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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礁-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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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周慕真抓住了这笑容中的一丝勉强，但他却没有任何机会去质疑，因为顾湛正抓着他的手往这所居室的一个房间走去。
没有开灯，但是月光却透过了落地窗前的薄纱窗帘洒落在房间的地板上。黑暗中，周慕真隐约能看见一样东西清晰的边缘，一边想着这不可能，一边他朝着那窗边的物体走去。
多么熟悉啊……
借着月光，周慕真打开琴盖，手指轻轻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滑动。偶尔按下，响起叮叮咚咚好听的声音。曲不成调，但听到钢琴的声音，周慕真的心情突然平静了下来。
紧接着，是日光灯投射来的亮光。指尖触碰琴键的动作停了下来，柔和的灯光此刻却有几分刺眼。
记不起来，还是什么都……
记不起来。
属于夜晚的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吹得周慕真一阵发抖。顾湛见状跑去把窗关严实了，然后他看到窗面反射的周慕真。他站在那里，孤独得令人无法接近。瘦削的身影在玻璃里仿佛是一张纸，脆弱可破，一撕就裂。
然后周慕真在钢琴前坐了下来。就像是顺应身体的本能，由指尖发力，手指划过一连串音符。但显然周慕真的左手无法跟上右手的节奏，到最后就像是泄愤一般地弹琴了。琴音高高低低，轻轻重重，宛如迷失在海洋中的小船浮浮沉沉。
琴声夏然而止。
周慕真坐在琴前，背微弓。他抬头转向顾湛，说话的声音有些哑了：“顾湛，这不是我们的家。这里没有熟悉的味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让顾湛不想让他回想起来呢？忘记未必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这不过是在逃避问题而已……至少，至少周慕真现在想要顾湛对他这么好的理由更多一点，不然顾湛为了他所做的一切，他都会有一种亏欠的感觉。
毕竟现在，周慕真也只不过是顺从着感觉而接受了一个对他很好的陌生人而已。
第74章 第 74 章
出院后的第一个夜晚，周慕真辗转反侧，怎样都睡不着。睁眼是高悬于空的天花板，那上面映照着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倒影。闭眼就是喧闹，耳朵沾着枕头的时候脉搏的跳动变得清晰，随之而来的手腕上的脉搏跳动也慢慢显现出来。这些暂时还不会停止的心跳声搅得周慕真心烦意乱。
他没有去顾湛为他安排好的房间，而是执意要在摆了钢琴的房间里过夜。如果不是顾湛担心周慕真着凉，给他弄了两床被子来当地铺，说不准周慕真就会直接躺在光溜溜的地板上睡觉。
可是眼下怎么也睡不着，周慕真眼睛睁睁闭闭，假装自己的睫毛是遇见灯火的飞蛾的翅膀，不断地上下扑腾。但这也像飞蛾扑火，这对让周慕真睡着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就在周慕真打算干脆坐起来看月亮到天明的时候，门被轻轻地扣响了。门被开了个小缝，顾湛探出了半个脑袋。一晃神，周慕真竟然觉得这样的动作顾湛做过很多遍。
看到还未入睡的周慕真，顾湛的神情稍稍有些诧异。但他依旧藏在门后，没有进来一步，他轻声问道：
“周老师……你睡不着吗？”
这不显而易见的吗？如果睡着了我还会跟你大眼瞪小眼？周慕真暗暗腹诽，但他却站起了身，为顾湛打开了门。
“进来吧。”
顾湛显得有些拘束，他侧着身体进了屋子，然后轻轻地将门关上。周慕真早在给他开了门之后边坐到了窗边延伸出来的大理石台子上，他背对着顾湛，月光晕出他模糊的边缘。
今天的月亮很圆，就连平时看不太出的月球表面今天都如此清晰。月亮的周围没有星星，与其说是没有，或许是因为月亮的光芒太过强大而将那些星星隐藏在自己的光芒之下。
顾湛蹑手蹑脚地爬到周慕真身边，在他的身边坐下。他侧过头去看向周慕真，对方依旧瘦削的脸庞让他心疼不已。明明之前在医院已经很努力地喂周老师了，为什么还是不长胖呢？
他看见周慕真的喉头滚动了两下，嘴唇似乎要张开，却又没有张开，或许他是有什么话想说。顾湛忽然想起来从始至终自己总是慢一步开口，他决定这次要抢在周老师之前开口。
“周老师……”想着，顾湛便脱口而出。但是他还没想好自己要说些什么，只能是周慕真应了一声之后，又陷入了一片宁静。
“其实，我一直在想自己这样做对不对。”终于，顾湛又接上了话，“毕竟这样对你而言，不公平。”
“对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是没有绝对的公平的，你对我已经足够好了。”周慕真看着月亮，眼神却是无神的。他想想点什么东西，但是很可惜什么都想不起来。或许自己应该去接受陌生，去适应陌生。寻找熟悉对于他，或者说对于顾湛而言应该都不算什么好事。
“给我一个机会。”顾湛紧接着说道，“我一直以为瞒着你对我们都好，但是我发现如果一直都不告诉你，我自己也不好受。就当是……你可以当做故事来听也行。”
周慕真很高兴顾湛会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他对顾湛不甚了解，但是至少这样坦率的一面他很喜欢。他转过头去，他看见顾湛正看着自己，而对方的鼻息近在咫尺。
是因为月亮吗？还是说那些已经看不见的线，正在牵动着他们靠近彼此。唇齿相触，同样气味的牙膏充斥在口中，是薄荷的凉爽与偷吃奶油蛋糕的甜腻。
第75章 第 75 章
顾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从窗台上滚落到地上。连带着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一条薄薄的毯子。顾湛摔了个正着，原本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他环视了一圈房间，没有看见周慕真，而房门被关得牢牢的。顾湛又是一个激灵几乎是从地板上跳起来的，他连忙跑到房门口。他略带犹豫的握上把手，最坏的结果就是他被锁在了这间屋子里，而他的周老师又一次不翼而飞了。
扭动把手，竟然轻易地开了，一丝属于食物的香味从厨房的方向飘了过来。顾湛走出房间，发现周慕真正哼着小调带灶台前面忙活着什么。
周老师没有走……
顾湛喜出望外，三两步走进了厨房。看见锅子里正炖煮着的咖喱，一掀开锅盖，浓郁醇厚的香味扑面而来。
周慕真见到顾湛有些惊讶，他以为像顾湛这样的年轻人可能睡得更多。毕竟昨晚顾湛叨叨絮絮了一晚上那些“故事”，他可真不擅长说故事，说什么都断断续续的，词不连句的。
“先去刷牙，过会儿就能吃了。”周慕真按着顾湛的手将锅盖盖了回去。
周慕真的左手小指的样子还是有些奇怪，顾湛放开锅盖，心疼地用手摸了摸对方的小指。
“好了，快去。”
“知道啦，我要双倍的咖喱！”顾湛一晃神，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初刚刚住进周慕真家里的时候。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了，顾湛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连去卫生间的脚步都带上了一丝雀跃。
周慕真是目送着顾湛离开的，以至于忘了自己锅里还煸炒着的时蔬。等他再回过头的时候，菜叶子都有些老了。他的无奈中带着笑意，可惜冰箱里的食材有限，只能将就着让顾湛吃掉了。
该怎么骗他吃下去呢？
此时，电饭煲响起了倒计时的声响。周慕真关掉天然气，顺手拿了一个盘子将锅里那些被炒得奄奄的菜都盛进去，然后先摆上了桌。随后，他又拿出了准备好的盘子，用勺子挖了两大勺饭倒扣在盘上，再淋上新鲜出炉的咖喱，当然少不了的是之前炸好了的，切了块的猪排。
刚到桌边，周慕真发现顾湛已经拿着筷子在偷菜吃了。这样的情况好像很久以前也发生过，周慕真也不说顾湛，只是把还冒着热气的咖喱端到了顾湛的面前。毕竟炒坏了的菜，如果顾湛不吃的话，就只能倒掉了。
“好吃！”顾不得烫嘴，顾湛连忙用勺子挖了一大口饭，就着咖喱入了嘴。
“小心烫。”周慕真忍不住摸了摸对方的头，便自己再去盛自己的份了。
说起来，周慕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记得该怎么做饭。或许是这具身体的记忆吧？算了，他也不想再去纠结这些了。
等到周慕真再次坐到顾湛面前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找到了一个新的喜欢顾湛的理由。他是很喜欢别人吃着自己做的饭，然后一脸享受的表情的。
“嗯？周老师……你笑什么？”顾湛嘴里还有饭，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
周慕真伸出手指，试图去摘顾湛嘴边的饭粒。但是手还未沾到对方的脸颊，就率先被温热的口腔含住了。不知道顾湛是什么时候把饭全部吃下去的，至少周慕真的手指并没有感到异物感。
自己在想什么……
“好好吃饭……”周慕真将自己的手指抽了出来，扯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尽管如此，他还是不由得感觉到自己的耳后根正在隐隐发烧，作为大人的尊严荡然无存。
顾湛倒是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模样，贼兮兮地继续吃起了他的饭。
第76章 第 76 章
到了周末的时候，顾湛开着车载着周慕真去往了已经许久没去的小别墅。到了小别墅，周慕真发现花园的草已经长得老高，有些已经焦枯的草浑水摸鱼地藏在草丛中，还不愿意离去。
园内最大的那棵树由于春天的到来，又抽出了新的枝丫。周慕真看到那个悬挂在枝头上的轮胎秋千，不由得心中一动。
“我喜欢这个秋千。”嘴上这么说着，周慕真已经踩上那条几乎被野草块吞没的小路，走到了树下。轮胎的表面因为风吹雨晒变得已经有些干裂了，但是这并不妨碍周慕真坐上去。
顺着风轻轻荡起，初春的风还夹杂着一丝属于冬天的刺骨，但大多是和煦的。兴许是这段日子伙食太好吃胖了些，又或者是悬挂在树枝上的绳索被磨得老化了。还未等周慕真荡个两三回合，他就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顾湛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连忙去扶周慕真。没想到刚想去扶周慕真的背，就被对方一巴掌打了回来。
难道这一摔把记忆给摔回来了？顾湛不敢作声，像个考试作弊被抓包的小孩一样，木木地站在一边。却没想到那只巴掌的终点却是周慕真的眼镜，原来这一摔把眼镜摔移了位置，他正要去扶。
“你怎么了？”周慕真扶好眼镜，就看见顾湛跟个傻子似的站在旁边。
阳光透过被风吹得簌簌发声的树叶照射在周慕真的脸颊，洇出一滩一滩被割裂的阳光，不过边缘是柔和的，好看极了。
“我们……进去吧？”顾湛指了指正等待着被打开的大门，然后蹲下身去扶周慕真，刚才那一巴掌把他打得还是有些懵懵的。想想也是，怎么可能这么随便就恢复记忆呢？
刚进了门，顾湛就眼尖地发现了掉落在地上的邀请函。可还未等他拾起来，就率先被周慕真捡了起来。只见他弹钢琴的手拆开了那个已被拆开过一次的火漆，然后取出了其中排版精美的邀请函。
“顾湛，这是什么？”周慕真晃了晃手中的邀请函，他显然没记起来是自己将这封邀请函放入信封的，“钢琴比赛……你还喜欢这个吗？”
“我！”顾湛还是不忍告诉周慕真钢琴比赛那天的事，但他还是这样说着，“不……是你弹钢琴。”
说到这里，周慕真不由得看了看自己那只还在修复期的左手，他稍微活动了一下，小指还是有些迟钝，不过比一开始好太多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门口停留得过久，周慕真连忙将邀请函塞回信封，放在了玄关的鞋柜上。随后，便跟着顾湛进了屋子。
被尘封了几个月的屋子难免有些飞尘，周慕真轻轻用手拂过沙发前的茶几表面。棕红色的漆上覆盖了薄薄一层灰，指尖一触上去便抹出一道干净的痕迹。他是一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却带着怀旧的心情来参观着间屋子。
唱片架上，周慕真看到了一个红发女孩的照片。照片给他带来的感觉是温暖的，但却又有一丝心疼。可惜他的大脑里完全搜索不到关于这个女孩的信息，只能隐约记得顾湛说过这么一个女孩。
“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吗？”顾湛走了过来，“我那天晚上跟你说过的，安妮塔。”
“安妮塔……”周慕真在嘴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熟悉是熟悉，但可惜他不记得了。他已经决定不再去追寻缥缈的过往了，人生来就应该往前看的。
就算自己即将抛弃的是一片大海，他也不介意从小溪流重新开始，再次汇聚成海洋。
第77章 第 77 章
那天去过小别墅之后，周慕真从一个小小的八音盒里找到了小别墅的房契。跟顾湛协商了以后，他决定把这座小别墅，连同他已经消逝的记忆一起卖掉。只不过在顾湛的强烈要求下，他们还是把那些唱片、乐谱还有乐器都搬回了他们现在的小公寓。
无聊的时候，周慕真就会弹钢琴，实际上他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无聊的。好在自己叮叮咚咚也算是有个曲调，不会被隔壁邻居敲门说他扰民。当然他不知道的是，顾湛早就为他的房间装上了厚厚一层的隔音层，所以就算他弹得多糟糕也不会有人听见。
小指的恢复在预计之中，甚至更快，他的左手逐渐也能再次跟上右手了。
当然，更多的时候，周慕真会去逛逛超市，去买这一天的食材，因为不管什么时候，顾湛似乎都会回来吃个饭。
他开始慢慢觉得他的失忆或许是上天给他的第二次机会，又或许不仅仅是给他的。但至少现在，他很快乐。
双休的时候，顾湛突然让周慕真一起出门。毕竟平时他们双休的时候，要么是在家里看电影，要么就是一起睡觉。虽然周慕真嘴上不说，但是顾湛却也一次没有真正碰过他。
早晨可能是起始于一个早安吻，夜晚可能是止于一个晚安吻。除此之外，他们甚至连拥抱都很少。
倒也不是周慕真对此不满，只是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对于被进入这种事还是有些心存芥蒂。或许自己失忆前这样做过，可是如今自己失去了记忆……
现在，顾湛站在街边便利店的冰柜面前，起因是他说有些口渴。周慕真站在他的身边，只是跟着顾湛走。突然间，顾湛停下了脚步，周慕真以为是他找到了他想买的饮料。可是下一秒，顾湛转过了身直面着周慕真。
周慕真措不及防地接下了一个突然的接吻，嘴唇上潮湿的感觉令他耳根发烫了起来。正当他想要责怪顾湛突兀的行为，只见顾湛一字一句地说道：
“本来我想买水喝，但是脑子里都是你。”
字字清晰，它们一个个跳跃着闯入了周慕真的耳朵。这下他的脸红便更一发不可收拾了，想嗔怪，但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他只好红着脸，随手从冰柜里拿了一瓶不知道是什么饮料，跑去了柜台结账。
等到顾湛走出便利店的时候，周慕真正用那瓶冰水上下滚着自己发烧的脸颊。看到了顾湛以后，他还有一些窘迫。拿着水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年超三十，却硬生生被逼出了十三岁的稚嫩，或许这也只有顾湛才能做到吧。
顾湛见到周慕真窘迫，笑得更开心了，连忙火上浇油地又多亲了周慕真几口。然后还夺过了他手中的水，不让他用冰块的温度给自己降温。
“顾湛……”周慕真无奈地看着顾湛，他一手将顾湛的头推远，“不是说要去看电影吗？再这样就来不及了。”
“可是电影哪有你重要呢？我的脑容量一直都不太大，现在只能容下你了。”顾湛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但还是抓着周慕真的手往电影院的方向走去。
顾湛的手比自己的手大一些。周慕真想着，十指相扣的时候是正好可以将缝隙闭住的。但是今天的顾湛却有些一反往常，今天的他太过兴奋了。
又或许他以前一直是这样的？
周慕真甩了甩脑袋，把自己对顾湛过去的猜测甩到了脑后。随后，他两三步走到了顾湛身边，与他齐肩。顾湛是一向比他矮一些的，但是周慕真却觉得这样很好。
手指不自觉地陷入对方的指缝中，有些拥挤，却也真的是正好。
第78章 第 78 章
看完电影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周慕真庆幸顾湛在看电影的时候没动手动脚的，毕竟影响到别人的观影体验就不好了。出来的时候，顾湛乘周慕真去上厕所的时候，去为他买了一杯热乎的奶茶，是周慕真爱喝的奶盖。掀开纸质的盖子，周慕真先喝了一大口奶盖。嘴边糊了一圈白乎乎的奶泡，却还不自知。
顾湛原本是不好甜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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