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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还是应该多熟悉一下现在的自己。”
　　浦悦淡淡地笑着，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在乎。可无论他怎么掩饰，他那笑容已经回不到从前那样的肆无忌惮，似乎只要笑得用力，就会再次体验那份曾经撕裂过的痛。
　　家里给浦悦联系了一个疤痕整形方面的专家，专家看过浦悦的情况后说，浦悦的情况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糟。不好是因为伤口太长太深，治疗不易，不算太糟是浦悦伤口恢复不错，也不像有疤痕体质，如果配合治疗，效果应该不错。
　　但是，这样的伤口，就算效果再好，等把增生的疤痕弄平整，需要十分漫长的时间，急是急不来的。到时候配合化妆技术，大约看上去来还是会有那么一道浅痕，不会像现在这样触目惊心，可要完全恢复如初是办不到了。
　　这样的结果跟浦悦预料中的差不多。
　　如果只留那么一道浅痕，或许，观众能接受吧？但是，这中间漫长的时间里，他又要去做什么呢？如果暂时转到幕后，就算以后可以回去，他还能适应幕前的工作吗？
　　顾景城没有刻意去问浦悦下一步的打算，因为他知道，这些问题，都需要浦悦自己慢慢想通，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无声的陪伴。
　　浦悦不愿出门，可是待在家里玩游戏又怕显得太消沉，所以花了很多时间用在厨艺上。顾景城一回家到家有大堆的吃食相迎，从零食到大餐，一应俱全。做得太多两个人吃不完，还送了好些给浦悦的家人和朋友。以前的同学像程一然和方祥他们，也都来过好几次，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顾景城之前跟浦悦的同学没什么接触，借着这次机会和他们总算熟悉了一些。
　　顾景城观察发现，那个叫程一然的，虽然年纪轻轻的，做事倒是机灵老成。
　　他私下找了对方。
　　不久后，程一然跟浦悦提出，他的女朋友有点想学做甜品，不知道浦悦愿不愿望收个徒弟？浦悦自出事后已有一段时间没见生人，当时表情有些犹豫。不过程一然说服人向来有一套，三言两语就让浦悦点了头。
　　就这样，程一然的女友开始到他们家中串门。
　　程一然的女友精明干练，倒有几分像浦颜，说话做事都十分有分寸，浦悦和她相处得不错。稍微熟悉了一些以后，她带了几个女伴过来，说是组团蹭美食。
　　那几个女孩都是爽朗的性格，爱说爱笑，又自来熟，很快就跟浦悦混熟了。
　　家里热闹了一阵，浦悦的心情也有些放松下来，当顾景城再度开口约他一起出门的时候，就没有再拒绝。
　　顾景城去网上买了两副口罩，出门的时候，和浦悦一起戴上。
　　浦悦看了一眼顾景城打扮后的样子，忍不住开玩笑说现在他们俩这模样都跟抢银行的绑匪差不多了，一起走在路上，说不准还会会被警察带去问话。
　　顾景城笑着回答，一起去警局也是个不错的体验，小朋友要不要试试看？
　　试就试，谁怕谁？浦悦拉住顾景城的手，一起出了门。
　　他们是在晚饭后出门，路上行人不多，夜色的笼罩下，两个人并没有吸引太多旁人的目光。中途，他们路过一个超市，采购了一些日用品。付款时，顾景城去一旁接电话，浦悦则推着购物车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
　　“哥哥，你能帮我拿一下上面的饮料吗？”
　　冷不防一个小小的声音叫住了他。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身边的大人不知道哪里去了，而她想要拿货柜上的一瓶饮料，却怎么都够不着，于是跑过来拉了拉排在最后面的浦悦的衣角。
　　浦悦帮了小女孩的忙，把饮料塞到对方的手里。那女孩盯着他脸上的口罩，好奇用手指了指上面的图案：“呀，小熊！”
　　浦悦乐了。
　　也不知顾景城基于什么样的考量，买的口罩上面居然印了十分可爱的小熊。
　　小女孩起了兴趣，要摸一摸那个小熊。浦悦下意识地想摘下口罩给她看，可在动手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把手缩了回去。他蹲下来，低头看着小女孩：“呐，不能摘哦，就这样看一看好吗？”
　　可小女孩转眼又被另外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她伸手指着浦悦额头上未遮住的伤疤，又“呀”地叫了一声，“这是什么？怎么像一条大虫子？……唔，好难看好可怕！”
　　浦悦顿时僵住了。
　　小女孩的母亲赶了过来，不好意思地朝浦悦笑了笑，拉走了小女孩。浦悦低头苦笑了一声，拉低了帽沿。


第36章　转变


第三十六章　转变
　　行凶的两名歹徒在外地被成功逮捕，作为事件中的最重要角色，浦悦再度接受采访。
　　时隔两个多月，浦悦再度回到省广电总台的大楼。
　　看着那些热情与他打招呼的同事，浦悦有种久违的恍惚感。
　　虽然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但是当镜头对准浦悦时，即使戴着口罩，他还是瞬间脸色发白。几番尝试之后，浦悦最终只以拍侧脸的方式出镜。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采访的那个记者，连余光都不曾瞄向镜头处。
　　采访一结束，浦悦就冲进了卫生间。
　　强烈的恶心感让他的胃疯狂地痉挛着，他趴在洗手台前不可自控地吐了出来。吐到后面已经吐不出什么，但那种感觉还是久久未能散去。他浑身打着冷战，整个人瑟瑟发抖，如同濒危的病人。
　　抬起头时，他在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苍白中得如同一个鬼，五官似乎都模糊了，只有那道隐隐透着黑红色的伤疤是如此醒目，如同一条冰冷的蛇，趴在泛着青灰的脸上……
　　一个月后，浦悦返回了工作岗位。
　　他的工作有了变动，不再是电视节目主持人，而是去了广播那边做起了电台的节目。浦悦告诉顾景城，这才是最适合他现在这种状态的岗位。不需要出镜、不需要露脸，只需要用声音去和听众接触，无论他长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
　　“台里对我挺照顾的，一来就给了我黄金时段的节目，算是对我很重视了。做的一样是音乐方面的节目，也算是没有辜负之前的经验……”
　　浦悦的心态很平和，显然这个决定已经过了深思熟虑。
　　顾景城心里仍是忧虑，“可是，你以前说过，成为主持人是你的梦想。”
　　“做广播一样是主持人啊，你不知道，现在很多知名电视主持原先都是电台出来的……”浦悦笑了笑，“其实我挺庆幸的，起码我的声音还在，还能主持节目，而且……”
　　浦悦他所谓的笑了笑，“我已经没办法再上镜了，就算现在这张脸变得跟以前一样也没办法了——我害怕面对镜头……”
　　面对镜头心生恐惧，这才是最致命的。
　　哪怕观众接受，哪怕领导同意，哪怕所有的条件都成熟，浦悦都已经无法再回到屏幕前。一个害怕出镜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岂非一个笑话？所以当单位领导给了他这样一条选择以后，他很快就同意了下来。
　　回到单位上班以后，生活节奏又骤然加快。但是忙碌有忙碌的好处，浦悦反倒渐渐找回了生活的目标。
　　他从实习时就待在电视台，对广播这块并不是很了解。原本以为不过是拿着话筒说说话而已，无需像电视那样注重许多环节，应该会省力得多，没有想到，一行有一行的门道，里面的功夫一点不少。
　　在广播这一块，主持人要承担的工作更多，基本上是采编播一体，不像电视那样，既没有事先准备好的台本，也没有设定好的方向，只能自己控制流程和内容，至于在互相环节上，则需要更多的临场反应能力。浦悦花了不少时间适应，随着不断摸索，渐渐地更加喜欢这种做节目的方式。因为拥有更多的自由度，可以令他在节目里传达许多个人化的东西。
　　当精力更多的投入到工作当中，个人状态反倒渐渐恢复了不少。
　　浦悦在电台发展得十分顺利，不到一年的时间，他那档节目收听率节节攀升，领导见势头不错，另外给了他一档晚高峰黄金时段的主持节目。新节目的反响也不错，浦悦时常加班加出来的付出并没有白费。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有时候浦悦也会想着，或许自己命里注定就是要来做广播吧！
　　除了平时的工作以外，经以前的同学介绍，浦悦还接了一些配音的活。顾景城干脆特地格出一间房间替他打造成录音室。这样倒是方便了浦悦，一些录播的工作带回家也能完成。
　　浦悦慢慢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另一边，顾景城的生意发展也十分顺遂，规模越做越大。
　　他公司主要生产汽车配饰，近年来无论城市还是乡镇的汽车数量都是大幅增长，他公司的业绩也是大踏步迈进。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他与浦悦的工作也从此有了更多交集——因为在广告投入这一块里，与汽车联系更紧密的广播是他们的首选。
　　顾景城在浦悦的频道里投放广告，偶尔也被他拉过来做节目嘉宾——主要是出现在赠送礼品的软广告环节里。
　　光明正大的带着顾景城出现在自己的直播间，这是浦悦最高兴的一件事。
　　不过，这样的机会总归是忙，他们平时仍是各忙各。只不过，无论多晚，他们最终都会回到这个属于两个人的家。
　　生活翻开了新的一章，过往的伤痕也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逐渐淡去。
　　但有些东西，还是无法避免地留下了烙印。
　　他们一样有□□，但方式却已不同。
　　浦悦从身后抱住顾景城，缓缓进入他的身体。那熟悉的充盈感让顾景城很快就被浦悦卷入疯狂而炙热的欲念之海。顾景城想转过头看浦悦，浦悦却下意识地避开。
　　顾景城不是没有特意改变这样的姿态，但是当浦悦感觉到顾景城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时，身体总是比脑子更快地做出反应。那道伤痕成了浦悦的心结，无论顾景城强调几次自己不介意，浦悦都迈不过自己那道坎。
　　顾景城最终把所有声音都吞回到自己的肚子里。
　　他们沉默而激烈地完成一场□□，但整个人过程里，彼此对望的次数却少得可怜。
　　顾景城背对浦悦，将自己埋首于枕头之中，似乎这样，就可以把所有想说而说不出的话，顺理成章地藏了起来。
　　不过，好在浦悦的心事全写在脸上，并不深藏于心底。每个夜晚，他总能进入美好的梦境。
　　而顾景城却总是迟迟难以入眠。
　　当他确认浦悦已经熟睡后，轻轻地掀开被子，走下床。
　　他来到书房，打开一个抽屉。
　　那里放着一罐维生素瓶子，但里面装的却不是维生素。他倒出两粒，就着准备好的温水服了下去。
　　当他回到被窝的时候，浦悦梦中似有所觉，伸出手来，像树懒一样紧紧地抱住了顾景城。
　　幸福如同一道阳光，总是无意识地让人忽略背后的阴影。但无论见与不见，它始终都在那里。
　　半年后。
　　“你真想好了？”
　　“恩！……别担心，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回去不过工作而已。”
　　“好，那我就和那边把这件事定下来。”
　　“多谢。”
　　他坐在窗边，挂断了电话。
　　手机被他扔到一边，他双手又覆在了那把看上去有些年头的老旧吉他上，轻轻拔响了一根弦。
　　音色脆响，犹如初次弹它时那般，悦耳且动人，似乎从来没有改变。
　　六月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有种耀眼的炙热。


第37章　故人


第三十七章　
　　浦悦头靠在顾景城的身上，身体则半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打着瞌睡。
　　电视里放的是港台的一档音乐选秀节目，来自草根的选手通过展现自己的音乐天份来谋取进入娱乐圈的入场券。这节目做得不错，水花很大，无论在港台还是内地，都拥有大堆的“粉丝”，不少原本默默无闻的小歌手、甚至普通人，自节目后一跃成为大众偶像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这档节目到现在已经做了五届，差不多也到了疲软期，影响力远不如从前。
　　“唉，这几期都没什么看头，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都没有，要不咱们换台吧。”浦悦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睛假眠。
　　顾景城失笑：“拉着我看的人是你，现在说要换台的也是你。”
　　“没办法，要不是领导说台里有意想推这档节目的内地版，让我也跟进着做一些节目预热，不然这一期我真是懒得看。做得也太差劲了，跟前面几期尤其是第一期完全没法比，就跟官方自己造假、自己出山寨品似的。要是再这样下去，这节目的口碑就要全毁了。……也难怪，之前把内地授权捏得这么紧，现在看形势不对了，一下子就说要加强合作。不过就算内地人才济济，想要出像萧简这样大爆的，我看也难……”
　　或者是主持人当久了，浦悦一旦吐槽起来就喋喋不休。顾景城听后似乎有点不以为然，“我怎么觉得还好？虽然选手的水平是良莠不齐，但凑足那么多身世坎坷的人来参加也挺不容易的，制作方应该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没想到浦悦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景城，你不会真相信吧？”浦悦翻身爬了起来，用手指着那电视里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诉说自己诉说自己可怜身世的女选手，“他们说的那些话、那些经历，真实情况绝对有买家秀和卖家秀差距那么大。现在这节目烂就烂在选手素质不够，卖惨来凑，就是骗骗电视机前爱看八点档但又善良单纯的家庭主妇而已……”
　　顾景城：“……”
　　一不小心就成了爱看八点档又善良单纯的家庭主妇，顾景城觉得有些无言以对。
　　“哎哎，老顾，我可不是说你……噗！”
　　看浦悦憋笑的样子，顾景城很难相信他不是故意。
　　本想借故机会脱身回书房看书，不想又被浦悦叫住。
　　“他们居然找了萧简当嘉宾？景城景城，你一定要留下来看。这就是我说过特别出色的第一届冠军，……上次你还说过他那首‘执念’不错来着，记得没？”
　　顾景城被他这么一说，免不得又起了兴致。
　　那个叫萧简的歌手表演的歌曲是要与其它两位参赛的选手一同完成，选的正是他近期大热的那首“执念”。先是由两位选手一人一段的起唱，这俩人正是本届的两个大热人选，此时同台表演又是首届冠军，自然谁都不想被比下去，有点卯足了劲把压箱底功夫都掏出来的意思。一个个唱得声情并茂、撕心裂肺的，一下子就把场上的气氛调动了起来。
　　观众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的超常发挥，掌声远比前几场竞技都要热烈。
　　就在这热闹的间隙、中间伴奏音响起的时候，灯光突然暗了下去。
　　“你是我心上永远的伤，伴我走向孤独的远方……”
　　人未现身声先闻。
　　一道磁性又带有些许沙哑的嗓音骤然响起，整个会场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
　　听到那个声音，顾景城忍不住全身一激灵。坦白说，这个人的音色很好，毕竟是个突围而出的选秀歌手，但说实话，也没有好到令他很惊艳的地步。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当初第一次听到这人的歌声时一样，这个人的声音，有种令顾景城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和刚才那两个撕心裂肺的歌喉比起来，这人的歌声反倒更契合这首歌的心境，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孤独与沧桑感。
　　高下立判，一小段结束后，观众更加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说明了一切。
　　“啧啧，绝对吊打！他现在能红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两个选手，技巧也有，但用力过猛，毕竟差点。萧简写的歌，还是他自己来演绎最合适……”一旁，浦悦忍不住点评。
　　“他自己写的？”顾景城有点意外。
　　“对。他很有才华的，比赛的时候全部用的都是自己写的歌，拿冠军时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各方面素质都特别强。你从来不看娱乐节目所以不知道，当初他圈粉那个速度，比赛时人气那个恐怖，简直……当然他也完全衬得上所获得的一切。”
　　说起自己心仪的歌手，浦悦也有点属于小粉丝的激动心情。
　　他们说话的当口，萧简已经从幕后走了出来，几束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他从一个淡白的光圈中出场，俊美如神人。
　　顾景城一怔。
　　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在他的心田蓦然划过，让他没由来有点难过。
　　他不禁多看了萧简好几眼，最终确定，自己应该没有见过这个人。
　　——不，也许见过吧。大小是个正在走红的明星，看到过也不稀奇。但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心悸又是为何？
　　——电视上的这个人，虽然是明星，可气质中却透着一股疏离与冷漠，似乎整个人世界都不在他的眼中。明明做的是博取大众好感谋生的行业，可却偏偏一付孤傲的气质……
　　真是奇怪……
　　“景城？”
　　浦悦的声音让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你怎么直愣愣地盯着萧简看？他是很帅没错，但你这样看着其它男人，我可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