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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死心。而魏晓林自己则太过年轻冲动了。如果他有一丁点属于艺人的职业修养，就该知道不该将个人情绪放在公共场合里发泄。
　　谌锐说得对，自己的确是没什么事业心，不然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这种情况还要想到谌锐，魏晓林觉得更心烦了，赵其的电话就是此时打进来的。原本他还以为是柯星的电话，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才发觉是赵其。
　　这么晚了，赵其还急急忙忙打电话，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魏晓林靠在练习室的镜子前，接起了电话。
　　赵其没在电话里说什么，只说让他去会议室。魏晓林挂了电话打开练习室的门，看到了蹲在门前的柯星。
　　柯星有点惶恐地站起来，他没说话，只紧张又胆怯地看着魏晓林。魏晓林实在是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只将练习室的门一关，就准备去会议室。
　　“小林哥！”柯星小声喊他。
　　魏晓林转身看向柯星，示意柯星有话就说，可柯星嗫喏半天，什么话也没说出来。魏晓林不想再等他支支吾吾，转身又要离开。柯星慌忙几步上前拉住他，说：“小林哥，是不是其哥喊你？”
　　魏晓林看着他这样，那种拼命说服自己压下去的怨恨又犹如被毒液滋长过一样，疯狂蔓延生长起来，他甚至带着一点恶意说：“对，是，要跟我清算总账，怎么，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柯星嘴巴张了张，他显然是想跟魏晓林一起去的，但魏晓林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笑了：“你就别去了，你去了，就堵上了你的路，跳了十多年舞，刚刚考上大学，还这么小，别毁了你的锦绣前程。”
　　魏晓林说完就走了。他没停留一分一秒，他怕自己这一番话说完，从坚定执着变成犹豫不决的柯星会让自己失望，柯星先前的做法已经足够让他失望了，如果再失望一些，魏晓林真怕自己会觉得过去的真心相待是场笑话。
　　柯星的确是犹豫了，其实很好理解，少年人面对感情总是满腔热情，又很容易受到外界因素而冲动，一时显得自己情深似海，非他不可。但是真当把自己的感情和辛苦坚持的事业放在天平上衡量时，轻重就会立刻显现。
　　舍不得是人之常情，更何况魏晓林也不是那种临死也得拉个垫背的人。
　　赵其显然是已经跟公司高层开过一轮会了，他显得精疲力尽，见到魏晓林进门，也只是抬抬下巴让他坐。
　　会议室里沉默了一会儿才等到赵其开口，但赵其的开口也显得很艰难：“是这样的，公司打算召开发布会，你和柯星出席，你向他公开道歉，他公开表示谅解。”
　　魏晓林对这个决定并不意外，他甚至连一开始坐下的姿势都没有变，双手平静地覆在膝盖上，说：“我不愿意。”
　　赵其想劝他：“你们两个是组合的人气支柱，公司培养你们不容易，如果不是没有选择，怎么会让你们这样做？小林，就算你有千般理由万般理由，公开场合让柯星滚，这就是板上钉钉的错误，出于这件事，你道歉也是应该的。”
　　魏晓林摇了摇头，说：“如果只是这件事，那我可以道歉，可之后牵扯出的许多事情，如果我道歉，是不是证明这些事都确有其事，这些事的影响都要我背一辈子？”
　　赵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回他道：“来日方长，你今时今日这个坎都要过不去了，还有心去想以后怎么办，先过了今天，再去想以后。”
　　魏晓林态度极为坚决：“我做过的事，我可以道歉，但我没做过的事，那些污蔑我泼到我身上的脏水，我绝不可能认。”
　　交涉陷入困境，赵其的脸色难看起来，他沉声道：“小林，公司现在背负着极大的舆论压力在斡旋这件事，如果你不配合，公司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你自己做的一切努力也都化为泡影了。”
　　魏晓林笑了一下，心想，果然来了。
　　在他坐在练习室里的时候，他就曾经想过，这件事公司会怎样处理他，会不会为了保全组合的名声而牺牲他的声誉，如果他拒绝，公司是不是又会拿出他的事业来威胁？
　　魏晓林爱惜自己的事业吗？当然爱惜。但这种爱惜并不等同于他要为了自己的事业做出无条件的退让，他现在的退让换来短暂的人气停留，但人气总有一天会流失，自己低头，又能留住什么呢？
　　更何况，魏晓林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其哥，难道公司就没有人去彻查视频的源头吗？本该已经被销毁的片段再次公开，这段视频当时是你让阿麦去和制作团队交涉处理的，阿麦不是第一次害我了，我都能想明白这一点，公司会不明白吗？为什么公司要被一个已经离职的、已经有前科的人绑架决策？”
　　赵其点了根烟，叹了口气，说：“那你知道是阿麦放出来的，你又能做什么呢？痛打一顿？他睚眦必报，你能保证这会让他闭嘴而非激起他更强的报复心吗？”赵其在烟雾缭绕之中冷酷无情地说：“更何况他放出来的就是视频本身。你们录制内容的问题我在刚看到录制内容的时候就已经说出来了，当时我怎么说的，现在灵验了，并不是我事后诸葛亮，而是你的艺人素养太差，谁也怪不了。”
　　魏晓林以前总是听人说贵圈无情，甚至先前谌锐那件事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品味到了圈子真正的无情。可这会儿听完赵其的话，魏晓林才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年轻幼稚了。
　　什么叫无情，赵其真正给魏晓林演示了一番。
　　魏晓林于是微微笑了，他说：“谁也救不了，那就不救了，发生这样的事情，可能说明我确实不适合当偶像吧。”
　　魏晓林站起身，又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于是又说：“阿麦揣着什么心思，仅仅是针对我吗？放出的视频让多少人质疑FOREST先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在做戏，FOREST一切的努力都因为阿麦一个不到两分钟的视频给毁了，你和公司还觉得无所谓吗？还觉得这是牺牲一个小小艺人就可以的吗？阿麦分明要毁掉整个组合的声誉，毁掉公司的声誉，这一个是我，下一个可不知道是谁了，谁又知道他从公司离开的时候，带了多少秘密离开呢？”
　　说完这话魏晓林就走了，他觉得荒诞。
　　自己为什么会骂人，没人关心，因为效率至上的时代，纠结已经发生过的原因并不是必要的事件，换成别人也许会关心，但公司高层那群混成人精的人，看到柯星焦灼不安的样子，就知道两人不是真的闹掰，那就没必要深究其中细节——做艺人的嘛，闹矛盾无非那么几点，除了资源就是感情，哪一个对他们这群掌控大局的人来说都是小儿科。
　　不论发生过的事情真假与否，先道歉总是没错的，不需要澄清，不需要解释，甚至不需要前因后果，道歉就是艺人行为出现争论时唯一的出路。
　　甚至公司不需要去解决罪魁祸首，哪怕那个人是个定时炸弹，哪怕那个人怀揣着如此恶劣歹毒的心思。
　　这种简单粗暴一刀切的方式让魏晓林恶心透了，他看清了。
　　广和娱乐在第二天一早便发布了一则声明，声明中不长，却字字诛心：
　　“首先，广和娱乐要向近期关注公司艺人事件的网友同仁道歉，很抱歉占用了大家的公共舆论资源。同时也要向一直以来关心爱护和支持FOREST的粉丝道歉，抱歉让大家失望了。
　　其次，广和娱乐在劝阻说服魏晓林就近期事件道歉的过程中，虽竭尽全力，却仍然遭到魏晓林的坚决反对，故此本公司特作出如下说明：
　　一、广和娱乐始终保持敬畏艺术、尊重职业的态度，我们为旗下艺人的失误感到难过和遗憾，在此郑重向公众道歉。
　　二、FOREST组合是一个团结、友爱、积极、正能量的团体，对于背离组合初心的成员，公司将予以开除出组合的决定。
　　三、再次诚挚道歉，广和娱乐愿意接受大众监督，培育更优秀的艺人，做更优秀的作品。”


第33章　
　　魏晓林被公司开除的消息立刻成为热议焦点。
　　偶像是贩卖梦想的行业，许多粉丝吃的也就是队友们互帮互助相亲相爱一起奋发向上的套路，很多组合甚至直到解散也绝不会公开承认成员内部不和，怕的就是触怒粉丝。
　　广和娱乐不惜毁掉组合一直以来努力打造的知名度，也要坚持开除掉魏晓林，这种行为放在粉丝眼里，可想而知魏晓林的罪行是多么罄竹难书。
　　魏晓林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他在宿舍里没什么东西，大都是些日用品，除了自己的几件日常换洗衣物外，甚至服装都是品牌找上组合赞助的。魏晓林在前一天夜里跟赵其不欢而散后就回到了宿舍，他安安静静把自己东西收拾完，然后在当天夜里就搬回了宿舍。
　　他一开始是没想回学校宿舍的，他甚至都已经拿出手机准备买张机票回家躲一躲眼前的舆论风暴，但是家不可能永远是他的避风港，选择是他自己做的，他总得学会自己面对才是，于是魏晓林便拖着箱子回了学校。
　　哪怕是电影学院的男生宿舍也跟全国任何一所高校的男生宿舍没什么区别，魏晓林拎着行李箱回到学校已是深夜，宿管阿姨不悦地给他开了门，然后从值班窗口递出来纸和笔，说：“把学院专业班级姓名联系电话都写上，记晚归一次。”
　　魏晓林心想，明天还不知是什么狂风骤雨呢，只记我晚归，母校果然是母校。
　　他推门进了宿舍，深更半夜，宿舍里热闹如白天，他的舍友们正扎堆聚众打游戏，见他回来甚至连诧异的功夫都没有，电子竞技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舍友情，这让魏晓林先前心里隐约揣着的惶恐淡去不少。
　　他感到一阵难言的舒适和放松，洗了把脸就上床睡觉了。伴随着舍友们打游戏时电脑屏幕幽幽的光还有敲击键盘的响声，魏晓林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他是被舍友的惊呼声吵醒的，他的舍友咋咋呼呼喊：“我靠魏晓林，你公司发声明了！你被开了！”
　　魏晓林朦朦胧胧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心跳漏跳了一拍，但毕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仍然面不改色平静地说：“对啊。”
　　舍友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说：“临危不惧，丝毫不慌，是个干大事的人。”
　　魏晓林也冲他眨眨眼，说：“你懂就好。”他又冲舍友说：“今天帮我请个假，就说我在公司处理事情。”
　　舍友啐了他一口：“你失业前已经请好这个月的假了，我看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浪。”
　　玩笑开起来总是轻松，但舍友们都走了以后，魏晓林一个人躺在床上，风波这么久之后，第一次打开了手机。
　　但是他的社交账号已经显示登录不上了，魏晓林无奈一笑，又点开了微信。赵其仍然给他发了消息，很长一段话，大概内容是如果他接受公司的声明，包括他的社交账号在内的一切都会被公司回收，将失去因加入组合而收获到的一切人气红利。如果他还有心，退出组合并不意味着退出公司，毕竟他的合约还在公司手上，公司可以为他安排其他的活动，希望他慎重考虑。
　　魏晓林不再是单纯的大学新生了，他毕竟在圈子里混了几年，也已经明白这段话背后的意思，赵其代表公司愿意给他机会，可能只有两分，余下八分都是公司的威胁：如果一意孤行和公司僵持下去，不仅会失去做艺人时期的一切优渥条件，还会因为合约问题被公司雪藏。
　　在入圈之前魏晓林听说过许多艺人和经纪公司因合约问题产生纠纷的事情，出名的会被人拿出来议论，默默无闻的往往都会以默默无闻的方式解决，现在魏晓林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大概算得上是红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红，公司才会采取这样一种类似于壮士断腕的方式，即便失去他这个人气顶梁柱，也不能让一个不受公司控制、不受行业规矩束缚的人留在队内，这样的人带来的人气是暂时的，但带来的威胁却是长久的。
　　仔细算起来魏晓林做的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但公司自上而下由表及里、防微杜渐，倒是一把摸到了魏晓林的根骨。
　　而魏晓林的表现也果然没让他们失望，一脸硬气，坚决拒绝了公司的道歉提议，甚至连夜搬出了成员宿舍。这一厢他给了公司下马威，公司那边也就不客气了。
　　魏晓林骤然失业，网络上闹得风起云涌，他自己却落得难得的清净。之前一直缠着他的柯星在昨天晚上被他一席话怼远以后就没再出现，恼人的电话短信提示都停了下来，魏晓林前些日子的辛苦煎熬此刻才得到反噬，他蒙头就睡，一个回笼觉足足睡到下午才起。
　　这一天阳光很好，魏晓林站在窗前觉得自己有一种久违的、难得的平静。其实在组合里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不满，一直以来他都抱着想要跟三位成员把FOREST做得更好的心思，丝毫不敢懈怠。虽然辛苦，但也甘之如饴。
　　但改变大概就是从柯星去复习冲刺那时开始的。或许问题已经出现很久了，只是那时有柯星在其中斡旋，倒缓和了不少矛盾。当作为缓冲地带的柯星骤然离开组合后，他们一直以来引而不发、悬而未决的问题就通通暴露了：实力和人气之间悬殊的差异、自认为的付出和自认为的所得之间巨大的落差，都让白杨和吴棠难以再保持平静的心态。
　　更何况，做偶像团体，两年的上升期已是极限，要么大家铆足了劲一口气登顶，要么就是像FOREST一样，各怀心思，最终尴尬收场。
　　魏晓林和他们无话可说，但心里还有一点暗戳戳的古怪心思，他想自己在队内的时候，白杨和吴棠八成把他当做眼中钉，现在他终于被铲除了，就看他们两个人能不能人气翻身了。
　　魏晓林觉得八成是不能的，因为人气从来不是A走了B就能顶替的事情，人气飙升的机会很悬很巧妙，但大多数人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尽管要接受自己没法大爆这件事很难，但必须承认，有些时候在偶像组合里，有的人的的确确就只能以绿叶的形式存在。
　　唯一让魏晓林感到抱歉的就是他的粉丝，魏晓林的粉丝从无到有、从弱到强，魏晓林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有多么来之不易，前一天他的粉丝们还在为他冲锋陷阵，拼命解释魏晓林不是那样的人。但后一天他们就突然接到了自己被公司公开开除的消息，不知道这个消息对粉丝群体是多么大的打击。
　　想到这里，魏晓林突然振作起来，他想自己为什么要由公司拿捏着，公司收回一个官方账号，自己就不能有别的账号了吗？公司收回的只是账号，粉丝还是他自己的。
　　想明白这一点，魏晓林立刻重新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然后公开发表了一条微博：“做回学生。”
　　怕粉丝们认不出来，魏晓林还拍了一张自己的自拍，并将位置定在了电影学院。
　　很快就有粉丝们发现了这条微博，在他们纷纷转发关注这条微博的时候，魏晓林在转发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谌锐：前途无量。
　　谌锐转发了魏晓林的这条微博，魏晓林刚一看到，下巴都要磕到桌子上了，为了防止自己看到的是高仿号，魏晓林甚至点进了谌锐的个人主页，发现这条微博就赤裸裸挂在他的主页上，而上一条内容，甚至还是谌锐给自己的新代言打广告做宣传。
　　谌锐的转发给魏晓林原本就沸腾的热度再添一把火，立刻就将他送上了热搜第一位，后边紧跟着一个“爆”。
　　无数真真假假的路人涌入魏晓林新账号下面，对魏晓林被开除一事品头论足。魏晓林根本来不及看——他的微博卡住了，强行退出了页面，现在他只能随手划拉着手机壁纸，无所事事地坐着。
　　谌锐为什么会转发？魏晓林想不明白。他以为自己表现得已经很明白了，两人原本要分道扬镳，公司为了赚一把热度把他塞进剧组，和谌锐搭戏。现在他被公司开除，八成还面临被雪藏的风险，拍的戏自己的戏份还能不能保住都两说，谌锐没必要把自己拖下水，再跟他炒一炒新闻。更何况谌锐与广和娱乐的关系远比自己和广和娱乐的关系亲密多了，谌锐可以公司的老朋友。
　　魏晓林头痛了半天，最终开玩笑似的想，谌锐不会是真心想捞我一把的吧？
　　很快他自己就否决了这个想法，他还没忘记当初自己差点和安圳河合作的时候，谌锐是如何小心眼地劝赵其推掉这部戏的。
　　谌锐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魏晓林不知道，但魏晓林在收到柯星的微信后，他知道自己的头是真的痛了。
　　柯星大概是看到了谌锐的微博，急急忙忙给魏晓林发消息：“小林哥！现在公司收走了我们的账号，我没办法发微博声援你！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对不起小林哥，是我鬼迷心窍！你打我骂我吧！我现在可以发朋友圈，我让采访过我的记者媒体都去转发！”
　　魏晓林一口气梗在心口，太阳穴疼得有种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