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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病治不了,也得治-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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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欢盯着他,张了张嘴,轻轻道:“宋太医,你高兴吗?”
得知幕后人不是李琛,你高兴吗?
不用再为他道歉,也不用收我为徒了,你高兴吗?
宋春景看懂他话中含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沈欢垂下头,苦笑着呼出一口气。
宋春景敛住神色,看着他道:“将军棺木未曾入土,石碑也未落,将军府中的一干事宜还需要你回去准备。”
沈欢抬起头,看向管家,管家点了点头,“不敢私自下土,墓碑落款还空着。”
若是沈欢活着,那立碑人就是沈欢叩立,如果沈欢死了,那就要在墓碑右侧加深色线框,表明后人已故。
更要在墓旁设立侧室,以后将尸骨或者衣冠放进去。
沈欢沉默许久,垂着的脑袋不曾抬起,说:“管家做主吧,我……就不回去了,以免见了伤心。”
不见也会伤心,但是跟亲眼见到根本不是一个伤心法。
管家:“荔王已经判决死刑,皇帝也许了将军许多身后事,包括过两年你大一些承袭爵位,应当短期内不会为难咱们家的,何况还有宋……”
他艰难的说:“宋太医,也会看护着你,能得几分……”
“不必再多说。”
沈欢打断他,固执的摇了摇头,“我已经决定了。”
宋春景一直看着,压低声音唤了一句:“沈欢!”
沈欢下意识一顿,竖起耳朵,等着听他的话。
宋春景却没有呵斥什么重话,反倒收敛了些语气中波动的情绪,说道:
“将军死相不好,你回去该捧瓦穿孝,尽后人事宜,如果你想待在西北,处理好后事随便待到什么时候,但是现在,应当回去。”
沈欢喉咙一动,咽下一点口水,他对其他不闻不问,只挑出来了一句:“……什么是死相不好?”
宋春景直直站着,没有回答。
于是他转过头,看向管家:“什么意思?”
管家本来不愿说,怕他受不了,但是宋春景竟然直接说了出来,他骤然听在耳中,心里头像被巨石碾过,抽痛不已。
在沈欢视线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已全部找齐了,殓尸仵作已妥帖缝好,穿上衣裳遮掩着看不出来痕迹,擦洗的干干净净的。”
视线转一遭,他避开沈欢探究目光,不答疑问轻声说。
虽然他刻意放缓声音,也着重安抚沈欢。
但是沈欢瞳仁晃了几次,似乎仍旧不能接受。
他只要一想那场景,就觉得心脏剧痛,眼前发昏。
不敢再继续问。
最后,他求证般看向宋春景和李将军,宋春景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林将军视线一顿,垂下了眼皮。
默认了。
宋春景脸色稍和缓一些,继续说:“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你自己考虑。”
沈欢看着他,眼中哭干了泪,干涩不已。
宋春景吸一口气,含在胸口,最后道:“若是执意不回去,也随你。到时旁人当面背后的说你薄情寡义,你也自己担着。”
京中。
“第十日了。”
天不亮就起来待在詹事间内看奏折的皇帝说道。
闫真:“今日宋大人就回来了。”
闻言李琛脸上浮现一点温柔神情,像坚硬的石块包裹上了一层琥珀凝胶,柔和又无害。
这太难得了,闫真被他情绪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琛看了一眼外头天空色,望了望北边的春椒殿方向。
闫真低声道:“殿内已经搬迁大半,剩下一些小物件,只等着叫马车一趟拉过去。”
李琛缓缓呼出一口气。
“非要拖到最后一天,他就不能早点回来吗?”
虽然如此说,但是脸上却连一丝抱怨的表情都看不到。
闫真:“能回来就好,路途遥远,太过奔波也劳累。”
“也是,”李琛想了想,浑身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算了。”
他吃过早饭,继续批奏折。
奏折每日更新,堆成半人高的一摞,若是换成砖,怕是会将人压死。
李琛拿了两本,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心中长草一样杂乱无章。
片刻后,他连坐都坐不下去了,“几时了?”
闫真一刻钟就要回答一次,因此一直掐着时辰,立刻回道:“差一刻钟就辰时了。”
“辰时,”李琛叹了口气,“才辰时。”
他竭力克制住跳的有些快的心,敛下心绪,继续批总也批不完的奏折。
西北。
过了清晨潮湿阴冷的时候,又没到午时最热,这会儿最是适宜。
就连吹起的风都成了温柔抚触。
宋春景将药箱背在身上,身上披着来时的斗篷,同乌达一起来同林将军辞行。
帐篷里的人比起早晨来少了几位,略有些分量的只有林将军一个。
宋春景朝着他抬手行了一礼,对着林将军道:“既然将军府来人了,那下官就不多插手贵府事务,这就告退回京了。”
说的还算客气,管家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守着沈欢,闻言没理会。
他能走,林将军心中高兴,面上仍旧客气的留了一句:“再待两天再走不迟,整天窝在营中,西北的风景也没有瞧上一瞧。”
宋春景恭敬的推辞道:“不了,只有几天假期,已到了开班的时候。”
他站直身体,看了乌达一眼,乌达昨夜还愁他该怎么催宋春景走人,没想到峰回路转,睡了一觉这难题竟然解决了。
“本来也是一番好意,帮着将军府找一找人,以慰将军在天之灵,”乌达很懂的顺着他说:“既然管家来了,我等也不好插手了,这就走啦。”
林将军不明显的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这京中‘安乐窝’太医院出来的人思维缜密,言语犀利,说话句句能钉在关窍上。
更让人吃惊的是,还让人深以为然无法反驳,挑不着什么毛病。
林将军戍边二十年已经磨成了老油条,竟然时常被他恭敬得体的怼的说不出话来。
关于陈阔做过的混账事情,沈欢没提,于是他也装作不知道,也不提。
主要还是怕来人知道后不依不饶的要处置,毕竟是自己手下跟了许多年的人,多少还是有些护短。
现如今,诈然一听宋春景要走人,心中一下子敞亮轻快不少。
“既然二位有事务在身,那在下就不多挽留了。”说罢叹了一口气,做出一个遗憾表情来。
宋春景在一旁看着。
他说完怕这二人顺杆爬,反悔又不走了,于是一摆手,吩咐门边人,“准备些干粮,送两位出防。”
“不劳烦了。”乌达道。
他心里翻个白眼,故意说:“回头忙完了,多叫上几个人,再来领略一下西北的风景。”
林将军听出来这是暗指他人多欺负人少,有机会还要带人来找麻烦。
他回想这几日虽然有些防备他,但是并没有做出不尊重或是敷衍的事情来,于是笑呵呵道圆场:“恭候统领大人随时前来。”
乌达鼻孔抽一声粗气,看了一眼宋春景,眼神示意:咱们这就走吗?
宋春景微微点了一下头。
终于能回京交差,乌达差点高兴疯了。
他表情立刻轻快许多,顾不得前仇旧恨,朝着林将军冰释前嫌一抬手,“将军,趁着此刻天色还好,我等就告辞了。”
宋春景也跟着捧手一低头:“几日多有打扰,告辞。”
林将军还礼,交换了一个抱拳。
宋春景朝外走,沈欢看着他背影。
心想他果然是为了皇帝而来,现在得知这事同皇帝没什么关系,所以就迫不及待的要走了。
同时,他心底又有一道声音不停否认着:不对!宋春景是什么人,从来只有别人求到他身前,他怎么会为了别人的事奔波忙碌?
半大的少年喉结隐现,吞咽唾液时上下一动。
宋春景即将出门,听得背后一声半悲半哑的:“……师父”
带着细微的颤音。
宋春景脚下一顿,回过头。
他身形不动,静默片刻,冲着沈欢道,“你已经不小了,回或者留,自己决定即可,但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
他之前劝了不少,能说的也都说完,实在没有新词儿了。
沈欢深知,这于他本人而言已十分不容易。
他此刻哪怕什么都不说,当做没听见就走了,也无可指摘。
不知沈欢的‘师父’二字,撩拨动了他哪根神经,才叫他又说出来这难得的一番话。
已经可以称之为劝慰了。
宋春景不躲不闪迎着他视线略略一点头,“我先走了,若是回京,可去太医院寻我。”
沈欢看着他,根本移不开眼睛。
乌达先行一步,撩开门帘,宋春景头一低,走了出去。
门帘放下,连织金镂花的乌黑斗篷衣角都看不到了。
沈欢盯着他微微动的门帘,心道这就是宋春景,这才是宋春景。
你做事不着调,他顶多斥责你两句,等你要继续听,又不再分析其他的利弊。
也不解释,无论对错,全权由你做主。
等你决定后,虽然不反驳你,但是也不支持你。
最多,再劝你两句。
就算仁至义尽。
第102章
东宫。
夜了。
看了一整天奏折的皇帝仍旧坐在詹事间内未动身。
“几时了?”他问。
语气已经由早晨的期待染上了沉沉怒气。
脸色也暗沉沉的阴了下去。
“子时已过了,皇上,”闫真站在门口答,然后问:“去歇了吗?”
李琛未发声,轻轻浅浅呼吸着,若不仔细听,连呼吸声都可忽略不计。
闫真知道他为什么烦躁,因为宋春景。
宋春景说好开班一定回来,明日就开班了,今日是最后一天。
子时已过,宋春景食言了。
他明显感觉到今日李琛的威怒情绪,越到晚上越是烦闷,直到现在,詹事间内已经充满了低气压。
整个东宫,从做饭的厨子到打扫侍女,无一不是屏气小心伺候,生怕一个不注意引发一场怒气,丢了命。
闫真虽然知道原因,但是万万不敢主动再提。
本来这壶就不开,若是再提,恐怕会死人。
又过两刻钟,书桌后头的人烦躁无比的扔下折子和笔。
折子被拍在桌上发出闷响,笔轱辘着滚到桌边,然后“啪”一声摔到了地上。
落地闻针中,那一声格外嘹亮。
拨的人耳膜一颤,心惊肉跳。
李琛一推桌子,站起身,掠过脚下无数奏折,朝外走去。
闫真立刻跟上,并示意侍女快些收拾好詹事间的狼藉。
侍女点头,匆匆进去收拾。
李琛大步走在前头,一步不停,出了东宫。
今日东宫太安静了,仿佛统一被粘上了嘴,都成了哑巴。
他深感憋闷,站在高大的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闫真终于开口问:“皇上,咱们去哪里?”
李琛望向前方曲折幽亮的道路,子时的夜,深沉,安静,道路的尽头一片虚无黑暗。
“去刑部大牢。”他道。
闫真犹豫的一下,看着他沉沉脸色,将‘天色已晚不宜出行’之类的要劝慰的话咽了下去。
片刻后,马车预备就位,李琛板着那满是阴霾的脸登了上去。
深夜的车厢里并不暗,因为四角都放着发出微光的夜明珠。
既不暗沉沉看不清东西,又不一味闪亮刺眼。
柔和光芒笼罩住车中人,将硬朗的面庞渡上一层积水光芒。
他上车坐稳,闭上眼,深色眼线压在眼睛上,划出一道凌厉沉重的暗线。
马车缓缓前行,于此同时,东宫派出去数人,分别通知刑部各人,做好接驾的准备。
尚书府池尚书正躺在床上做梦,睡得正酣,下人叫了几次都叫不醒,只得抬手砸了砸门,“嘭嘭嘭!”
池尚书猛然惊醒,吓出了一身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老爷,”门外人焦急的说:“东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正往刑部去,若是您有功夫,请您也即刻去一趟!”
皇上亲临刑部大牢,作为刑部尚书,就是在忙也要陪驾,无论如何不能出现‘没工夫’的情形。
“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下人答。
池尚书混混僵僵的一想,没想到缘由,“说了去做什么了没有?”
“没有。”下人答。
池尚书一边穿衣裳,一边吩咐,“备车。”
“是,”下人应了,沉默少许,又说:“来通告的人是原东宫东校卫长官,同小人熟识,打听出来的原话是‘皇上心情实在不好,绷着脸,满身都写满了不痛快’。”
子夜时分,皇上深夜出行,要去刑部,还派人特意来通知一趟。
心情又十分不好。
池尚书吓得魂差点飞了,心中怦怦直跳。
“速去备车!”他急急吩咐,然后衣裳也来不及穿戴妥当,一手捧着官服,一手提着靴子,边往外跑边往身上套。
尚书位高权重,作为六部之首都忙的鸡飞狗跳,更别说其他官员了。
何府中熄灭灯登时全燃,何厚琮什么也来不及问,抄起衣裳就往外跑!
何思行望了一眼他背影,提上拉下的鞋和官帽,在后头追:“爹!帽子!鞋!”
何厚琮低头一扫,立刻转身。
何思行没防备,撞到了他身上,鼻子酸的差点掉下眼泪。
何厚琮接过他东西,匆匆一推他,“回去睡觉,若是我今晚不回来,明天不要去太医院了。”
“不行,”何思行捂着鼻子,伸手一抓他爹的衣裳,“明天宋太医就该上班了,我得去他跟前听吩咐!”
何厚琮蹲下身,百忙之中双手一按他肩膀,呵斥了一声:“回去!”
何思行看着他。
“至尊帝王深夜出行,必得为着撕肉见血的大事情。”何厚琮重重道:“听话!”
他起身将帽子狠狠往头上一扣,抱着一团衣裳,匆忙爬上了马车。
车中一边响起穿衣裳的窸窣声,一边传来他急火攻心的声音:“快,半柱香的时间!快快赶到刑部!”
数声嘶鸣打破沉寂黑夜。
一干人等全数都在一炷香之内到了刑部大门之下。
数人分做两列,恭恭敬敬的站直身体守在自己位置上。
一个个儿的青白发黑的脸上活活像被人刚刚吸了血,眼周围黑下去一圈。
甚至连长宿刑部看顾荔王父子的许灼都嗅到了危险味道,清清醒醒的出现在了最边上。
池尚书站在守卫,似乎刚刚反应过来,脚下一晃,退了半步,一旁的钱程立刻上前扶住了他,“唷池大人!”
池尚书闭上眼缓了缓,将头重脚轻的感觉挨过去,这才站稳了脚,对着他道谢,“有劳钱侍郎。”
“不敢当。”侍郎赶忙推脱。
此些人中,尚书虽官位最高,年纪也最大,因此脸上一片委顿苍白。
一看就知道是从深睡中硬叫起身的。
侍郎怕他昏厥,因为一直注意着动静。
果然这半百老人骤然惊起,担忧过度,脚下晃晃悠悠的站都站不稳。
一炷香时间到了。
稳稳前行的马车停下缓慢的车轮。
李琛缓缓睁开眼,闫真撩开门帘,外头刑部大门口吊着的灯笼发出的炙热红光,立刻冲向车内。
里边冷,外头暖,两厢碰撞,哪个都不肯退却半步。
李琛起身下车,那灯笼暖光立刻将人全身兜裹住,满身寒气的人终于有了些人气。
看上去棱角被磨平不少。
侍郎松开扶着尚书胳膊的手,跟着其他人一起行礼,“微臣叩迎皇上——”
李琛扫了一眼到位诸人,随意问:“都到齐了?”
何厚琮上前恭敬道:“除了请了病假的宗案管事,其余都在此了。”
“病假,”李琛问:“什么病?”
何厚琮:“说是头昏不适,不良于行。”
李琛看了一眼他,又扫一回众人,被他视线挨到的人无一不恭顺低着头。
“能比尚书还不适吗?”李琛问。
池尚书:“……”
他一边庆幸自己赶到了,一边忠心耿耿道:“微臣不妨事,皇上能起的来,臣等必然能起得来。”
在场除了闫真知道他根本还没睡的实情,其他人都跟着池尚书一起应和。
李琛眉梢略微一动,冷道:“告诉他,不良于行就待在家中,往后都别出门了。”
闫真立刻记下:“是。”
这就算下了定论。
刑部诸人无一不庆幸自己能在深夜扛着雨露寒气,顶着满脑袋瞌睡和官帽里头鸡窝一样的头发,颤颤巍巍的站在这里吹北风。
李琛走进去,众人废话不敢多说,沉默跟在后头。
刑部大堂比平时更加冷清,想必是因为深夜的缘故。
李琛坐在堂中靠椅上,随手一翻桌上案呈,乃是荔王案的来龙去脉,正在编辑入册。
他看了一会儿,头也不抬问:“人怎么样了?”
侍郎同何厚琮不明所以对视一眼,眼中猜测出的意思都是同一句话:荔王死了没?
池尚书上前半步,哑着老嗓子回道:“今日过后,若是还不肯就死,明天就着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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