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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圆玉硬-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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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再生气了,好吗?”
云烟看着丁嘉的眼睛,终于明白了:“你……你刚刚故意亲他,就为了制造一个事端,好特意跑来告诉我?”
丁嘉心中一咯噔,云烟真是太聪明了,自己构思了好半天的阴谋,他一秒钟就看穿了,哎命苦……
云烟见丁嘉眼珠子乱转,便知道这原因跑不了,不由叹了口气,心想,老周看上你,也是他倒了八辈子霉。
第二十四章(中)
广场上横七竖八的停满了旅游大巴、机场大巴,许多人拖着行李箱来来往往,如同一股蚂蚁搬家的潮水。
陈雄说:“云烟,你雄哥活了二十几年,头回看到打架认错人、回家认错地的。你真是个人才,嘉嘉都不会这样。”
丁嘉站在云烟的背后面,默默点了点头。
云烟皱着眉,一脸疑惑,周肃正转了两圈回来了,说:“机场设施很新,使用不到两年,这是政府征地,搬了没多久。”
一听“征地”两字,云烟的眼睛大放异彩,赶紧去找了个一身橘黄的清洁工询问情况。
云烟一下子就找对了人,这清洁工正是原住地居民。拆迁后爆发,一下子就坐拥二十几套房子,但苦习惯改不了,闲不住,只好又出来给人打工。
王家湾已在三年前集体迁走,得知了新村所在地后,四人便打车前往。新村靠近九峰公墓,非扫墓季节,路上行人稀少,已是农历七月,每个路口都可见到摆放的祭品,化为灰烬的黄纸。
新村里种了密密麻麻的楼群,全是一模一样的七层双套房,四人下车后,还未走到第14排,就听到一个老太太边跑边喊的声音:“毛毛——毛毛——”
云烟回头向众人一笑,便快步迎了上去。一个六十来岁、穿得十分花哨的老太搂着云烟又哭又骂。这人就是云烟的婆婆。
云烟问:“爹爹呢?”
婆婆一脸仇视地说,这死老头子不要脸,一把岁数了还不成器,不晓得又克找哪个老婊子了。
晚饭时家里来了许多人,按辈分,都是云烟的堂舅。爹爹回来了,婆婆又是一顿骂,爹爹举了举手里的鱼,争辩说,他是去买江里的活鱼,等了好久,还是高价竞标来的!
搁以前,丁嘉会对这种说法略感难堪。原本在他看来,老年人离性很遥远,外公外婆只是外公外婆,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他们是夫妻。或者说,即便原本有深厚的情谊,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们会自觉远离性爱,自觉成为宽厚的长者,年轻人的榜样。外公外婆一直是分房睡的,丁嘉也从未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也许在他眼里,这样才是正常的状况。可是有了酒吧的经历,他才明白有些人老骥伏枥,色心不已,完全不输年轻人。
晚饭后,云烟问起了他最感兴趣的事——拆迁房款。可一说到这个话题,婆婆又嚎天嚎地,说家门不幸。这个湾子里的农民刚一拿到拆迁款,就有一批外地人来这里设赌博机,云烟的舅舅一个星期就输完了一百二十多万。还有个别人家一口气输完了五百万,媳妇喝农药自杀的。总之,这笔钱弄得当地人鸡犬不宁,到最后没办法,村长报了警,才将那批老虎机弄走,赌博窝点拆除。总之,现在就剩下这片房群,等待再一次的拆迁。
据说还有下一次拆迁,因此这批人借钱码高了房子,增加了总面积,一楼开小卖店或者简易家具店,二楼自住,三到七楼都租给外地民工。可一连拆两次,这样的概率堪比被雷劈,简直是白日做梦。云烟听了这话,心情有些沉重。舅舅输掉钱之后,就外出打工失去了消息,有人猜是进了传销窝点。
晚上睡觉的时候,丁嘉睡在云烟身边,小声叫:“毛毛,毛毛~”
云烟躺着踹了他一脚,说:“闭嘴。”
丁嘉睡得靠过来,问:“毛毛是你小名吗?”
云烟说:“不是。我们这边刚生下来的所有奶巴子,都叫毛毛。”
“可你都长这么大了,”丁嘉说着,又笑着摸了摸云烟的头。
云烟说:“我妈和我爸没结婚,我生下来之后没户口,也没起名字,就一直被人叫毛毛。”
丁嘉从背后抱住云烟,说:“可你叫云烟呀。”
过了好一会儿,云烟才说:“云烟不是我的名字。”见丁嘉还要问,他翻了个身,说:“快睡,明天还有事。”
见云烟不耐烦,丁嘉只好怀着不甘心的疑惑,闭上了眼睛。
次日的事,是去走亲戚。表姐嫁了一个老家在通山的男子,现在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孩子在老家做周岁,一行人前去吃酒。这种事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陈雄、周肃正、丁嘉三人也随云烟一同前去。武汉这边的亲戚不少,包了一辆大巴,两三个小时之后,便到了通山。
通山风光秀丽,是个极有文化的地方,屋前有水,屋后有竹,家家的门楹上都挂着自己的郡望、祖训,而那些字眼极有特点,典故别致,你一眼便知道这家主人姓什么,写“竹林贤士”的是姓阮,写“东海日出”的是姓徐,“三槐世第”的姓王……丁嘉一路上看得津津有味,一个本地老人见他如此有兴趣,攀谈了一路。
孩子抓周的过程也十分有趣,算盘,笔墨,骰子、大饼、螺丝刀、口红等十二件物品摆放在那儿,孩子的奶奶一个劲的将笔墨等东西往孩子手里塞,但两个孩子毫不理睬,最后为了那个大饼大打出手,双双痛哭。
表姐结婚多年,一直没能怀孕,这次去本地的寺庙拜过菩萨,结果菩萨热情过头,买一送一,夜里两个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交叉感染,吵得要死,夜不能寐。这里的菩萨灵验得很,本地人都交口陈赞。
通山有不少值得一去的地方,有个很著名的隐水洞,云中湖,九宫山,闯王陵墓,还有几个寺庙。亲戚们在这过了一个夜,次日便坐大巴回去了,云烟说多玩两天再走。
四人虽南北各异,却都生长在平原地区,嫌少见到如此的山林地貌,松风渐渐,溪流潺潺,黄花郁郁,人间的烦恼被拂扫一空,胸襟都变得宽广起来。沿着山路上顶,一路竹海呼啸,欲辨忘言,一切的心事和心结,都被吹散。
无量寿禅寺还有一部分在修建之中,门票十元,学生证打了个半价,每人收了五块。工匠的手艺好,这里的佛祖菩萨雕琢得慈眉善眼,各个看着舒心悦目,香火比较旺盛,每尊佛像前都供着灯油、莲花、瓜果蔬菜,还有一些酸奶、零食。丁嘉好奇地问:“他们怎么知道佛祖爱吃花生?”一个青年沙弥说:“他们无知。”丁嘉问:“那你们怎么不撤走呢?”沙弥说:“我们仁慈。”见他这个态度,丁嘉就不再同他讲话了,自己拜自己的。
丁嘉逢佛必拜,这些菩萨们虽然叫不出来名字,但礼多佛不怪,丁嘉宁可错过不可放过,每个菩萨面前的功德箱都丢了几块钱。虽说钱多钱少都是个人心意,可看到陈雄虔诚大拜,磕头砰砰,再往每个功德香丢一毛钱硬币,丁嘉觉得菩萨们有点亏,毕竟他们都那么灵验。云烟没有拜,这些菩萨他都不认识,更别提给钱了,到目前为止,他就认得大肚子的弥勒佛,他一直想找财神,但是寻而未果;而一进寺庙,寝室长就走得不见了人影,丁嘉找了好久都没见到他,佛光普照下,中国移动的信号都被扑灭了。
广场上有一尊五丈高的观音铜像,身后披着酒红色的落地披肩,雍容壮观。观音是中国人民最亲切的菩萨,这下连云烟也不再无动于衷,三人立即过来叩首,一拜二拜三拜;拜完后,丁嘉看到观音身后站着一个人,正是周肃正,他立即招呼寝室长来拜。四人同拜,有一种桃园结义的错觉。
周肃正不肯,说:“这是送子观音。”
云烟立即一蹦三尺高,大叫到:“日哟,你不早说,刘迪明那厮肯定就是拜送子观音,拜太早了。”
陈雄幸灾乐祸地笑了:“哈哈,反正我和嘉嘉都没女朋友。云烟你可要注意了,别大学没毕业,就拖家带口,儿女成群。”
周肃正笑了笑,正要说什么,丁嘉却一脸愧色走过来,小声说:“寝室长我对不起你。刚才见你没在,我就私自替你拜了送子娘娘,还许了不少愿……”
周肃正:“……”
本寺接受同修挂单,也收留俗人在此避世,但却是有偿的:每天两顿饭,有电,上下铺,一天十五块钱。这比住旅店便宜多了,四人决定当晚就在这里住下。
可是,没有晚饭吃,寺庙里的规矩是过午不食。但见这四人实在饿得难受,青年沙弥就放他们进了大雄宝殿,让他们在那些供品里自己挑,丁嘉拿了一个苹果,拿了一提旺旺雪饼。可是年轻人血气方刚,这些零食哪里够,青年沙弥又只得给四人寻了几个冷馒头、蒸玉米、藤上摘了几条嫩黄瓜,一瓶黄豆酱,才将他们打发了。
那一夜,众人都没睡好;山里夜气降临后十分凉爽,不需要电扇,反而还要盖上薄被子;最要命的是山上草木繁茂,蚊虫蚂蚁十分厉害,那蚊子个头极大,腿脚上带花纹,看着就毒;而为了不伤生害命,和尚们都不点蚊香,以身血饲蚊虫,伟大而悲悯。周肃正苦不堪言,在床上静坐了一夜,到了次日天明,才在床上虚卧了一会。
宿舍依山而建,他们住的是二楼。清晨八点多钟,丁嘉正坐在一块被风吹得很干净的石头上和一个老和尚说话,丁嘉说着什么,老和尚听得很认真,连连点头。
丁嘉说:“七里香就很好啊,它是芸香科的,叶子形状和豌豆一样。芸香科的植物都有香味,既可以种在外面的土里,又可以种在花盆中,放在房间里的书桌上,驱蚊效果很不错。”
老和尚连连点头,并提笔在一张纸上记了下来。丁嘉又说:“猪笼草也好用,蚊子一靠近它的瓶口,就被吃掉了,而且花和叶片上都有黏性,蚊子一过来就被粘住了,然后就变成了养分和花肥。”
老和尚摇摇头,说:“这个不好,不好。还有别的吗?”
丁嘉说:“有呀,薰衣草!把它的花风干之后,做成香囊,能防跳蚤咬,还能当樟脑丸用。”
老和尚说:“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以驱赶替代杀戮,好得很,好得很!”说着,又在纸上上记录了下来。
丁嘉接着说:“夜来香也行,驱蚊效果也很好,但这种香味太浓,有心脏病、高血压的人闻了受不了,只能种在外面,不能养在屋里头。”
老和尚想了想,点点头,又记了下来。
丁嘉继续滔滔不绝:“天竺葵是最好的,开花的时候很漂亮啊,而且温度越高,它越香,驱蚊效果就越好。它开花最浓密的日子,正好是蚊虫最多的日子,蚊子被它克的死死的!”
老和尚一边记一边连连赞叹:“大学生就是有文化,你是学园艺的?”
丁嘉说:“我不是这个专业啦,只是……只是家里有个人,他是个曹丕,很怕蚊子,所以我就查了资料,记在心里。等将来我有本事了,定不让蚊子再咬他一口。”
丁嘉说这话的时候,口吻恢弘,眼睛亮晶晶的,风吹过他洁白无瑕的面庞,黑漆漆的头发在和煦的日头下闪着光,仿佛他真有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丁嘉回到宿舍,发现寝室长已经起来了。周肃正见他进来,便站了起来,不疾不徐地向他走了过来,丁嘉见面前越来越暗,不由后退一步,背抵在墙壁上,再无退路。而周肃正只手撑住了丁嘉身后的墙壁,低声问:“曹丕为什么怕蚊子?”
以墙壁为凭,周肃正只手便将丁嘉逼入了死地,陷落在他的臂弯中。两人贴得很近,几乎面颊相触,周肃正说话的热气也喷在丁嘉身上,丁嘉心跳得飞快,面颊火烧,寝室长偷听他讲话……这样很不光明正大呀……
周肃正见他不回答,居高临下盯着他,又将问题重复了一次:“曹丕为什么怕蚊子,嗯?”
丁嘉头晕目眩,突然觉得热得要命,嗫嚅道:“因为他是喂蚊帝……”
丁嘉话未落音,周肃正就一低头亲了过来,这个吻和以往都不同,啃咬一般,十分疯狂,几乎要吃人。这个的份量令丁嘉心中害怕,但背后是墙,被笼罩在寝室长胳膊之下又跑不掉,左躲右闪。好半天,周肃正喘着气站直了身体,低声问:“怎么了?”
丁嘉慌慌张地脱离了他手臂的禁锢,指了指外面的和尚。做人要厚道,不能在和尚面前吃肉bia嘴,也不能在和尚面前亲嘴。
周肃正一愣,又笑了笑,手指抚上丁嘉略红肿的嘴唇,说:“你说得对。”
这个时候早过了饭点,寺庙里早上五点就开饭,僧多粥少,周肃正对吃的并无所谓。然而桌上放着一个搪瓷碗,里面有两个碱面大馒头,一包榨菜,还有一碗浓稠的稀饭,小心翼翼用一个大瓷盆盖好。像这样扣东西的习惯,301寝只有一个人有。
丁嘉红着脸说:“你自己慢慢吃,我,我要去找云烟啦。”说着,便一道胖烟,慌慌张张,不见了。
第二十四章(下)
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宗就说过,山溪水的涨落,一如人心的反复。枯水季节的山溪十分消瘦,盈盈一握,可一夜暴雨,便丰满了起来,晶莹踊跃,仿佛一汪有了生命的银子,看得人的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四人来通山之前,九宫山便下了一场大雨,山溪水哗啦啦的,奋然前涌,一脸着急忙慌的模样。溪涧堆满了大小各异的卵形石头,仿佛侏罗纪时代的巨蛋。最大的那粒有一人多高,石头阳面惨白,风吹雨洗十分干净,阴面暗青,长满了一指多长的苔藓,随手一扯就能揪下完整的一大片。云烟坐在石头上,面朝溪水,一动不动,仿佛参禅一般。
丁嘉心里一紧,加速冲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云烟,然后大声呼叫:“陈雄——陈雄——快来呀,云烟在这里——”
云烟被吓了一跳,左支右拙,死命挣扎,一胖一瘦的两人双双从石上坠下。丁嘉早已从陈雄那处听说了陶妈的劣迹,现在陶妈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云烟若要博取众人的同情,又怎能认输?可是此地人迹罕至,纵然他真有个三长两短,云家人也未必能知晓、自责。所以死一死不是不可以,但选在这里就不明智了。
云烟气得要揍丁嘉,被这样猜测,备受侮辱。可是,刚刚两人厮打一番后,云烟发现了一件更令人沮丧的事——他真的打不过丁嘉。妈的。
在丁嘉面前,云烟向来说一不二,纵然他浑身是口,也不想对丁嘉解释。说再多也没用,丁嘉的脑子里有一个独特的翻译器,最后他所get的意思,总是与原始发布者不在一个频道上——当然,这个翻译器每个人脑子里都有,偏差总是存在,但丁嘉的这个误差,让云烟格外恼火。
走之前,云烟没撂下“有我没她、有她没我”的狠话让云家为难。陶妈是个要强的老太太,然而她丈夫很早就和别的女人跑了,儿子抽喝嫖赌、女儿愚蠢泼辣,她满腔的母爱不想放置在这样的儿女身上,便移情到了云中鹏夫妇身上。人前人后,她都以云家利益为一切言行的出发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年云慧发高烧,又遇上了全城停电,生命垂危,陶妈一个矮小瘦弱的老太太,独自将云慧背出了十里地去找医生。生活上,她把持了厨房话语权,云家的吃喝,她乾纲独断;再后来,她越界插入了云家的血情之中,曾与云慧的亲祖母暗自较劲,比拼影响力,好在她能熬,云家祖母撒手西去后,她就成了西太后。云慧母女三人谦和懦弱,家中古井无波,可日子太清闲,不能体现她对云家的一片忠诚;云烟的出现,满足了陶妈对敌人的一切遐想,她翎羽抖擞,像一只护巢的老母鸡,无数次寻衅滋事,发起冲锋,迫使云烟现出原形,好让被蒙蔽双眼的云家三母女看清这只狼崽子的真面目!
陶妈这只老可怜虫,只能靠被动剥削他人的感情为生;而在拉虎皮当大旗方面,嘉嘉就十分聪明了。他一边美滋滋地亲着周肃正,一边兴冲冲跑来这边向云烟汇报战果,既收获了爱情,又挽回了友情,一举两得。云烟愤愤地想,说不定嘉嘉就是很喜欢周肃正,但脸皮薄,便打着向云烟汇报的旗帜来正大光明搞不良行为。
这么一想,云烟觉得自己多次被丁嘉利用,嘴都要气歪了。
而现在的丁嘉,兴高采烈,开心地冒泡,在寺里的时候,他每个菩萨都要拜,释尊、观音、大势至、文殊、普贤、米勒、药师佛、地藏这些有名望的自不消说,十八罗汉也个个有份,连门口的四大天王也没放过,口中呢呢喃喃,不知说些什么,还独自一人傻笑。问他笑啥,他也不讲。儿大不由爹。云烟很烦。
这里的山泉清澈,种出的瓜果十分甜脆,陈雄经常去摘七八条黄瓜,在溪边洗了,蘸着从厨房里拿的一罐豆瓣酱吃得不亦乐乎。这山上明明什么都没有,无网无信号,十分枯寂,四个人却并不觉得无聊。
丁嘉发现,寝室长总是在和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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