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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玄思岂会不懂伯天元的意思，改为双膝跪地，握着伯天元的手，“儿臣晓得。”
　　在离伯天元寝宫最近的一座宫殿里，伯玄昭和伯玄思几个兄弟都守在这里。
　　太医说伯天元的情况不大好，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日子也就在这几天。
　　“陛下。”宗雨桐坐在伯天元的床边，看着躺在床上一下子失了神采的伯天元，眼睛忍不住湿润了。
　　伯天元眼前已经有些看不清东西了，抬起手描摹着宗雨桐的眉目，有些吃力。
　　宗雨桐凑过去，托着伯天元的手。泪水像断了的珠子一样，滚滚四溅。说没有感情，又怎么可能呢，几十年的感情了。
　　“朕给昭儿划了块封地，你也随着他去吧。”弥留之际，伯天元脑袋里不断闪回当初他还是太子时的场景。
　　而眼前的人，脸上也多了很多细纹，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完。“别哭了，别哭了……”
　　说着又不住的咳嗽起来，宗雨桐连忙把他上身扶起来，帮他拍着后背。
　　“这些年是朕亏待你了。”伯天元让宗雨桐用帕子擦掉他又吐出来的血，按着宗雨桐的手。
　　宗雨桐不停的摇着头，皇后的端庄形象也不复存在，仿佛又回到了只有他们两个的太子东宫。
　　“怎么样了？”汝凉钰看到伯玄昭回来，连忙迎上去，扶住伯玄昭。
　　伯玄昭一把抱住汝凉钰，将头埋在他颈窝。前世伯天元死后的那些回忆，又都涌现出来。
　　“昭？”汝凉钰轻拍着伯玄昭的后背，他察觉到伯玄昭情绪有些不对，也不说话，静静的让他抱着。
　　过了一会，伯玄昭才放开汝凉钰，“你去宫里陪着母后，我还要在父皇那守着。”
　　汝凉钰点了点头，有些心疼的看着伯玄昭流露出的悲伤，手指轻轻的揉开他皱着的眉头。
　　在伯玄昭眉间的朱砂痣上，亲了下，从袖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瓷瓶，“这可以让皇上……多一段时间……”把瓶子塞到伯玄昭的手里。
　　上次汝凉钰受伤的时候，伯玄昭自然见过这瓶子。看着汝凉钰丝毫没有勉强，伯玄昭喉咙处有些哽。
　　汝凉钰站起身，洗了块帕子，来给伯玄昭擦了擦脸。然后将人拉起来，“走吧。”
　　“母后怎么样了？”宫门口，汝凉钰放轻声音，问守着的柳絮。
　　在上半年，他就被宗雨桐要求着改了称呼。还有一个伯玄昭在旁边附和，汝凉钰不改口都不成。
　　柳絮眉目间有些担忧，对汝凉钰摇了摇头，“公子劝娘娘用点饭吧，娘娘都两顿没吃了。”
　　“嗯。”汝凉钰点了点头，先让柳絮去准备些好克化的吃食，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宗雨桐坐在窗边的软塌上，见汝凉钰进来，赶紧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
　　“母后。”汝凉钰走过去，从袖袋里掏出一块软帕子，递给宗雨桐。
　　宗雨桐想对汝凉钰笑笑，奈何撑不住，刚擦干的脸上又被泪水润湿，“母后让你看笑话了。”
　　摇了摇头，汝凉钰坐在脚踏板上，将头靠在宗雨桐的膝盖上，“母后这样，我心里也难受。”
　　宗雨桐看着汝凉钰温顺的趴在她腿上，目露悲伤，手轻轻的理着汝凉钰鬓角的头发。
　　等柳絮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宗雨桐止了哭，汝凉钰微闭着眼靠在她膝盖上，两人轻声的说着话。
　　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又静悄悄的退了出去，没有打扰这两个人的相处。
　　汝凉钰坐起来，将筷子塞到宗雨桐的手里，亲自站在一边帮宗雨桐布菜。
　　“若是陛下走了……”宗雨桐说到这，顿了一下，“昭儿是最容易被猜忌的，所以他给昭儿划了块封地。”
　　汝凉钰静静的听着，进宫前银子还告诉他，伯天元宣了汝廷慕和汝申岭进宫。
　　其实他倒不认为伯玄思会为难伯玄昭，毕竟伯玄思知道，伯玄昭是有多不想要这个皇位。
　　当然了，曾经两人私下的那些交易，汝凉钰也没说出来让宗雨桐烦心。
　　“那母后怎么想？”汝凉钰看宗雨桐吃的差不多了，伸手盛了一碗汤，放到宗雨桐面前。
　　宗雨桐接过汝凉钰递过来的汤，先放在了桌子上。“上个月宗平辞官，陛下准了，想来也是为昭儿以后考虑。”
　　这事儿汝凉钰也知道，其实宗平从年后第一次早朝就提过辞官，不过伯天元没有恩准。
　　宗平也没放弃，一个月提一次。
　　“既然皇上的意思，是让昭离开京城。”汝凉钰适时开口，像谈家常一样，“那就是想好了去处，母后也不用担心。”
　　而且他也不认为，伯玄昭会是坐以待毙的人。


第130章　
　　就算有汝凉钰给的丹药，一个月后伯天元还是去了，谥号文康平德孝成帝。国孝三月，在此期间，不允嫁娶。
　　三月之后，伯玄思才继承皇位，封李雪源为皇后。由汝廷慕主持，祭天告祖。
　　伯玄思母妃在他幼年的时候就去世了，继位之后，本该封宗雨桐为太后，却一直没有动静。
　　这个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曾经鼎盛的宗家已经退出了京城大家的圈子。曾经盛极一时的赵家，也彻底覆灭。
　　“当今圣上是个厉害的主儿啊。”大臣之间，也就剩下这么一声喟叹，做事都吊着个胆子。
　　现在京城的几大世家，除了京畿长贤山庄外，都已经造不起什么风浪。
　　“儿臣给母后请安。”伯玄思下了早朝，就到了宗雨桐的宫中。没有换封号，也没有换宫殿。
　　宗雨桐崩了崩脸，将视线落在杯子上，扶了扶茶托，“朝堂上的事，可还应付的来？”
　　伯玄思穿着一身明黄龙袍，下了早朝，衣服没换就过来请安了。“劳母后费心。”说话之间，确实非常尊重。“要是六皇弟也能在就好了。”
　　说完，还不忘惋惜的叹一声。宗雨桐没接话，就笑笑。
　　伯天元去世后，伯玄昭除了守孝，就再没出现在朝堂上。又是引得一阵猜想，说这新皇容不下伯玄昭的也有，说伯玄昭识时务的也有。
　　“这事，你可要跟小昭儿去说。”宗雨桐的眼神，往一边瞥了瞥，一直憋笑实在有些难受，对伯玄思朝那个方向使了个眼色。
　　伯玄思自然看得到宗雨桐的眼色，他就是知道伯玄昭进宫了，才一下早朝就来逮人。
　　皇后宫中，伯玄思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离开了。本来是还准备再坐一会儿，光是想着伯玄昭在里屋躲着，心里就爽了些。
　　继位之后，他才知道做皇帝有多烦。
　　可是耐不住御书房那边一直有人催，说是几个大臣在御书房里已经等很久了，陛下不能刚登基就……
　　小太监是寿德亲自教的，说起话来嘴就是碎，背后还有李雪源撑腰，约束着他，让伯玄思郁卒很久。
　　“母后您想笑就笑吧。”伯玄昭从里屋走出来，还甩了甩袖子，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宗雨桐，“亏着钰钰还想着，让我进宫来看看母后。”
　　伯玄昭从里屋都看到了，宗雨桐对伯玄思使眼色。这两人就是耍着他玩呢，伯玄昭见宗雨桐心情好，也就忍了。
　　“诶，凉钰不说你还不来看母后了？”宗雨桐一听伯玄昭的话，就想去打他。
　　复而又嫌弃的啧啧了两声，把伯玄昭从头看到脚，“也不知道凉钰怎么看上你了。”颇为不解的摇了摇头，面带嫌弃。
　　伯玄昭现在能肯定，宗雨桐绝对没有陷在伯天元的死里。转身就跟宗雨桐告了辞。“母后可别说，钰钰就看上我了。”
　　临出门，还转头又补充了一句，“他这辈子，还只能看上我了。”
　　这位让伯玄思郁卒的小太监，走到他旁边，弯身，用只能让伯玄思听到的声音说：“谦亲王来了，在偏殿。”
　　这御书房只有一个门，所以就别想伯玄昭是怎么进来的了，只能翻窗。
　　“陛下，臣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御书房里站了好几个人，都是说有要事启奏的。“关于谦亲王……”
　　伯玄思批着奏折，手都没停。反正这些人嘴上说着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实际做出来是肯定会说的。
　　一听提到了伯玄昭，伯玄思倒是来了点兴趣，要知道当事人就在偏殿待着呢。
　　正在说话这人，是礼部刚升上来的一个小官，去年科举的探花，恃才傲物目中无人。
　　木梁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那人，带着点怜悯。那人说来说去，就是在说伯玄昭的不是。心里嗤笑一声，双耳不闻。
　　“谦亲王实在、实在是……”那人说到激动处，步子还往前上了上。看伯玄思放下了笔，看着他，心里更是得意。
　　这一次，他该是说到伯玄思心坎上了吧，蔑视的看了一眼站在旁边装木头的木梁，他早就对这个礼部尚书不满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啊。陛下！”等今天之后，皇上对他青眼有加，到时候木梁还算个什么东西。
　　御书房里，门关上了，伯玄昭若无其事的从偏殿走出来。
　　伯玄思挑眉看着他，“刚刚的话，六皇弟都听到了？”就隔了一道墙，那人还说的慷慨激昂，肯定会听到。
　　“皇上还是尽快宣了那圣旨吧。”伯天元死前拟了两道圣旨，一道传皇位给伯玄思，另一道便是给伯玄昭的。
　　伯玄昭自顾坐在椅子上，一副颇不耐烦的样子，“刚好，臣弟在这也睡得不安稳。”
　　“你也知道朕迟迟不宣旨的意思……”伯玄思靠在椅背上，觉得有些好笑。
　　外面有些人猜他们两个之间明争暗斗，却不想，是伯玄昭根本不想要这个皇位。扫除了世家大族的障碍，把这个位子交给了他。
　　次日一上朝，伯玄思就让小公公宣了圣旨。
　　谦亲王府，伯玄昭让管家给来宣旨的小公公包了个大红包，沉甸甸的，一看就有不少银子。
　　“母后当初不是说，只是划了封地吗？”汝凉钰有些疑惑，这不仅将富庶的海亳州划给了伯玄昭做封地，还封了镇南一等公。
　　怎么想，都有些过了。
　　伯玄昭展开圣旨看了一眼，就交给了管家，让他去好好收起来。双手揽住汝凉钰的腰，下巴放在汝凉钰肩头。
　　真是越来越离不开汝凉钰了，明明每天都在一起，却觉得怎么都不够。“那圣旨是皇上写的。”
　　伯玄昭翻开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伯天元死前拟的圣旨。
　　“说不定皇上是看在钰钰的面子上呢。”伯玄昭一本正经的胡说，在汝凉钰身边，越来越每个正形，“我的国师大人。”
　　汝凉钰把伯玄昭从身上推开，不想跟这人多说话。
　　没片刻，又被伯玄昭拉着，坐在软塌上。伯玄昭眯着眼，枕在汝凉钰腿上，“咱们三日后启程吧。”
　　圣旨里还说了，允许伯玄昭带着宗雨桐前往封地。
　　“外公那里，大舅舅应该通知过了。”伯玄昭捏着汝凉钰的手指玩，看着实在喜欢的紧，放到嘴边轻轻咬了咬。
　　往事，终将结束。


第131章　
　　“那个马车好漂亮。”一个小孩子，站在马路边，指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
　　汝凉钰掀开一点布帘，往外看了一眼。他们今天就要离开京城了，路过这个路口，刚好看到卖花丝饼的摊位，伯玄昭亲自去给他买了。
　　“娘，你看。”小孩子跑到正在装花丝饼的妇人腿边上，抓着妇人的衣服，另一只手还指着马车的方向。“那个哥哥长得真好看。”
　　伯玄昭听着他的话，往马车那边看了一眼，就见布帘掀起了。眯着眼蹲下，捏了捏小孩子的脸，“不能乱瞧别人家的哥哥哦。”
　　小孩子天真无邪的歪了歪头，看着伯玄昭，疑惑的问道：“为什么呀？”
　　“孩子不懂事，还望这位爷见谅。”妇人还记得伯玄昭，去年科举前这人和车里那位公子一起来买过花丝饼。
　　伯玄昭站起来，提过包好的花丝饼，心情颇好的又放了一锭银子在小孩子的手里。“因为啊，那哥哥是我的。”
　　点了点小孩子的额头，“机灵鬼，净会说好听的话。”
　　妇人拿过孩子手里的那锭银子，要给伯玄昭还回去，还往前追了两步，“爷，这可使不得，这么多的银子……”
　　“给那小机灵鬼买点好吃的吧。”伯玄昭头也没回，就对着身后摆了摆手，上了马车。
　　从京城到海亳州要半个月的路程，伯玄昭让人把马车里布置的极为舒适，省的让汝凉钰难受。
　　时至六月，天气已经有些热了，马车壁上都包着透气的丝绸，让人不至于闷，又不会磕磕碰碰。
　　宽敞的马车内部，下面一圈都是大大小小的抽屉，用来给汝凉钰装些吃的和用的。
　　车厢里铺着冰蚕丝的被子，放了几个大枕头，宜坐宜躺。位置宽敞，他们两个人并排躺下还有富余。
　　“娘那边怎么样？”汝凉钰从伯玄昭手里，拿出一块花丝饼。因为夏天了，花丝饼里加了些话梅丝，生津解渴，又不显得腻。
　　伯玄昭把剩下的给放到抽屉里，抽了个大枕头，放在身后，靠在上面。“柳絮和蝶影陪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次他们去海亳州，轻装简行，除了那些伯玄思给的赏赐外，没带什么家当。宗雨桐跟着伯玄思派的护卫队一起，先他们一步去。
　　汝凉钰也往后一躺，靠在伯玄昭身上，将手里剩下的一口花丝饼递到伯玄昭嘴边。
　　其实伯玄昭向来不喜吃这些东西，但汝凉钰给的就不一样了。而且这还是汝凉钰咬过的，那就更不一样了。
　　张嘴就把汝凉钰递过来的一口花丝饼，吞了下去，还将他手指上的残渣舔了舔。
　　“你……”汝凉钰任他把手擦了遍，有些无奈，连说都不想说，明显是对伯玄昭这种无赖的行为习以为常了。
　　路过长贤山庄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反正他们两个也不急着赶路，就更随性些。
　　汝凉钰前几日就回来说过这件事了，汝廷慕一反常态的没什么意见，甚至还有些赞同。
　　而汝申岭和汝李氏，一直说着让他照顾好自己，让伯玄昭照顾好他。还说等汝梓季再大些，就去海亳州看他。
　　伯玄昭的那处别院，也给了汝申岭和汝李氏。那儿静，他们想去的时候，可以小住几日。
　　“大少爷。”守门的小厮看到汝凉钰和伯玄昭，立马迎了上去。
　　汝李氏和汝申岭在前院，汝廷慕在书房，至于汝梓季……
　　“大伯和婶娘倒是会省心。”汝凉钰站在后院门口，看着一棵大梧桐树下，无名正拉着汝梓季的手，像是在教他走路。
　　伯玄昭握着汝凉钰的手，看着树下的那一幕，倒是没太多感受。前世的赵禀霖和汝梓季之间的事情，恐怕只有无名知道了。
　　就像汝廷慕说过的，这些事情都有因果。前世种下的因，这辈子也该有所结果。
　　用午膳的时候，一家人难得的都到齐了。汝凉钰坐在汝李氏身边，听着她前几天已经说过一遍的话，没有任何不耐。
　　“前几日宗安来找过我。”汝申岭看着汝李氏又重复一遍那些话，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话题引到伯玄昭这儿。
　　伯玄昭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抬头看着汝申岭，明显的不知情，“小舅舅来干什么？”
　　想到宗安的性子，伯玄昭有些头疼，可别再因为无聊整什么幺蛾子。
　　“他……”汝申岭看了看也坐在桌边，全程安静的无名，视线又放在无名旁边的那个摇篮上，“他想让小季以后接手听雨楼。”
　　伯玄昭和汝凉钰听了之后，都有些惊讶，随后又很快平静下来。
　　这事儿放在别人身上有些不可思议，但放在宗安身上那就是理所当然了。
　　“大伯别搭理他。”伯玄昭一点都没顾忌和宗安的血缘关系，“长贤山庄的家业，就够小季挥霍的了。”
　　做个“纨绔子弟”多好，要什么听雨楼，还要奔波劳碌。罗家的听雨楼本来就够大了，放在宗安手里又扩大了不止一倍。
　　汝申岭笑笑，看着伯玄昭非常真诚的话，没多说什么。他倒是也不希望汝梓季名扬天下，长贤山庄素来不缺这些。
　　更何况，汝凉钰和伯玄昭的事情也成定局，那长贤山庄和伯玄昭、和整个宗家也连在了一起，敛藏锋芒才是最好的选择。
　　伯玄昭看了无名一眼，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从长贤山庄用完午膳，伯玄昭和汝凉钰就又启程了。临走前汝廷慕冷着脸对伯玄昭说：“照顾好凉钰。”
　　这也算是彻底把汝凉钰交给了伯玄昭，没有任何顾虑。
　　越是远离京城，伯玄昭心里越是平静、越是自由。捧着汝凉钰的脸，吧唧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正待汝凉钰要推开他，伯玄昭又极轻极温柔的吻在汝凉钰额头。慢慢往下，吻上汝凉钰剑刃一般的眉眼，吻过鼻尖。
　　脸上痒痒的，透过皮肤一直传到心里面，一阵酥麻。
　　“钰钰。”伯玄昭和汝凉钰双唇相触，说话间唇齿开合，气息相交，“我爱你。”
　　汝凉钰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笑，直接覆上伯玄昭的唇，用行动来回答。
　　哎，他总是对伯玄昭没办法。


第132章　
　　从京城到海亳州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