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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舟之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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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祐？”
蒋祐转过头，撞进方忍冬微微错愕的视线里。
“啊？”
方忍冬举起手上的名单，唇边弧度清浅，“你和我撞歌了。”
蒋祐也惊了，“你唱的是……”
“《白玫瑰》。”
忽有一处记忆闪起光来，蒋祐恍然想起2012年大二开学后，方忍冬过关斩将，成了H市师范学院的十佳歌手，唱的也是《白玫瑰》。
当蒋祐问他为什么会选择这首歌时，他的眼睛里闪着湿漉漉的光芒，嘴角笑意依然温柔，“因为我心里就有一朵白玫瑰啊。”
记忆回回拢，蒋祐怔怔和方忍冬对视。
方忍冬调整了站姿，倚着墙，看起来很惬意，“你为什么挑《红玫瑰》？”
“为什么？”蒋祐忖了忖，沈深的面容蓦地浮现，“因为喜欢吧。你呢？为什么唱《白玫瑰》？”
方忍冬想也没想，“我也是，因为很喜欢。”
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哼唱起相同段落来。
说来怪得很，方忍冬表面上是个温柔的少年，唱起歌来却带着疏离自在，像天边一边惬意自由的云。而蒋祐平时插科打诨爱笑爱闹，歌声却苦情得没变，即便是童谣《歌声与微笑》，也能被他唱出诀别的味道。
两人对视一笑，方忍冬指着舞台，“里面开始唱了，你再准备准备吧。”
礼堂里一曲终了，戴袖套的女同学从侧门出来，“二号选手已上台，请三号……”她低头看着名单，“蒋祐，入场准备！”
“接下来我们有请三号选手，来自高一（2）班的蒋祐，为我们带来婉转凄美的《红玫瑰》，大家掌声欢迎！”
蒋祐接过小干事递来的话筒，步入舞台。
蒋祐垂眸低唱，灯光落在蒋祐的脸上，颤动的睫羽像蝴蝶的翅膀。侧门里，方忍冬站在黑暗里看着台上的蒋祐，脸上带着一如往常的笑意。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玫瑰的红容易受伤的梦/握在手中却流逝于指缝/又落空……
观众席下灯光亮起，沈深遥遥背对着大门站着，含笑看着台上的蒋祐，鼓起掌来。
道光食指与拇指一搭，放在唇边，一阵嘹亮哨声在礼堂里响起，一时尖叫声此起彼伏，蒋祐朝台下鞠了个躬，走下舞台。
“好一曲动人的《红玫瑰》，若说红玫瑰是妖娆而热烈的，那么白玫瑰则是月光下纯净的存在……”女主持人话还没说两句，就被尖叫打断，她笑了笑，“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来自高二（8）班的方忍冬同学，为我们带来一曲《白玫瑰》！”
方忍冬从身边轻轻走过，蒋祐回眸的瞬间，灯光再度暗了下去，遥遥一束追光，落在方忍冬挺拔而瘦削的身形上。
随着伴奏响起，他阖上了眼睛，嘴角还带着一抹笑，“白如白牙热情被吞噬，香槟早已挥发得彻底……”
蒋祐恍惚间想起了2012年，方忍冬含泪与他坐在烧烤摊，手边的一扎冰啤酒已经见了底，他笑中带泪，低声唱着：“即使噩梦却仍然美丽，甘心垫底，衬你的高贵，一撮玫瑰没疑心的葬礼，前世作废当爱已经流逝，下一世……”
短短一首歌里，蒋祐仿佛看到了2014年方忍冬一身灰色大衣在风中穿行，只给自己留下萧条的背影的模样。
掌声雷动，方忍冬深鞠躬，刚想下台，却见台下音乐老师拿起话筒，“你先等等！刚才那个唱《红玫瑰》的同学还在吗？上台来一下。”
蒋祐重新上台，音乐老师笑了，“两个帅小伙，怎么同时唱了一首歌的两个版本，你们商量好的吗？”
方忍冬笑了，“是巧合。”
“那倒真是缘分，说说选歌理由吧。”音乐老师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谁先说？”
“我先吧。”蒋祐一手握着话筒，“这首歌源于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意境深远，我很喜欢。”
音乐老师看向方忍冬，“你呢？为什么选这首歌？”
方忍冬无谓地笑了笑，“我喜欢。”
下面登时掌声雷动，一个男孩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起哄，“耍什么帅啊，方忍冬！”
蒋祐认出他是和方忍冬并排走着的男生，鬼使神差地，蒋祐扭头看向方忍冬，却见他垂眸把嘴角一勾，不再言语。
音乐老师闻言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点头，“好了，下一位吧。”
两人下台，方忍冬转过身冲他笑笑。
“你看的书挺多的。”
蒋祐当然知道方忍冬说的是刚才在台上蒋祐提到的张爱玲的《红玫瑰和白玫瑰》，他摇了摇头，“图书馆里有，随便借来看看。”
“有什么推荐吗？散文诗歌一类。”
蒋祐回忆着方忍冬的喜好，略一思索，“有本杂志叫做《港台文学》，还不错。”
方忍冬颇有兴趣地哦了一声，“哪个位置？”
“二楼第一自习室书架……”
从侧门蹿出个瘦高身影，一把勾过方忍冬的脖子，“走啊，吃饭去。”
方忍冬蹙眉看他，“你还没吃？”
“我他妈不是打完球就来看你唱歌嘛，走走走！”
方忍冬无奈，“算了，陪你去。”
与方忍冬一番交谈后，蒋祐陷入沉思，系统以往总在接触方忍冬后，就警告个不停，现在怎么全无动静了？
——警告！
蒋祐刚想舒口气，却听系统声音骤然放大了。
——【怨念之家】遭遇黑客侵袭，任务系统出现损毁，各项任务进程暂时无法展示，请玩家在系统修复之前，自行推进主线任务的发展！
第8章
什么意思？
——接下来系统近期内将不再为您显示各项任务进度，需要您自己把握任务的进展。
即便在【攻略方忍冬】这项任务中获得了高分，也不会有任何提示？
——此外还有其他干扰项，如【攻略佟落雁】，【柴莫俞的好感】等等，需您自主把握。
蒋祐茫然站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八号……”
蒋祐迷迷茫茫从侧门走出，沈深见他来了，抬手揽过肩膀，“唱得不错。”
蒋祐扯了扯嘴角，“你喜欢就好。”
“你说的书看完没？”
“《红玫瑰与白玫瑰》？看完了。”
“借我看看？”
“好。”
“晚上吃不吃夜宵？”
“好啊，叫道光？”
“他吃了不长肉，就我们两个，敢不敢？”
“不去的是孙子。”
沈深摇了摇手指，“no；不去的是老婆。”
“最终成绩已出炉。”女主持人从台下接过计分表，“接下来我宣布第十一届O区第二高级中学十佳歌手名单。”
圆梦与否就在此刻，蒋祐屏住呼吸，沈深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以示支持。
“本届获得第一的十佳歌手是……”女主持人有技巧地顿了顿，“方忍冬！让我们把掌声献给他的《白玫瑰》！”
底下一片如潮叫好声与掌声，女主持人往下报名，“洪丽丽，吴莎，姜凯，蒋祐……”
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蒋祐深深舒了口气，上完厕所回来的道光冲过来，胳膊像条瘦劲有力的蟒蛇缠在蒋祐脖子上，“牛逼啊！十佳歌手！”
沈深抿着唇笑，“今天夜宵你请客，我要吃穷你。”
“可以。”
“我靠，吃夜宵不叫我？”道光不服气，“是不是兄弟啊，蒋祐你一句话！”
沈深的声音幽幽地，“别没大没小，他是你妈妈。”
蒋祐失笑，瞥了沈深一眼，“沈深说你吃了不长肉。”
“你说我不长肉我就不长肉啊，男人的肉要长在合适的位置上，你知不知道？”
道光三句话不离十八禁，蒋祐懒得理他，沈深倒是笑了，“有肉没有用啊，多出来的部分要割，要不然牛仔裤的拉链都能玩死你。”
两个男高中生就在自己耳边大剌剌谈论生理知识，让蒋祐想装作没听到都不行，“这里有女生，少说几句吧。”
“怕什么，女生比我们要黄暴多了。”道光一脸不以为然，“我听周辰说她们在寝室里都普及生理常识，很正常啊。”
“我觉得十佳歌手说的有道理，女生多的场合还是少说为妙。”
道光听沈深改了口，也来了兴致，“我听说十佳歌手今天要请吃夜宵，是不是听者有份？”
蒋祐简直服了这两个活宝，无奈地把头一点，“好，我请客，你们放开肚皮吃。”
高中时期，一顿夜宵净挑荤的点，吃到撑也不超过二十块，但被人请吃夜宵确是不小的面子，在不怕胖的男生群体，吃夜宵是毫无顾忌的事。
少年沈深虽然顽皮，骨子里很绅士，点了杯红豆粥，就把校园卡还给蒋祐，他没伸手接，“一碗红豆粥吃不穷我。”
“我不是很饿，你的钱留给吾儿道光花吧。”
沈深爱在口头上占道光便宜，不过道光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把沈深的卡夺了过去，“我刷了啊，蒋祐你想清楚了，别一会儿心疼钱，躲被子里哭！”
“你吃得下就刷吧，要是点了吃不下你就是我孙子。”
没一会儿，道光也回来了，手里提着杯红豆粥，蒋祐纳罕地看着他，道光低头吸了口粥，“拿着别丢了。”
“你就喝碗粥？”
“嗯，”道光走到沈深身边，和他撞了撞杯子，“一起喝粥。”
蒋祐丈二和尚摸不找头脑，道光摆了摆手，“替你高兴，不败你财了。”
蒋祐忽然觉得，和自己互怼了一整个高中时期的道光，其实还是挺有风度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十佳歌手比赛轰轰烈烈拉下帷幕，另一头有腥风血雨等待着蒋祐。
家长会来了。
平时聊天荤素不忌谈天大笑，脏话不离口的男孩子，收了张牙舞爪的德行，站在一边当起了不作声的鹌鹑。对恋爱事件热衷的女孩子们也收起八卦的本性，跟在父母身侧当起了乖巧的闺女。
父母们以为这是常态，只有同学们自己清楚，这是潜藏在乖巧外表下的假象。
沈深的妈妈约莫一米七的个头，穿了一身风衣，身材匀称，皮肤保养得很好，白而光滑，不苟言笑的样子有点像后来当了医生的沈深。
“阿姨好。”
沈深的妈妈看了一眼蒋祐，弯了弯眼角，“你好。”
蒋祐原以为沈深在父母面前会有所收敛，但蒋祐显然低估了他。
只见沈深冲蒋爸打了声招呼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着沈妈，“妈，这是我老婆。”
蒋祐当场石化了。
蒋爸笑了几声，沈妈笑着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在学校少欺负人！”
“我哪有欺负他。”
蒋祐实在有点怕了沈深的口无遮拦，拉着蒋爸往班里走。
家长落座后，同学都出了教室，在过道等候。让蒋祐铭记了九年的家长会，就此开始。
“高一虽然刚刚进入新环境，但也正是迈向高考的第一步。接下来让我们边看我们班这次的成绩情况边分析。”
卓老师笑眯眯点开幻灯片，“这是我们班在全段的成绩分布，请看……接下来我们再来看这次班上考得比较好的同学。”
第一名，沈深，723分，全段第二名，与第一名相差24分。
班上哗然一片，小卓老师处变不惊，“全段第一名在七班，是个姓陆的女同学，沈深的政治只有60分，她的政治有94分。沈深成绩很好，政治上还要再接再厉。”
陆姓女同学领跑了三年，一直到最后也保持着绝对的优势一路杀进了重点大学，关键是这位女同学长得周正，身形窈窕，据说家底殷实，唯一的缺点个性孤僻，不爱和人聊天，是个冷面美人。
她的名字自己还记得，陆蕴。
蒋祐一直觉得她的名字取得好，光是这个蕴字，就足以在男生心头点燃关于春天的幻想，不俗的名字加之不俗的相貌让她在学校迅速蹿红。
之后小卓老师又让家长看了全班前十名名单，鼓励一通。没被提名的学生家长渐渐兴致缺缺，昏昏欲睡起来。卓老师注意到这一点，话锋一转。
“虽然是高中阶段的第一次期中考，但我们仍要重视，”卓老师看向蒋爸，“尤其是成绩不理想的同学，更要反思。一些同学成天和同学打闹，是没有出路的。我当老师这么多年，有一点很敢说，这一次考试就能够看得出来谁考本科，谁考专科，比如说蒋祐！”
卓老师继续道，“一个人的未来掌握在谁手里？如果连嘴巴都管不住，怎么掌握未来？时间就这么多，花在玩上，还怎么学习？”
蒋爸看起来面色不太好，蒋祐的怒火也已经飙升到了最高点。
蒋祐不顾还在台上侃侃而言的卓老师，迎着沈深微微错愕的目光，从大门走了进去。
第9章
“我们在开家长会，请你出去。”
“我和我爸有事情要说，比家长会重要多了。”
“那请你动作快一点！”
蒋祐面无表情拉起尚处于蒙圈状态的蒋爸，“爸，你跟我出来。”
第二中学花坛边。
蒋爸的神情有点不明所以，“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蒋祐喘着粗气，“你给我两个月的时间！”
“什么？”
“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进步给你看。她说的什么本科专科，都是狗屁不通的道理！”
信息量有点大，蒋爸反应了片刻，“好。”
蒋祐气得心肝颤，“她这么敢说，早晚会被我打脸！”
蒋爸不满地皱起眉头，“要尊重老师，不要没大没小！”
“如果只因为年纪大就值得尊重，怎么不见别人把王八供起来？”
蒋祐很少忤逆蒋爸，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蒋爸瞪圆了眼睛，“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蒋祐低头看着花坛里残落的花，边喘着气边擦了擦脸上的汗，蒋爸叹了口气，“你有上进的心就行，我没生气，你也用不着生气。老师说的话是难听了点，道理却是对的。你在学校里好好表现，不要得罪老师，知道不知道？”
蒋祐没答话，用脚碰了碰花坛边的盆栽，心里暗暗地想，好老师是用来尊敬和爱戴的，不好的老师就是用来消灭的。什么老师都尊重，才会有品行不端的老师仗着学生惧怕自己，在校园里实行语言暴力或是肢体暴力，横行无忌，有恃无恐。
“出门的时候你妈给你钱没有？”
蒋祐掏了掏口袋，“我忘了。”
蒋爸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钱包，“我这里有。”他掏出三百递给蒋祐，“没必要这么省，钱你拿去花，少吃零食多吃点饭。照顾好自己，知不知道？”
蒋祐讷讷地点了点头，“知道，你给我两个月的时间……”
“三年很长，不用急于一时。好好加油，争取下学期分班考到重点班去。”
“我要是考不上，我就是孙……”
蒋爸把眼睛一瞪，蒋祐就把话咽了回去，悻悻地挠了挠头。
蒋爸回教室时，家长会已经落下帷幕。人都散了，蒋爸无心到卓老师那里了解情况，收拾了书桌和蒋祐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蒋祐一回教室，卓老师就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蒋祐，你爸爸呢？”
“他走了。”
卓老师的表情变得有些许微妙，忍了又忍，笑不出了，“你爸爸走了？他签到了吗？要是没有签到，就算是这次家长会没有到，算你没通知到位，这件事要记入档案！”
“他签了。”
蒋祐把放在第一排的签名纸拿到讲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起行李。
“蒋祐，你觉得自己考倒数第五很得意，是不是？你这么下去有谁要和你做朋友？别人有未来，你自己想想你的出路在哪里！”
班里气氛一时沉寂，背对着讲台的蒋祐仿佛浑然未觉，自顾自地收拾着。
沈深刚送走妈妈，正坐着整理书包，卓老师说话时他抬起眼皮望了一眼，像是微微讶异。
然后，沈深站了起来。
余光里，他背上书包走过来，伸手勾过蒋祐的脖子，“晚上吃什么？”
动作一如往常般亲昵而自然，但所有人都知道沈深此举无异于对卓老师的公然顶撞。
蒋祐抿了抿唇，“砂锅。”
“我去打饭，老位置等你。”
“蒋祐，沈深，”佟落雁声音很轻，听起来怯怯的，“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蒋祐吃了一惊，她不慌不忙与他对视，一片坦然。
蒋祐释然地笑了，“走吧。”
卓老师就站在讲台上，目睹了这一切的她就像个哑了炮的火铳，满面怒容，却发作不得。
用餐期间，佟落雁有点拘谨，蒋祐知道比起集体活动，她更喜欢独处，若非为自己，她绝不会站出来。
如此一想，蒋祐愈发觉得对不起佟落雁。
开吃不久，佟落雁时不时抬头看蒋祐，弄得他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真厉害。如果是我，我可能会哭的。”
“你是女孩子嘛，”蒋祐悻悻，“我不爱哭。”
“如果是你呢？”佟落雁看向沈深，沈深伸出筷子夹起花菜，连动作都没停顿，“直接出教室。”
“那大家就知道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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