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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赠一朵菊-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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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辞扭过头去,却见金蕊面上落了桃花,满脸满眼皆是桃花色,一双眼睛如盈盈春水,此刻竟然迷离又柔和,往日的攻击性一扫而空。
小和尚不动如磐石大钟的心莫名响了一下。
金蕊皱着眉,捧着面前人的脸,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讲:“你不准跑!”
不光是含辞,连半枫也被吓了一跳,这货在说什么玩意儿?
金蕊忽然一把扯住了含辞的衣袖,一时之间半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再不阻止小含辞怕是要……
半枫正心乱如麻,结果让他瞠目结舌的事发生了——金蕊非常小声地讲了句:“你不要走。”
半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背脊发凉,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如此这般的桀骜不驯之徒俯首低眉、怯怯作哀求之态?
轻飘飘同鹅毛的一句话,掉在耳里,却似惊雷,被佛家梵语洗过的心境,蓦地一缩,变得不那么坦荡。含辞呼吸一滞,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他隐隐地觉察到什么,但那东西羽毛似的轻、泥鳅似的滑,他只来得及伸手,却揪不住。只好任它逃也似的飞窜而去了。
心境稍平复了些,含辞叫了一声“金施主”。方才“两耳不闻周遭事,一心一意耍流氓”的金蕊神色蓦地变了,一怔,兀自从含辞身边滚开。
金蕊莫名其妙地生气了,咬牙切齿地说了句“骗子”,随后赌气似的钻进了船篷里。
·
天色渐晚,半枫想着收桨,歇息一宿,等天亮了再赶路,不想前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哭,还夹杂着打斗的声响。
于是他又多划着船行了一段路,果然见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动静。
他看清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怪象!
一个穿着红衣裳、披头散发的女子半截身子露出水面,在水里飞快地移动,她追着一个黑衣人,歇斯底里,哭得伤心断肠,仿佛对方是脚踏多条船的人渣负心汉。
半枫将含辞推进船篷里,叫他躲着不要出来,心想怕是遇到鬼傩戏了。
寻常听闻的傩戏是人扮神捉鬼,有逐鬼驱瘟疫之寓意,而鬼傩戏则相反,它是鬼神捉人。据传言是水鬼偏好的把戏,戏台常常在水面,夜间行船者如不慎撞见,很可能成为戏中被捉的角色。
半枫也只是道听途说,从没亲眼目睹过,真假尚不可知,是以按兵不动,暂且作壁上观。
不料紧接着更惊悚的一幕出现了,那女子忽然跃出了水面,月光之下,巨大的鱼尾闪着光,连带着扬起许多水珠。这女子竟是非人之物!
半枫来不及细想,船已经在向那边靠近了。
他分明没有摇橹,是船自己在动。
这时他看见了许多鬼面飞头,它们自水中跃出,向那边飞扑过去。
那些鬼头嘻嘻地笑,女子则呜呜咽咽地哭,奇怪的声音交杂在一起,难听且聒噪无比。更令人惊奇的是,鬼头竟在和那女子相斗!
女子的指爪又长又尖,在空气中划过都能带出一阵凌厉的风,有不幸被击中的鬼头,面具碎成两半,露出内里残肉还未脱干净的骇人的脸来,饶是半枫也被吓得一愣——他竟不晓得,一直盯着自己且在暗中帮衬自己的,原貌竟是如此骇人。
不过他很快释然了,横竖不过一张面皮罢了,反正鬼面具也同样不堪入目。
鬼头咬住女子胳膊的时候,半枫居然忍不住喊了一声“好”。这一声惊动了那边相斗的双方,那红衣女子张牙舞爪地朝这边靠近,半枫大惊,抄起桨哗哗地挥过去。
然而这种攻击对她来讲简直就是在耍宝,半枫想着还是划船逃命比较好。
然而这时,红衣女子已经逼近了,半枫看清了,她身上穿的不是一般的红衣裳,竟然是嫁衣!而且这嫁衣非同寻常,似是鱼鳞拼接而成。
她的脸白得吓人,嘴唇也红得吓人,整个模样瞅着就十分耍斯吹氖焙蚧挂恢狈⒊隹奚凰劬Φ傻美洗螅锩娌悸撕煅俊
半枫心道完蛋了,他正要往船篷里钻,不想一个黑衣身影涉水而来,一脚飞出去,欲将红衣女子往水里踢。谁料这位仁兄怕也是个半桶水,三脚猫的工夫,没踢到实处。
女子的爪子却已狠狠地挥过来,半枫躲闪未及,不想那黑衣人竟然猛地朝他撞过来,替他挡下了这一击,只听他痛呼了一声,重重地摔在了船头。
红衣女子抓伤了黑衣人,本是达到了目的,可是脸上却依旧没有半分兴奋,仍旧呜呜地发出哭声。
实实在在是鳄鱼的眼泪。
她鱼尾上的血红鳞片从身上齐刷刷地飞出,整整齐齐地贴在了黑衣人身上。他心道不妙,这血红鳞片在吸黑衣人的血!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闪过,半枫回头,果然见金蕊斜倚在船篷口,顿时松了口气。
方才金蕊飞出的金花花瓣锋利如刀片,直逼向红衣女子腰腹,她忙躲闪,堪堪避过,仍旧被刀风划伤,几片血红鳞片翻卷而出。
女子凄厉哀嚎了一声,半枫以为她要逃走,没想到她竟然不怕死地又扑上来。
金蕊将刚从船篷里钻出一个脑袋的含辞塞了回去,顺手攫住飞回的金花,飞花成刀,他眼角挑起的笑意纵横着冰冷的杀气,眼瞅着妖物就要被活剐,半枫捂着眼睛不敢看,这时船篷里传出含辞的声音:“金施主,手下留情!”
金蕊闻言微微一滞,不过他从来不知留情二字怎么写,随即便勾起唇角,手起刀落,一串血红的珠子高高扬起又坠落,伴随着凌厉的刀风,一股血腥味蔓延开。
女子重重摔在船板上,铺开的大红嫁衣烈烈似火,艳艳如花,然而又像一大摊血迹。
含辞掀开帘子出来时,见着这一幕惨状,看了金蕊一眼,短暂的一霎,金蕊与他目光相撞,却仿佛被刺了一刀——他不喜欢小和尚的眼神。
红磷纷纷从黑衣人身上掉落,半枫蹲在黑衣人身边,伸手将他扶起。他的手在碰到黑衣人的身体时,不知是错觉与否。
他感觉到对方身子颤了一下。
半枫将人扶起来后,对方低声向他道了谢,不着痕迹地脱离了他的扶持,跟他之间的距离也稍拉开了些许。
一瞬之间,半枫感觉到了黑衣人对他的排斥。
这个黑衣人浑身裹着宽大的黑斗篷,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脸,他个子小小的,若不是方才听他开口道谢,半枫几乎以为是个女子。
见女子已被降服,半枫掏出几张黄符,口中念咒,迅速将符纸定在她身上,罢了又搜出一张渔网,将人套入网中,拖进船篷里。他碰到她的那一刻,登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这人身上寒凉无比,像常年浸泡在深潭之中一般。
含辞坐在靠近那女子的位置,金蕊皱着眉让他离远些,可是含辞置若罔闻,金蕊头一回被气得牙疼,一直死死地盯着含辞和他边上那只妖物,手上的小金花几乎要被捏烂。
半枫无意瞥了这边一眼,不禁打了个寒颤。
气氛安静而诡异,所幸未过多久,妖物身上涌出一团暗红的雾气,雾气散去之后,她下半身的红鲤鱼尾消失了,伏在船上的成了一个脸色苍白如纸、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嫁衣之下的双腿上只有一只鞋——那是一只绣着红鲤鱼的绣花鞋。
半枫松了口气,道:“妖邪之气已散。”
鱼的生命力顽强,就算被破腹剜肉,也依旧能甩尾跳跃。半枫料想她虽受致命伤,但仍旧吊着一口气。
果然不久之后,那女子悠悠转醒,迷蒙着一双眼,像瞎子一样眼神茫然地四处张望。
半枫知道,她这种状态就像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维持不了多久,于是他赶忙询问她的身份、遭遇,她呆滞地讲了一句“缈缈”,接着不管半枫讲什么,她都不作声。
黑衣人却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若有所思。
就在半枫放弃问话的时候,她忽然脸色骤变,面上爬满了惊惧,嘴里喊着“娘,缈缈就来了,我跟你走”。
半枫闻言,心道,坏了!
果不其然,只见她双眼猛地一瞪,眼角流出两行血泪,猝然化成了一滩红鳞。
半枫叹了口气,转而看那黑衣人,虽然隔着黑斗篷,对方仍旧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目光,而且还没有等他开口,黑衣人便洞察了他的心思。
他轻咳了两声,说道:“在下与这位姑娘素昧平生,方才听她提到‘缈缈’这个名字,倒是想起一桩事来。”
“大概是九年前,春城有两户人家办婚事,结果发现新娘被掉包,之后又遇上花神发怒,花神殿在那之后就被拆掉了。据说新娘的名字正是缈缈,她爹四处寻找,最后在自家的枯井边上,找到了一双绣花鞋,之后她爹就疯了。”
半枫追问:“疯了?莫不是缈缈跳井了?”
黑衣人轻轻“嗯”了一声。半枫觉得奇怪极了,又道:“她为什么跳井?难道是被逼婚的?”
“并非如此。她跳井是因为她娘。她娘名唤红鲤,在嫁给她爹之前是花竹居的当家花魁,后来从良嫁给缈缈的爹。娶青楼的姑娘难免落人口实,缈缈的爹从外头听了一些闲言碎语,对红鲤起疑心,夫妻二人经常争吵不休,在缈缈五岁之时,他失手将红鲤推入井中。他隐瞒实情,将井口封住,佯作枯井,并对外称红鲤失踪。这件事之后的第三天,缈缈忽然害了病,大夫怎么都治不好,他请了道士作法,将枯井封印,之后缈缈的病才渐渐好转,”黑衣人道,“缈缈出嫁时,不知为何封印解开了,红鲤无端惨死井中,多年不见天日,怨气自然极重,缈缈被怨气影响跳了井。”
半枫望了一眼地上的绣花鞋,上面的红鲤鱼精妙玲珑,宛若在游动。
金蕊笑了一声,半枫只看了他一眼,便忽然警觉起来:“等等。你是如何知道的?”
黑衣人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表现得异常从容:“实不相瞒,在下捕风使千风,素来喜好搜集各地奇闻趣事,方才所言,一半是道听途说,一半是自己瞎猜的,随意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半枫仍有疑虑:“方才见你二人在水上相斗,敢问你们有何恩怨?”
千风道:“我受人追杀至此,承蒙各位相救,才侥幸苟活。”
这番说辞颇为可信,捕风使并非是个讨喜的行当,总有一部分人对其深恶痛疾,而且这部分人权势往往相当之大,知道得越多越遭人记恨,因此受人追杀几乎是成为知名捕风使的必由之路。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捕风使不得入神曲。
但这规矩在十年前被人给破了,此人乃名副其实的捕风使第一人,名唤千里明。据传言,此人于方圆千里之内,事无巨细,明察秋毫。
这千风斯斯文文有问必答,且一副身子不怕影子斜的模样,半枫姑且相信他是个老实人,见他伤势颇重,便取出一瓶伤药递给他。
对方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想要如何拒绝他,才开口说了句“不必”,半枫便强硬地将药塞到他手里。
他明显一惊,看上去慌张而无措,活像是狼穴里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半枫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明明在做好事,他怎么有种化身无赖泼皮欺侮良家小媳妇的感觉?
也罢,他顺势装出一副恶霸的神情,用恶狠狠的语气道:“怎么?想要我亲自给你擦不成?”
此话一出,立刻遭了金蕊的一记嘲讽之眼。
不过话虽粗却有效,千风显然是大受触动,立马收下了药,战战兢兢地向他表达谢意以及那委婉却强烈的拒绝之意。
千风换药时,半枫非常识好歹,自己到船头上去站着了,纵然没有亲眼见到那些伤口,他也也知道情况很严重,只是他没想到竟然严重到后来的几天,千风一直虚弱地躺着,起身都难。
半枫揪着这件事好生数落了他一回,以长辈的姿态说他“都伤成这样了还说什么不必擦药,年轻人学什么不好,偏要像个傻子似的充英雄学逞强”。
千风低眉顺眼地听他数落完,不气不恼的。
盯着他黑斗篷之下晦暗不清的脸,半枫莫名地着了恼,忍不住说了一句:“跟小哑巴似的,真是无趣。”
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原本是想刺激千风一下,让他搭理搭理自己,不料对方依然入定如僧岿然不动。
半枫无聊极了,心说这人还真是不好相与。然而他又总爱热脸贴上冷屁股,自个儿给自个儿找壁碰。
每每半枫心里堵得忍无可忍,跑到船篷外头呼吸新鲜空气时,千风总是静默地望着他的背影,抿着唇攥着手,一边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另一边心绪又开始汹涌不宁。
直到帘子垂下,将外头的光亮全然拒之门外,他才逐渐松开了汗涔涔的手。


(三十八)五羊晚报:惊梦枯骨误两仪1
日头初升时,船终于靠了岸。
千风的伤势并未痊愈,但他自己说已无大碍,坚持要走。
半枫思忖片刻决定要一起去五羊,亲眼看着千风进医馆。他态度坚决,任千风如何推辞都无用。
可是在其余三人上岸后,他正要下船,船却忽然自己动起来,飞快地将他拖离岸边。
半枫惊了,目瞪口呆地望着岸上三人,这船行进的速度简直比他自个儿摇橹还快!
岸上金蕊目送他乘舟远去,睨了边上的千风一眼。千风恍然未觉般,对二人说:“多谢两位这几日来的照顾,自此山高水长,望君珍重。”
见他有分道扬镳之意,含辞有些犹疑道:“千风施主,你的伤……”
千风道:“不碍事。”他说罢十分有礼地作揖,转身离去时才走了两步忽然踉跄了一下,幸而含辞上前扶住,他又道谢,含辞挽留他,讲伤好以后再走也不迟,他沉默了一阵,勉强答应了。
比他更勉强的另有其人,自那日夜晚奇遇之后,金蕊与含辞就再没说过话,而此刻含辞又搀着千风,金蕊心里窝火,一路黑着一张脸,三个人之间气氛尴尬沉闷。
这边虽然是五羊地界,但是离繁华热闹的街市甚远,放眼望去唯有山石林木、清溪野花,就这样走了许久,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寂寂山林顿时热闹起来。
再走一段路,一副喧闹的景象便闯入眼里:
两队人马狭路相逢,一队载歌载舞,喜气洋洋,美女如云,兰花朵朵,拥着一台五彩鸾车;另一队哭天抢地,凄凄惨惨,白衣成群,纸钱狂撒,抬着一具漆黑棺木。
显而易见,是办喜事的撞上了办丧事的,按照五羊风俗,丧事先行,办喜事的应当避让。
然而眼下的情况是,这两队人马争锋相对,谁都不让也就罢了,竟然还大张旗鼓地吵起来了!就旁观者来看,其争吵之激烈大有撸起袖子干起来的架势。
办喜事的那队为首的姑娘捧着一张被装饰得花里胡哨的画像,而办丧事的那队为首的公子哥儿则端着一块牌位,二人一边凶神恶煞地瞪着对方,一边唾沫横飞地破口大骂。
显然这是一片沸腾的浑水,蹚不得。
谁料金蕊忽然变了脸色,毫无预兆地冲上去,一脚踹飞了那公子哥儿手上的牌位,接着怒不可遏地扣住了对方的脖子。
含辞短时间内都没来得及反应,待他要上前阻止金蕊暴力伤人时,竟听到那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怎么是你”。
公子哥说完这句话猛然转向赶过来的含辞,二人目光相触,他登时睁大了眼睛,将不可置信写在了脸上,语无伦次地重复了无数个“你”字,始终吐不出别的字儿来。
含辞将牌位捡起来,那牌位上面用金漆写着“兰蛤蟆之灵位”,那位公子已经被掐得面部发紫了,他忙赶上去抓住金蕊的手臂,一改往日的温和如水,大喊:“住手!”
金蕊一怔,皱着眉死死盯着含辞好半天,许久,竟然露出微笑,语气却很是不悦:“你叫谁住手?”
话虽这么说,可他到底是松开了,那位仁兄跌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金蕊提着衣领扔进了他自己准备的棺木里,而那块牌位被金蕊抢过来,丢在地上一脚踩烂。
金蕊双眼通红,像一头发怒的狼,亮出了尖牙利爪。
他一把扯下了辫子上的金花,含辞一见他如此动作就知道不妙——金施主又要行凶。
只见金花的绿茎迅速抽长,长成一条绿藤,金蕊凌空一甩,重重打在南信身上,沾血的藤上又绽开几朵金花,如刀片般割破伤者皮肉。
不仅是南信,他手底下那一群人皆被抽得不知东南西北,哀嚎着在地上打滚,如遭凌迟之酷刑。
含辞百般呼喊也不能让金蕊清醒过来,干脆一咬牙,拦在了棺材前面。
藤鞭无情,当含辞的血在金蕊脸上画出几点红梅时,鞭子倏地掉落在地上,金蕊愣住了,满腔怒火撞上心慌意乱,相互撕扯得厉害。
终于是怒火被压了下去。金蕊迅速摁住含辞的伤口,含辞看着他,微微张口,道:“金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杀戾之气,到头来终是伤人伤己。”
金蕊原有数句极幽怨的粗话要说,话到嘴边瞥了小和尚一眼,心想说了这呆和尚也照样会犯蠢,终于是没说出口。
那边那位姑娘惊魂未定地观望了许久,颤颤巍巍地从树后面出来,看了一眼棺材里的南信,发现人只是昏死过去了,性命犹存,于是命自己带来的人将这满地的伤者抬走。
她在看见含辞的那一刻意外极了,当下便不可遏制地惊叫:“兰嗣音!”
她围着含辞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抓着他的胳膊颤着手晃了半天,终于开口道:“你是兰嗣音吧?你告诉我,你是他吧??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一连“告诉我”把含辞弄懵了,这位姑娘喜上眉梢满脸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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