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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病治不了,也得治-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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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春景唇色肉眼看见的往下褪,声音嘶哑道:
“当时,皇上先出了事,下官扑过去抢救,紧接着淑嫔出了事,宫女也喊人……”
他盯着荔王,竭力忍耐着,慢慢道:“皇上同嫔妃一同出事,自然是先顾着皇上。皇后娘娘临危不乱,要下官去救治淑嫔,可淑嫔骤闻皇胎出事已经气血下沉,女人生孩子一直便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大出血更是万分之一的活命机会,她那会儿已经开始涌血,无论如何止不住了。下官同许太医,即便拼劲全力也回天乏术……”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下官必然想救,否则于心何忍啊?”他反问道。
一副悬壶济世,大公无私的模样。
荔王长长的“嗯”了一声。
“许太医也在,可为下官作证。”宋春景又提醒道。
说完几句话,他脱力般靠在了身后木头桩子上,痛苦的闭上眼。
眉间尽是竭力忍耐。
一旁,指尖滴滴答答还在不住往下淌血。
场面残忍骇人。
荔王听完点了点头。
心中却不为所动,森森道:
“许太医呢?怎么说。”
许灼差点吓破胆,闻言一激灵,额头上的汗珠滴下来,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荔王攸然叹了口气,对着宋春景冷笑一声:“嘴硬。”
“继续。”他用下巴点了点行刑侍卫。
心狠手辣的行刑侍卫绷着脸,目光狠戾,一次拣起三根皮绳,捏成一股,高高向后拽起——
众人不忍再看,俱都转过头。
宋春景抬起眼,狠狠盯着那皮绳。
侍卫手行至最高处,眼看就要松开,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
宋春景瞳孔攸然一缩,突然喝道。
行刑侍卫一顿,犹豫的看了一眼荔王。
就这一眼,给了宋春景片刻之机,他道:“王爷,可否换一只手?”
荔王一皱眉。
宋春景咬着牙,这种危机时刻,竟然微笑了起来。
“我这双手,是救命的手。”他道。
荔王已经极其不耐烦了。
心道:要的就是你这双诊脉救命的手!
“我这手里,有东西。” 宋春景赶在他发话之前说。
荔王犹疑了,心不安的跳了跳,问:“……什么东西?”
宋春景额上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撵,白如玉璧的脸像刚被雨水冲洗过。
这点落魄,丝毫影响不了他的镇定。
眼角眉梢微微向上一抬,嘴角也跟着向上挑了一分:
“当年皇上带着太子御驾亲征,我随侍左右。太子在战乱中受了伤,不省人事,要施针方能逼出污血。但是战场杂乱颠簸,恐怕有失,当时人手奇缺根本无人递针,也怕耽误了功夫,便将针穿肉而带,捧着装沸水的玻璃瓶,一路跑到皇上帐中……”
“万钧一发,救了太子。”
“这手,正是当年带针的手,”他喘息着,笑道:“王爷若不信,可上前查看,腕间一十三个针眼儿,便是当年留下的。”
“之后皇后嘉赏我忠义,赐我一套金针。那针,此刻还供在家中,月月初一十五擦洗,不曾落灰。”
他似乎实在疼痛难耐。
话半一顿,硬抗了过去,才道:“这疤痕是为皇上太子效力而留,也是下官荣耀,王爷若是毁了,下官内心……实在不安。”
荔王今日打着无论如何要他命的心思而来。
此刻却犹豫了。
他抛出旧恩,估计也知道在劫难逃。
这恩情说大也大,说不大,也算是分内之事。
平时若是单拿出来说,难免有招摇的嫌疑。
此刻说来,倒像是荔王故意找皇帝的茬一样。
荔王清了清嗓子,“这事,本王怎么没听过?”
宋春景又侧头咳了几声。
“当年皇上御驾亲征,何其神勇,王爷竟然不知道吗?”
“……”
这能说不知道吗?
这种大事都不知道,传到皇帝耳朵里,指不定要说他故意忘了。
荔王想立刻砍了他。
“皇兄英勇无匹我当然知道,本王指你穿肉带针的英勇事迹。”
宋春景恍然大悟了一声,“王爷是说这事啊!”
“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却是千真万确。”他忠心耿耿,无比恭谨道:“下官平日也不敢挂在嘴边,辜负皇恩。”
荔王:“……”
宋春景“嗳”了一声,十分无奈:“王爷若是不信,可来看看。”
说完,他似乎是怕荔王不看,还说什么‘不知者无罪’的话,抬头随意的看了四周一圈,“诸位同僚若有不信的,也可上前查看。”
无人敢动。
荔王深知,一旦看了,此事就非常难办。
而宋春景说的笃定,连几个针眼儿都讲的清清楚楚,八成是真的。
正在此时,何厚琮朝着荔王行了一礼,匆忙连爬带跑到了宋春景身边。
荔王还未来得及制止他。
何厚琮已经躺到地上,仰面朝天,瞪着大眼看了一眼宋春景朝下扣着的手腕。
腕下血红一片,碎肉汇聚成血滴,不住的往下掉。
他冷汗“唰”的一声出来了。
宋春景垂下眼皮,眼中漆黑无光,定定看了他一眼。
何厚琮预备一头扎死到太子麾下,豁出去了。
大喊道:“王爷啊!确实是有!”
“嚷什么!”荔王呵斥道。
“是、是……”何厚琮爬出来,退到了原来位置。
荔王脸黑成了一片。
“好、好,好。”
他一连三个好。
没什么好气的瞪了何厚琮一眼,神色非常不耐,“换!给他换!另一只手!”
心道我看你还能如何。
行刑侍卫将皮筋高高拉起,轻轻放下。
小心翼翼的拆了下来。
绑到了另一只手上。
闫真心惊胆战的看着地上积攒的血洼。
荔王冷笑了一声,“这只手没问题了吧?”
“慢着,”宋春景说,“这手也不成。”
“下官行医救人,诊脉捉药全靠着这只手。”他认真的说:“这手欠着债,将军府的小少爷靠它学医,皇上亲口说过,让下官好好教,若是教不成了,岂不是违逆君命吗?”
“……是要杀头的。”他诚恳道。
在场有几位对将军府的那小少爷的身份心知肚明。
这下,连跪在地上的院判都震惊的望着他。
荔王自然也知道。
宋春景看了一眼荔王放在台面上的圣旨,诘问道:“皇上给王爷下的旨意叫旨意,给下官下的旨意就不叫旨意了吗?”
“若是王爷不怕忤逆皇命,就算剁了下官的手也行。”他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眼前积攒而成的小血洼。
世间有人不怕吗?
荔王脸色青白交加。
何厚琮一颗心掉回胸膛里,觉得自己白来一趟。
这宋太医熊心豹胆、能耐过人,根本用不着别人救。
荔王额上青筋直蹦,“蹭”的站起身,“换鞭子!抽他!”
这老王爷一直扮猪吃老虎,一副镇定自若衷心样,此刻暴跳如雷的指着他,全然不顾什么贵人体统与皇家脸面,怒吼:
“给本王往死里抽!!”
听到这话,宋春景将完好的手用了用力,伸展了一些。
用鞭子是轻易抽不死人的,即便真的抽死了,荔王也难免落一个苛待罪犯、滥用职权、暴虐私刑的名声。
他不为人见的,微微松了口气。
侍卫取了鞭子来。
那鞭子也是动物的皮晒干了拧成的,又重又结实。
只看着就叫人心中胆颤。
侍卫抄起鞭子,轮圆手臂,“呼呼”带风的挥了出去——
“啪——”
四周尽是回响。
闫真紧紧闭上眼,将头转到了一侧。
随即他鼻尖轻轻一动。
猛地睁开了眼睛。
靠后一望,并不长的通道尽头处出现一个人。
此人自门边现身,并未理会守门侍卫的跪拜。
匆匆几大步,衣袍兜着风。
转眼到了跟前。
“殿下!”
闫真喊了一声,差点委屈的哭出来。
太子越过他,一脚踹开拿着鞭子的侍卫!
然后一转身,拔出了那侍卫別在腰间的剑。
一声剑鸣,响彻刑部大牢。
“刺啦——”
来人踏着最好的绣娘三月才秀得一尺的锦纹墨靴,身披暗沉沉的漆黑斗篷,匀称的肌肉线条将衣服撑起的恰到好处,侧脸古谭无波。
只微微皱着眉,泄露出他此刻的情绪:
狠戾、怒气,还有汹涌的杀气。
他手持长剑,腕动,一剑挑开束缚宋春景的绳子。
横眉剑目,视线所及,连地上的血迹都没有漏下。
太子细细打量着宋春景身上染血的衣裳,小心翼翼的将他托起身。对着他身上的见血的鞭痕,低声道一句:“我来晚了。”
言罢直起身,居高临下扫了荔王一眼。
眼中酝酿的杀机汹涌肆虐,叫在场众人心中俱都一抖。
太子手微微一动,将剑随手一扔,“呲”一声,稳稳戳到了地上的血洼里,溅起几丝血点。
这一下仿佛戳到了荔王心脏里,他张着嘴退后几步,直叫板桌顶住腰才托着身体没有瘫倒。
第35章
宋春景借力站起身,垂着手,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过了一会儿,嘴中才轻描淡写道:“不晚,鞭子轻易抽不死人。”
太子领略了其中意思:与早晚无关,即便你不来,我也死不了。
虽然状态不好,却还有精力耍嘴皮子。
太子吊了一路的心,略微放回了胸膛里。
“你、太子怎么来了?”荔王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额头出的汗滚滚而下,“不是已经南下了吗?”
“是已经南下了,走到一半,想起来还有一事未处理,”太子盯着荔王,目光舔血食肉:“这事如鲠在喉,憋的我难受。”
“什么事?”荔王用手扶着身后桌子,问道。
“猎场行刺一事,我思来想去,不能轻轻放下,”太子为难道:“不然南下路远且长,若是贼心不死,又想要我的命,岂不是防不胜防?”
荔王强自镇定:“……不是,凶手不是淑嫔吗?”
“皇叔真的认为是淑嫔吗?”
太子意味深长道:“侄儿不大信。”
“事实如此,太子不信,可找皇上申诉!”荔王说着,扶着桌角坐到了椅子上,喘出一口浊气。
太子一笑,没来得及跟他扯皮,闫真在一旁,重重咳了一声。
抻着脖子提醒太子道:“手……宋太医的手……”
太子看了他一眼,瞳仁飞快一晃,转到了宋春景身上。
宋春景靠在柱子上,似乎非常难受,说话间冷汗一层一层的出。
指尖麻痛感异常强,无法忽视。
那疼痛如跗骨之蛆无法摆脱。
太子视线一垂,看到他袖口湿了一片。
他一伸手,捞起宋春景一直垂着的、分毫未动的、僵硬的手臂。
手上立刻染了大片血。
再看那手:
碎肉模糊,向外狰狞的翻滚着,血红一片中露出一道道森森白骨,五个手指,竟然有四个被打的关节骨外露!
红白顷刻迷了太子双眼。
宋春景只觉眼前发黑,视线无法聚焦。
紧接着,耳畔嗡嗡作响。
他觉得已经坚持了很久,其实只是眨眼间而已。
脚下一软,天旋地转般倒了下去——
太子一抄手,将昏死过去的人接到了怀里。
他盯着那手,胸前剧烈起伏。
伤手完全暴露出来,未经处理无法自凝,仍旧滴答渗血。
甚至已经染红了半边衣裳!
太子低着头,刹那间脑中混沌难以理清。
无数念头匆匆闪过,他心道:我真的来迟了。
千军万马不曾叫他退却半步,泰山崩于前也不能叫他变色,甚至皇帝愤怒的质问也不能叫他害怕一点点。
此时,他的手却颤抖的几乎抓不住那胳膊。
太子只觉心中一空。
像登上惊险高峰,攀折下来一朵雪莲花,用冰块捂着、用密室藏着、用锦盒装着,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却被人任意抖落到泥土中,用力践踏。
这花沾了土、滚了灰,被蹂造的不成样子。
心中的锦盒空空如也。
他已经过了年少时盛气暴躁的时期了。
多年磨炼叫他收敛心性、不形于色。
同时杀伐更加果决。
千百个日夜磨炼出来一个人人敬畏、叫人闻风丧胆的太子殿下。
差点在此刻前功尽弃。
他视线微微垂着,脸色阴晴不定,难看至极。
杀意遍布四周,肆虐到在场的每一个人。
行刑人在威压之下心脏差点蹦出胸膛,双腿一抖,不敢发一语的跪了下去。
片刻后,太子抱着人站起身。
眼角的每一处细微动作都昭示着暴怒,眼中酝酿的墨汁再次将其他神情淹没。
终于,这索命阎罗抬脚一踢地上那剑。
剑似离弦,顷刻间飞了出去!
行刑侍卫登时倒了下去,喉咙里发出“咕噜”的血液倒流声。
脖颈之上,长剑立起,泛着骇人的寒光微微颤栗。
荔王腾然惊坐而起!
他按着桌子的手微微发抖,“你”了半天,才强自镇定,震怒道:“太子无故杀人,置天地王法于何地?!”
“天地王法?”太子冷笑一声,捏了捏拳头。
咯吱作响,那是他拼命克制住的杀意。
“猎场行刺一事,杀手已死,淑嫔又没了,这宋太医,可是唯一证人。”阴鸷锐利的眼神射向荔王,似乎有实质般钉住手脚,叫他动弹不得。
太子慢慢道:“皇叔这么着急处置他,倒叫侄儿不得不多想了……”
“太子这是何意?”荔王惊问。
不等太子作答,他朝天一拱手,凛然道:“太子枉顾礼法,视人命如草芥!今日之事我定会禀告皇上,求一个公正交代!”
“就算你不去,我也会去。”太子打断他。
他将人抱到怀中,紧紧护着,看了一眼院判。
院判心领神会。
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唇边的血迹,爬起来到太子身侧。
他探着头看了一眼宋春景,颤抖着手按上几个穴位,松了一口气:
“生命无碍,只是还得尽早医治。”
太子仍旧盯着他,院判想了想,又道:“或许会留疤。”
太子不发一言,转身欲走。
“太子可要想好!今日若把罪犯带走……”
“嗖——”
衣摆起落眨眼间完成,唯有兜住的风穿梭其中,使衣角微微摆动。
飞来的剑长眼似的从他耳畔扎到了身后,狠狠钉到了墙面上,“嗡……”剑长而软,诈然受力不住颤抖。
荔王猛地被迫住口。
他只觉侧脸一凉,后知后觉感受到鬓角发丝拉扯的头皮惊痛。
伸手一摸,手上沾染了些许血丝,刹那间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面前的太子抬起眼,居高临下注视着他。
耳畔的震动声已经停了,精钢制作成的锋利刀面却折射出刺眼光明,叫荔王睁不开眼。
他勉强支撑着身体,似乎正承受千军之压,无法挪动半步。
下一刻浑身哆嗦着瘫倒下去,歪在椅子上,觉得呼吸都异常费劲。
太子整张脸比平时更加冷硬,弥漫的肃杀之气此刻已到临界,喧嚣着要汹涌而出。
闫真心中狠狠一跳,怕他真的收不住怒气将荔王处置了。
太子身份尊贵,杀人一个或是杀人一千个,寻个由头都可以。
但是若杀了皇亲国戚,又有着血脉上的牵绊,那即便言官的奏折不能将他如何,唾沫也要将东宫淹没。
他连滚带爬到太子身边,低声道:“殿下!”
然后看了一眼他怀中人。
宋春景头微微侧着,整个人萎靡缩在他怀中。
即便昏迷不醒,眉头也微微皱着,忍受着万分痛苦一般。
闫真道:“十指连心,殿下快走吧!”
太子手中触摸到的衣衫滑腻湿润,一时也分不清是原本的血还是他刚刚发出的汗。
危险的眼睛微微眯起:“刑部这一摊子烂泥,早该拾掇拾掇了。”
视线所及,侍郎浑身筋骨都软成一团,摊到了地上。
何厚琮大着胆子抬起头,同太子对视了一眼。
太子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这里,张口道:“剩下的你来处理。”
说着,身形动,一刻不停的迈着匆匆跫音,眨眼没了身影。
闫真赶紧跟上他脚步,以待等候吩咐。
他深知道,若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此刻地上躺着的死尸,就是荔王的下场。
“是、是是。”何厚琮赶紧对着消失不见的背影应了。
藏在墙角阴影里一直瞧瞧看着的何思行,终于显露出身影,朝里头扒着墙边露出个脑袋。
趁他人不备,朝着他爹竖了个大拇指。
何厚琮面色一丝得意也不显,悄悄的,从袖口伸出来一根手指头,也给他回了一个。
何厚琮扶起脚下打滑的侍郎,拍了拍他肩膀。
他秉承太子口谕,摇身一变,成了此案负责人。
二人如今风水轮流转,全然掉了个个儿。
荔王气的浑身发抖,不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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