,私下也要叫一声姑母的。”
  贺湛点点头,懂了。
  宋蕴走到他们面前,上下打量,哎哟一声:“你们这是犯了什么错?除了张六郎之外,我还没见过刚来第一天就被罚跑的人,羽林飞骑出了你们两个,还真是丢大脸了!”
  张泽也不装死了,一骨碌爬起来,沉下脸色:“宋蕴,你说我就罢了,贺五也是你说得的?”
  宋蕴挑眉:“怎么就说不得了?难不成是我无中生有,污蔑你们?被罚跑还面上有光了?不如我将你今日又被罚的事告知张侯,看你回去要不要再吃一顿排头?”
  张泽气道:“小人才会背后告状!”
  宋蕴冷笑:“谁说我背后告状,这不当着你的面说了吗?”
  他也不再理张泽,目光落在贺湛身上:“听说你曾在城楼上杀敌过百?”
  贺湛谦虚道:“那都是溢美之词。”
  宋蕴哂笑:“我想也是!你要真那么能耐,怎么还会跟张泽这种人厮混在一起?”
  张泽怒道:“宋家小儿,你够了啊,是不是要打一架才肯安分!”
  “我要打也不跟你们俩打,掉份!”宋蕴看向贺湛,撇撇嘴:“见面不如闻名,也难怪,成日在乡野长大,也就这样了,难为你们费尽心思求陛下让你们回京,听说你还有个瘸了腿的哥哥,京城人多,可别让他出门了,免得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
  他身旁那些勋贵子弟俱都哄笑起来。
  张泽又要发作,却被贺湛拉住:“好的,谢谢表叔。”
  宋蕴嘲笑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不敢置信:“你叫我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贺湛无辜道:“表叔啊。”
  宋蕴冷笑:“谁是你表叔,别乱认亲戚!”
  他话锋一转:“听说你生母曾为皇长子侧妃,娘家还是小官出身,可惜当年皇长子被废,你舅家那点小官职也早就被撸个干净了吧?你们府中上下,现在是不是连个主持家务的嫡母都没有?难怪你急着攀亲戚,不过我警告你,我们宋家,可不是你想高攀,就能高攀的!”
  张泽大怒:“宋蕴,你够了啊!”
  他扑上去要揍人,又被贺湛按住。
  贺湛眨眨眼:“你误会了,齐王是我亲叔叔,令姐又是齐王妃,你既是王妃兄弟,出于尊重之意,我喊你一声表叔并不为过。”
  宋蕴一愣,他只顾着奚落人家,倒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
  “当然了,”贺湛顿了顿,“若是从宋昭仪那边论起,昭仪乃陛下后宫妾室之一,非一国皇后,当不得正经亲戚,你若是考虑到这一点,不让我喊你表叔,也是人之常情。没想到宋郎君也是个守礼之人,丝毫不肯逾距呢。”
  刚才他比任何人都想将拳头揍上那张脸,将宋蕴打得哭爹喊娘,但他知道,头一日当差,就算要打,这第一拳,也绝对不能由他来出。他想起三哥不说话则已,一说话能把人气死的架势,不知不觉就学了过来。
  果不其然,宋蕴瞪大了眼睛,好像从未受过这种侮辱。
  张泽还在一旁哈哈大笑,落井下石:“没错,有表叔不当,非要把自己往低里踩,这种人我可从没见过!”
  宋蕴终于忍不住了,大怒道:“我们宋家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说话间,拳头已经跟着轰了过来!


第18章 
  张泽猝不及防,只见对方拳头已经到了自己面门上,大惊之下赶紧往后仰,双腿却跟不上反应,眼看就要挨一记重拳。
  一只手却及时伸过来,包握住宋蕴的拳头,顺着他的来势一拽一扭!
  宋蕴惨叫一声,只觉手臂剧痛,身体跟着歪倒,人已经摔在地上,表情还是懵的。
  身后簇拥着他的同僚也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搀扶。
  “宋小郎,你没事吧!”众人纷纷问候。
  反观贺湛他们这边,却只有孤零零的两个人。
  宋蕴痛得龇牙咧嘴,正待发作,旁边有人低声耳语几句,他吃痛的表情扭曲片刻,恶狠狠瞪向贺湛:“贺湛是吧?我记住你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张泽:“你待如何!”
  宋蕴哼了一声,也不理他,被众人搀扶着爬起身,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张泽霎时笑容灿烂,朝贺湛竖起大拇指:“你这一手可绝了,那孙子的手是不是断了?”
  贺湛:“我没有用力,顶多只是扭伤筋,我没想到他这么不济事。”
  他原本也可以让宋蕴毫发无伤,但对方辱骂贺融之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宋蕴只扭伤筋骨,还是因贺湛不愿将事情闹大。
  张泽嗤之以鼻:“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你当他有什么真本事?高门子弟,谁不是打着进禁军混两年出去派个好差事的主意!”
  说这话的时候,他似乎忘记自己的存在了。
  贺湛有点好笑,扬起下巴点点不远处冷眼旁观的一帮士兵:“他们不也是陈百夫长手下的吗,怎么方才别说帮忙了,连上来劝架也没有?”
  张泽撇撇嘴,不屑道:“他们既瞧不上我们这些纨绔子弟,又怕得罪宋蕴,吃不了兜着走呗!”
  他揽上贺湛的肩膀:“好兄弟,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那宋蕴以后要是再找你茬,你跟我说!”
  贺湛:“你又打不过他。”
  张泽拍拍胸脯:“我让我的哥哥们去打啊!”
  贺湛奇怪:“方才看宋蕴那样,我还以为他会按捺不住,跟我们继续动手,没想到他人多势众,反倒走了。”
  张泽得意道:“你不晓得,今儿是南吕坊肖眉娘开脸的日子,京城老少蜂拥而至,就算没钱,看个热闹也值了,要知道肖眉娘以前别说开脸了,就是看上一脸,都要这个数!”
  他伸出一根手指。
  贺湛:“一两?”
  张泽看他的眼神像看白痴:“是一百两!看一眼就要一百两,开脸是什么价,你自己想想吧!”
  贺湛虚心请教:“开脸是什么?出嫁吗?”
  张泽扶额:“什么出嫁,是开苞!开苞懂吗,就是初夜!”
  “原来如此。”贺湛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笑了一下。
  他幼年就离京,后面那些年都在乡下度过,每日操心生计都来不及,京城纨绔子弟那些玩法门道自然一窍不通。
  张泽兴致勃勃:“要不咱们也去看看吧,虽然我没钱,不过能看肖眉娘一眼也好,少女跟少妇,虽然一字之差,但风情却差之千里,现在不看,以后就看不着了。”
  贺湛睨他一眼:“你很懂啊。”
  张泽谦虚:“好说好说,你刚到京城,合该长长见识,兄弟我当仁不让,官府教坊,民间妓馆,我就没有不熟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只要一句话,我定能给你找出来。”
  贺湛抽抽嘴角:“我记得方才季大将军给我讲禁军规矩的时候,说到不许禁军宿妓喝花酒了。”
  张泽不以为然:“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没过夜,谁管得着呢,就算过夜,没被抓住不就行了?”
  贺湛:“我就不去了,我想早点回家。”
  张泽一脸“你在跟我开玩笑”:“这么早回家有什么可做的?你金屋藏了娇不成?连京城顶顶漂亮的女人你都不想看?”
  贺湛无奈道:“我第一天当差就跟你去喝花酒,被季大将军知道了会怎么想,被陛下知道了又怎么看?家里兄弟也让我早点回去,说要带我出门走走,你去玩吧,别管我了。”
  张泽意兴阑珊:“罢了罢了,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待会儿碰见宋蕴那帮人又得打起来,你不在,我又打不过他们。”
  敢情这就是一直撺掇他去的原因?贺湛眼角抽搐,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辞别张泽,各自回家。
  谁知回到家,几兄弟都不在,贺湛在贺融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被拍醒。
  “怎么在这里睡?连被子都没盖,别着凉了。”贺融手里头还拿了本新书,估计是刚从书铺回来。
  贺湛揉揉眼睛,有点失望:“三哥,你们不是说等我吗,怎么都自己出去了?”
  贺融安慰他:“今日崇文馆下学得早,我们不知道你这么早就回来,还以为头一日当差要更辛苦些,你要是想出去逛,等下一个休沐日,我再陪你出去逛个痛快。”
  “其实早点回来也好,有同僚喊我去南吕坊,我借口说家中兄弟在等,就推脱了。”贺湛很快就想开了,拿出一个油纸包笑道,“我回来路上瞧见有卖糖年糕的铺子,热腾腾的,想起你爱吃这口,就买了点,里头还有些绿豆糕和桂花糕。”
  贺融拿起来尝了一口,对别人来说可能偏甜,但他却觉得刚好,不知不觉就吃了一整块。
  “好吃。”他不吝称赞,“不过你俸银还没发,省着点花。”
  贺湛笑眯了眼,今天因宋蕴生出的那点不快已经烟消云散。
  “也没几个钱,我心里有数。”
  先时在竹山时,他与二哥贺秀两人,偶尔会将吃不完的猎物拿去卖,若有完整皮毛,能卖的钱就更高一些,除了贴补家用之外,他们自己也留了些。
  贺融道:“我也带了些吃的,先前不知你回来得早,让文姜拿去灶上热着,等会你饿了就去拿。”
  贺湛应声,随手也拈起一枚糕点送入口中,但他很快被齁得面容扭曲,感觉喉咙都快黏在一块儿了,想也不想抄起手头茶杯猛灌一大口茶水,等那股劲儿缓过去,方才觉得好受些。
  “……三哥,你不觉得太甜了吗?”
  “还好吧,很甜吗?”贺湛灌水的工夫,他又吃了两块绿豆糕,拍拍手上碎屑,漫不经心问,“你是不是有个同僚叫宋蕴?”
  贺湛一愣,随即警然:“怎么,他找你麻烦了?”
  贺融:“没有,我从西市回来,旁边路过一群人,正好提及你,我就驻足听了会儿。”
  贺湛放下心,将宋蕴的来头和今日在校场上发生的事情略说一下,末了道:“我这样说,也不知会不会给父亲招惹麻烦。”
  贺融从袖子里摸出一段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花绳,手指翻飞,低头玩了起来,一边道:“你说得没错,他想找茬也挑不出理,有本事闹到陛下前。就算他有这个胆子,宋家长辈也不会任他胡来的,听说禁军里勋贵与平民之间泾渭分明,我也猜你头一日去,必是要受点气的,只要不吃大亏就好。”
  旁人见贺融身有残疾,幼年丧母,尤其母亲还背负污名,总以为他必然性情阴郁寡言,但贺湛知道,他这位三哥,平时不多话是真的,但要说性子阴沉却未必,贺湛与他相处多年,每每觉得三哥沉稳只在外表,内心其实多有活泼之处,譬如眼下……
  贺湛眼角一抽:“你哪来的花绳?这不是小姑娘玩的吗?”
  贺融:“街上买的,多有意思,怎么就成小姑娘玩的了?我给阿歆和嘉娘也买了,他们肯定喜欢。”
  这不是废话吗,贺湛哭笑不得:“他们一个是小孩儿,一个是姑娘家,当然喜欢了!”
  贺融翻了个花样递过来,示意他接。
  贺湛起身往外走:“我饿了,去找吃的。”他又不是小孩儿。
  贺融:“……”
  至于这么嫌弃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与正文无关的小剧场:
  咸党与甜党之争
  贺湛:三哥,你喜欢甜豆花还是咸豆花?
  贺融一脸嫌弃:豆花当然只能是甜的,咸豆花能吃吗?
  贺湛:怎么不能,撒点酱油,放点肉沫,多美味……
  贺融:那是邪教,豆花只能是甜的。
  贺湛:我就喜欢咸豆花。
  贺融:嗯?
  贺湛:……不过甜的也不错。
  贺融:嗯。


第19章 
  贺湛在灶上找到了犹有余温的鲜肉酥饼,没能与兄长们一起去逛街的那点失落感已经完全烟消云散,只余满心熨帖。
  他还记得在竹山县时,跟兄弟几个上街赶集,当时贺家家境很窘迫,大家手里头都没什么钱,只能望着那些热气腾腾的包子馅饼暗暗流口水。那会儿他还小,站在鲜肉酥饼的摊子面前吮着手指不肯走,贺融便哄他,说以后有了钱,一定给他买上十个八个鲜肉酥饼,让他吃个够。
  贺家兄弟自小流落他乡,同甘共苦,兄弟之间感情融洽,更似寻常人家,但其中也有亲疏之分。
  二兄贺秀虽然跟他是同母兄长,两人又时常上山打猎,但二兄生性粗枝大叶,论感情反倒与成日神神叨叨的贺僖更好一些。
  贺湛因幼时常常跟在贺融身边,长大之后,自然也与贺融走得近。
  三哥虽然嘴上不说,可他什么都记得。咬下一口鲜香流油的酥饼,贺湛如是想道。
  但他的好心情止于第二天一大早。
  刚到北衙校场,贺湛就看见宋蕴带着几个人怒气冲冲走过来,那气势若是用在战场上,估计能一骑当千,等对方走近,贺湛才发现宋蕴脸上挂着彩,右眼一圈青黑异常惹人注目,他身后的人也都或多或少受了伤。
  “贺湛!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当面干不过,就玩背后告状的小人招数?!”
  贺湛不明所以:“什么背后告状?”
  宋蕴气得脸都红了:“整个京城就没有人敢跟我作对,不是你还有谁!”
  他后退两步,指着贺湛对自己身后的人道:“你们谁能把他放倒,我把南吕坊包下来请你过夜!”
  宋蕴没忘记自己昨天挨了揍,他身后几个世家子弟仗着人多势众,又在军营里练过些时日,便都摩拳擦掌,朝贺湛扑过去。
  张泽远远跑来:“你们作甚,我要去叫程将军了!”
  宋蕴冷笑:“程悦他管不着我们神武军的人!”
  人字还没出口,宋蕴张着嘴巴忘了合上。
  围殴贺湛的那几个人,全都倒在地上,叫着痛翻来滚去。
  贺湛还表现得很好脾气,仿佛刚刚根本不是他动的手:“你是不是有点误会,我昨天下操之后就归家了,哪里也没去,又怎么去告你们的状?”
  张泽气喘吁吁跑过来:“宋蕴,你别欺人太甚!”
  宋蕴没想到自己打不过贺湛,几个人一起上也不行,只能色厉内荏撂下威胁:“你们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这事儿的确没完。”接话的却不是贺湛,而是他身后的人。
  宋蕴一个激灵,猛地转身,就看见季嵯季大将军连同羽林卫统领程悦都站在他身后。
  “这是怎么回事?”季嵯皱眉问道,他早就知道北衙风气不大好,但这已是积年旧习,北衙里这些卫士,一个比一个来头大,底下的统领们,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大好下手管,久而久之,勋贵子弟与平民子弟的对立越来越严重。
  宋蕴可以不给程悦面子,但面对季嵯,他不自觉气短三分:“回大将军的话,也没什么……”
  季嵯喝道:“抬头挺胸!大声点!军中规矩怎么教的?”
  宋蕴咬咬牙,挺起胸膛:“回大将军,什么事也没有!”
  他不傻,昨日在南吕坊的事被揭出来,贺湛有没有事暂且不说,他肯定是要受罚的。
  季嵯望向贺湛:“你说。”
  贺湛拱手:“回大将军,昨日我与宋蕴发生了一些言语误会,原本以为此事已经揭过去了,大家也算不打不相识,谁知今日他二话不说又直接动手,属下也不知为何,但属下知道,军中打架斗殴,已是违反纪律,是以愿意接受惩罚。”
  季嵯颔首,淡淡道:“那你们今日就比照别人,训练加倍吧,我会让你们各自的百夫长盯着你们,没做完就不要走了。”
  他看了张泽一眼:“这里所有人都是。”
  张泽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天呐,关他什么事?他一句话也没说,招谁惹谁了?
  宋蕴却不大服气:“大将军!”
  季嵯:“宋蕴,当日你祖父要将你送到北衙来,我是不赞同的,但你祖父不仅坚持,还让我严加管教,你若不想在北衙待着,可以回去与你祖父说,我自然不会强留。”
  宋蕴彻底消停了。
  季嵯带着程悦离开,陈百夫长过来,冷冷道:“方才大将军的话,尔等都听见了?宋蕴,你是神武军的,回神武军去领罚,自有人盯着你们。”
  宋蕴狠狠剜了贺湛一眼,带着一帮扶腰揉肩的跟班走了。
  张泽苦着脸,认命拎起两个大铁球,跟着贺湛开始炼臂力,别人举五十次,他们就得举一百次才能停下来。
  见陈谦负手走远,贺湛小声问:“宋蕴怎么一来就找我茬?”
  张泽嘿嘿两声,幸灾乐祸。
  原来昨天南吕坊为肖眉娘竞价开脸,跟宋蕴一起去的人里边,有个叫邱溯的,现在在南衙当差,他去年刚成了亲,而且妻子性情凶悍善妒,邱溯有些惧内,每次去青楼妓馆,都是瞒着家里的。结果昨天好巧不巧,也不知他在街上被哪个熟人瞧见了,对方去他家里告了一状,结果邱溯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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