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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靖德摸了摸她脑袋，“你不用知道。”

　　然而晋四却笑嘻嘻地说：“小杂种听好了，我在说你爸爸，是个大杂种。”

　　话音刚落，风声凌厉，俞靖德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晋四一没小心被打退好几步，呸了一声就扑了上去和俞靖德打在了一起。俞靖德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就和他平常一样，眼神却十分阴冷，每一拳都用了死劲儿，招招都砸在致命处。他可以允许别人说他自己怎么样，却不能允许别人说顾清让半个字。

　　这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纷纷围了过来试图阻拦，晋四这口气憋了很久，撒不到顾清让身上，撒在他身边的人身上也是一样。

　　俞靖德心中更是怒火熊熊，既然不道歉，那就把他打成泥浆。

　　这人怎么敢侮辱司令！

　　旁边的小龙愣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眼看越来越多人围过来，小龙忽然灵光一闪，举起拳头呐喊助威：“叔叔加油打他！叫他骂我爸爸！打他打他！都是他先动手的！叔叔快打他！太过分了！怎么可以骂人！”

　　围观的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当然最后这场打架还是停了下来，许多人都知道晋四过去的那些事，又有小龙对大人们卖乖，他讨不了好，阴毒地看了俞靖德便牵着雇主家的儿子走了。学堂老师过来询问，俞靖德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没事。”

　　顿了顿，俞靖德看着学堂老师，语气中带有几分恳求：“能不能请你，不要讲这件事告诉司令？”

　　学堂老师一愣，“为什么，晋四估计还会再找麻烦，让司令知道不好吗？”

　　俞靖德抿了抿唇，将小龙抱起来，“他会不高兴。”

　　小龙搂着俞靖德的脖子，小声地问：“叔叔你疼不疼？”

　　“不疼。”俞靖德抱着她往家里走，地面积了一层雪，行路艰难，他摇摇头，拍着小龙的背说：“那个人不如我。”

　　小龙歪头打量了他一会儿，点点头，说：“叔叔比他厉害，那个人脸上好多地方都变色了，叔叔还是这么好看！”

　　俞靖德脸上确实没有伤。

　　当时他特别留意地避开了朝脸上砸过来的拳头，宁愿衣服底下多被揍上几拳也不愿意在脸上留下伤痕。

　　他不想让司令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最近司令有些忙，记忆会在旁观的人脑海中淡去，只要在他自己身上没有什么问题，司令应该是不会发现的。况且，这些只是小事，如果因为这种事让司令觉得烦扰，影响了司令最近做事的心情，那么他也会觉得自己糟得一塌糊涂，他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年，现在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帮助司令。

　　晋四的那些话，也许司令听了不会有什么反应，俞靖德仍然不愿意让司令知道。

　　他不愿意让司令再得到半点不好。

　　“小龙，这件事你会告诉司令吗？”俞靖德抱着小龙，诱导着说，“司令知道自己被别人这么说可能会伤心。”

　　小龙听了，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

　　“我不想让爸爸伤心，可是叔叔，你真的不疼吗？”

　　在小龙看不到的地方，俞靖德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我很高兴的。”

　　能帮助司令，真的很高兴。

　　晚上顾清让果然回来得比较晚。

　　国内的市场始终被洋人占据了大半，即使有几个朋友帮忙，在生意上，仍然会遇到许多麻烦。吃晚饭的时候没见到俞靖德的影子，他微微蹙起眉，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苛待属下了。

　　小龙凑在他怀里撒娇，顾清让压下那点心思。

　　罢了，多想无益。

　　半夜的时候，夜深人静等到所有人都睡下，俞靖德悄悄开了自己房间的灯，将柜子里的药箱取出来，掀开衣服一看，里头青青紫紫，几乎没有一块正常。

　　他上好药，而后珍之重之地将床边的一个檀木盒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小块布料。

　　如果顾清让在这里看到，仔细地想一想，就会发现这块布料是从自己的旧衣上面裁下来的。

　　俞靖德小心翼翼地在这块布料上落下一吻。

　　“晚安，司令。”



　　第25章
　　由于生意的缘故，顾清让去了一趟外地，回来的时候给小龙带来了当地的特产。

　　小龙高兴得趴在他的腿上嗷嗷叫，他看了一圈屋里，拍了拍小龙的脸蛋，将手中另一份礼物放到小龙脑袋上，“这个是叔叔的礼物，等会儿你拿过去给他。”

　　顿了顿，顾清让想起现在是月末了，该是时候给俞靖德发薪酬了。

　　说到底，俞靖德与他也只是普通的上下关系罢了，有些事情还是得分清楚。顾清让将小龙挪到一边，而后取来一些钱，掂了掂，又多放了一些，俞靖德在他们家做的事情不少，再想起他大概过得不那么好，于情于理，又再多放了些。

　　他让将这些钱放在礼物包裹里边，小龙一脸好奇：“爸爸，这是干什么？”

　　顾清让瞥了她一眼，“这是让你叔叔能吃上糖葫芦的东西。”

　　小龙最近爱上了糖葫芦，吃了一段时间，嘴巴里都长蛀牙了，顾清让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不让她吃，因此糖葫芦在小龙眼里已经是世界上除了爸爸以外最珍贵的，听顾清让这么一说，小龙立即跳起来，凑过来眼睛亮亮地看着。

　　“那、那我能不能吃。”

　　“再吃你就要变成小丑八怪了。”顾清让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而后把礼物包裹都交给她，“拿过去给你叔叔吧。”

　　“好嘞！”小龙行了个端正的军礼，提着包裹蹦蹦跳跳地找俞靖德去了。

　　俞靖德正在擦桌子，听到动静回过神，一个小白团子就抱住了他的大腿。

　　“叔叔，这是爸爸给你的糖葫芦！”

　　“糖、糖葫芦？”俞靖德接过包裹，“这是司令给我的？”

　　“是啊，叔叔你怎么了？”

　　俞靖德眼眶通红，迅速蒙上一层水雾，他双手颤颤地抚摸着这个包裹，正打算打开，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停下来，急匆匆去洗了手，细细地擦干净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打开来。

　　而后他一愣，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下来，恍惚间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天，司令走了，却给他留下了钱币。

　　他还记得那四个字——

　　好自为之。

　　俞靖德猛地站起来，头晕眼花，下意识就要去将司令追回来，小龙忽然喊了一声：“啊，叔叔！爸爸给你的礼物是一件衣服！”

　　他这才茫然地低下头，“什么衣服？”

　　只见钱币下面还隔着一套衣服，是条纹西装，一看便知是高档货。

　　俞靖德愣了愣，疑惑地看了一会儿，小龙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可怜兮兮地说：“叔叔，我想吃糖葫芦。”

　　“什么糖葫芦？”俞靖德蹙着眉头，眼睛泛红，有些不理解现在的情况。

　　“就是、就是……”小龙灵机一动，握着俞靖德的手说：“爸爸说你可以用这个给我买糖葫芦！”

　　话音刚落，外边插进来一个声音，顾清让似笑非笑地倚在门侧，瞧着小龙说：“胡说，什么给你买糖葫芦，是给你叔叔买的。”

　　小龙不高兴地扁起了嘴巴。

　　“司令？”俞靖德失声叫道。

　　“你这是什么脸？”顾清让蹙起眉头，“月薪觉得不够？”

　　“不、不是的，够了够了。”俞靖德连忙低下头，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失态。

　　顾清让没再管他，冲小龙勾了勾手指，小龙立即乐呵呵地过去抱着他的手，他好笑地戳了戳小龙的脑袋，说：“幸好我想起这么一个茬儿，否则你就要骗你叔叔给你买糖葫芦了，鬼机灵，牙齿还要不要了？”

　　“要的要的！”小龙嘴巴一瘪，“可是糖葫芦也想要。”

　　“好了，爸爸等会儿要出趟门，你好好听叔叔的话，那我就让叔叔给你买糖葫芦。知道了吗？”说着他看了俞靖德一眼，却见他一直悄悄地看着自己，顾清让一怔，垂眸笑了笑，摇摇头便走了。

　　他仍然搞不懂俞靖德怎么总是喜欢偷看自己。

　　俞靖德短时间内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之后也听不见小龙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他怔怔地看着司令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将这个月的月薪安放好来。

　　他想起司令的生辰也快到了。

　　第二天小龙如愿以偿地带着糖葫芦去了学堂，俞靖德松了一口气回去寻思着自己该给司令准备些什么礼物，等到晚上他去接小龙的时候，过了一会儿小龙还没出来，他正准备进去找人，却发现小龙浑身脏兮兮地，抿着唇，十分低落地走出来。

　　俞靖德连忙过去将人抱起来又是询问又是哄，小龙始终闷声不说话。

　　俞靖德紧张得不行，小龙这模样肯定是被别人欺负了。

　　他想去找学堂老师问个清楚，小龙忽然搂住他的脖子，闷闷地问了一句话。

　　“叔叔，有没有妈妈真的那么重要吗？”



　　第26章
　　俞靖德愣了愣，“发生什么事了？”

　　小龙一脸不高兴。

　　“他们抢我的糖葫芦，欺负我，说我没有妈妈，还骂我野种，我不高兴，然后我跟他们打架了！叔叔，你不能告诉我爸爸！”

　　俞靖德脚步一顿，心跳忽然加速，试探性地问：“那小龙，希望有妈妈吗？”

　　小龙思考了一会儿，说：“没有关系啊，我一直是跟爸爸过的，别人欺负我，那我就欺负回去好了，不过，全看爸爸高兴啦。”

　　俞靖德的眸子暗了暗，“我也是这么想的，司令高兴就好了。”

　　而后小龙装作大人的样子叹了一口气，“真是麻烦。”

　　俞靖德看得出来她还是不高兴，小龙好不容易适应了国内的学堂，现在又因为母亲的事情受到别人的欺负，俞靖德也觉得心疼，更不用说司令知道后会怎么样了。

　　两人沉默地走着，俞靖德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路，距离车子停着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小龙被冬天的寒风冻得整个人都缩进他的怀里，接着小龙突然发现他整个人站着不动了。

　　“叔叔？”小龙疑惑地抬起头。

　　俞靖德的手在颤抖，他定定地看着小龙，脑子里生出一种极其疯狂的想法。

　　他绷着脸，声音却在颤抖：“那叔叔、让叔叔当小龙的妈妈可以吗？”

　　这话吓得小龙瞪大眼睛，“妈妈应该是女孩子，叔叔是男的。”

　　“我、我知道。”俞靖德有些结巴，他诚挚地看着小龙，“可是、可是我愿意为司令生孩子。”

　　就算他是男的，被一个小孩叫做妈妈会被所有人都耻笑。

　　他也甘之如饴。

　　小龙瑟缩了一下，摇摇头，“不可以，妈妈应该是爸爸喜欢的人，要爸爸同意才可以。”

　　俞靖德觉得自己疯了。

　　但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想保护小龙，也想帮助司令。

　　他咽了咽口水，说：“不、不是的，你不能告诉司令，司令知道了会不高兴，这是我和你两个人的秘密。”

　　一旦关系到顾清让，小龙的立场就非常坚决，她坚持地摇摇头：“还是不可以，得爸爸喜欢。”

　　俞靖德失落地低下头，下一瞬，小龙忽然尖叫一声，他敏锐地察觉到后面有一阵犀利的风袭来，紧接着，尚未来得及躲闪，他只觉得腹部一痛，俞靖德蹙起眉，耳边传来一声冷笑，眼角余光瞥见晋四逃跑的身影，他双手一颤，没抱住小龙，竟将小龙摔了下去。

　　小龙却不在意，惊慌失措地扶着他大叫：“叔叔！刀子！刀子捅过去了！叔叔好疼！叔叔！”

　　俞靖德忍住疼痛，蹙起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推了小龙一把。

　　“去把、老师叫过来……还有，别告诉司令。”

　　说完，他无法忍耐地跪倒在地上，颤抖着摁住流血的伤口。

　　他是在一片血色之中昏倒的。

　　不知过了多久，俞靖德才恍惚转醒。

　　身上一片温暖，软绵的被子将他罩得严严实实。

　　天色已经很晚，窗外落着小雪，室内的灯光却泛着一层柔和的橘色，俞靖德勉力撑着身体从床上起来，眉头皱紧，却生怕惊动了他人般一声不吭。他认得这里是自己的房间，心里不免一片灰暗，既然是家里，那么司令便肯定知道了。

　　枉他还想隐瞒下去。

　　俞靖德自暴自弃地想，他是又给司令惹麻烦了，本想帮助他，现在又哪里还有脸跟在他身边？

　　正想着，门在这个时候开了。

　　顾清让面容平淡地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粥，“醒了？先躺下吧。”

　　“司、司令！”俞靖德眼眶一红，低下头，“对不起司令。”

　　“对不起我什么？”顾清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体质这么好？受了那样的伤还能坐起来？”

　　俞靖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腹部生疼，呐呐地应了一声，靠着枕头半躺在床上。

　　顾清让蹙眉看了他一会儿，说：“小龙的事情，谢谢你了，晋四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前段时间他被雇主解雇，估计是对你怀恨在心，我现在已经让人去抓他了，估计逃不了多远，你放心吧。”

　　俞靖德连忙摇头，“应该的，是我该谢谢司令。”

　　顾清让抬手制止了他的话，“不用纠结这些事情，在你伤养好之前，你暂时什么都不用做了。”

　　俞靖德一听，立即就慌了，“没事的没事的，我可以的。”

　　顾清让起身拍拍他的肩，低头看着他，眼里带着点笑意。

　　“只要你不再对我做奇怪的事，清楚弄明白你我的关系，我们还可以做回朋友，我对朋友向来不苛刻，以后你也不用躲着我了，一起吃饭吧。”

　　说着，他准备往外走，顿了顿，他回过头，好笑地对他说了一句：“小龙被吓坏了，有空哄哄她吧。”

　　俞靖德呆愣地看着顾清让的背影，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紧接着，他眼里迸发出错愕的喜悦。

　　“我、我竟然，还能做司令的朋友？”



　　第27章
　　晋四很快就被捉回来了。

　　顾清让接到消息直接让人押到巡捕房里头去，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倒是对俞靖德，他心情却是有些复杂的，这人就是认了一个理就会跟人家杠个头破血流，钢铁还有折的可能，至于俞靖德，那可能就难了。

　　这会儿顾清让刚和楚华谈完了事情，闲着抽空走个神，立马就被楚华捕捉到了。

　　楚华扬了扬下巴，“想什么呢，还当着我笑了起来。”

　　两人在一家茶馆里头，靠窗的位置，稍微往外一瞥，便能看见底下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顾清让漫不经心地看着下面，随口应道：“想到俞靖德。”

　　“想到俞靖德？”楚华长得高大威武，却生了一颗好奇八卦的心，“因为之前的事？晋四被捉到没，哎呀，那个俞靖德呀，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就成了，非得打起来，不过，我要是听到人家这么骂你，咱们这群兄弟也得一枪崩了他，这个我还挺同意的。”

　　楚华叽里咕噜地说了大串，顾清让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还敢拿枪？不怕容泠说你？”

　　楚华讪讪一笑，“你说你说，我闭嘴。”

　　“我记得那会儿我跟俞靖德其实还不是很熟悉，但我有时候，只要一回头，就能发现他在看着我。我心想，看我干什么，我还觉得挺奇怪的，便以为他是因为队里来了新人，觉得新奇，过段时间就完了。”顾清让好笑地摇摇头，“结果，过了这么多年，我真的不懂他。”

　　楚华一惊，“那么早以前就……？”

　　茶馆小二提着新的热茶上来，给两人斟满，氤氲的茶雾模糊了顾清让的面容，茶馆小二却瞧得清清楚楚，止不住一愣，多看了几眼，楚华咳了几声，茶馆小二才蓦地回过神来，尴尬地退场。

　　顾清让轻轻地用盖子拨着上边漂浮的茶叶，语气平淡地说：“我也是从底层一步步走上来的，许多事情，都是我和他一起经历的。有一回上头下了命令，要派两个小兵去做一项危险的任务，大概就是，九死一生那种，在这么个时刻，大家心里是想的，却没有人真的愿意出头，我便站出来了，紧接着，他竟然也跟着我站出来了，我没有看他，但只要稍微侧过头，就能知道，他还是在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顿了顿，顾清让眯了眯眼，“这个时候我仍然没有特别在意，直到在任务当中，眼看着都活不下去了，俞靖德就那么的，死死地握着我的手，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注意到他。这个人就像一抹幽魂，时时刻刻在我身后晃着，后来我终于忍不住，对他动心了，一连过几年，我变着花样告诉他，可最后，这二愣子却告诉我，他竟然是在报恩？”

　　他淡然地将茶杯放了下去，“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