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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小提琴缓缓起，一声竹笛若有若无。
　　又是一个声音缓缓地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接下来是一个甜软的声音，带着一抹淡淡的伤感，“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大提琴起，小提琴收，竹笛悠扬，还有……那似乎是埙的音色。
　　此时在舞台下面等着听这首歌的，除了东方星卫视内部的那些工作人员之外，更多的还是本该在后台等待彩排的歌手、经纪人和制作人们，这些人之中，自然不乏高手！
　　而对于他们来说，仅仅只是听到这里，就已经是一身的鸡皮疙瘩了！
　　但接下来，当小提琴声再起，伴着那悠扬的竹笛与小提琴，第五个女孩子又开口了，“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然后，是五个女孩子的合唱，“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这个时候，廖辽是真的扛不住了。
　　刷的一下，她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站起来了！


第88章　孙猴子与如来佛（三）
　　众所周知，越是笔画简单的字，越是很难写的好看。
　　其实写字这件事，说白了无非横平竖直，扯来扯去中国字也就是那些基本的笔画，所有的字不管你千变万化，还都是由那些笔画组成的。
　　但同样的笔画，复杂一点的字写出来，的确就是比较不容易丢人，至少不会太难看，而简单的字，比如“人”，比如“中”……这么说吧，你随便找一张人民币过来，那上头的“中国人民银行”六个字，就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写好看的！
　　放到音乐上来讲，dol　re　mi　fa　so　la　si，1234567，任你千变万化，基本音符就这几个！
　　所以，哪怕只是稍有作曲知识的人都能知道，音调越简单的作品，越是难写，而稍微复杂一点，多加一点变化，往往就更容易写出流畅且好听的曲子来。
　　说白了，这就像是数学上的排列组合，基数越大，最后出来的组合数目就会呈几何级数的增加，也就意味着变化无穷增多，而反之则极难做出什么新颖的变化来。
　　对此，音乐圈子里有一个共识，经典的作品，往往出自两种情况——
　　第一种，就是简单而富有变化，令人过耳不忘；
　　第二种，则是复杂却有一定规律，让人一听就愿意沉下心去认真聆听。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太简单则很难出新、很难有令人心动的变化，而太复杂的却又很难被绝大多数人接受并流传。
　　所以，真正能称得上经典的音乐作品，从来都是不多的。
　　后者还有许多的例子，比如莫扎特，比如贝多芬，比如京戏，比如少数民族的很多民歌，但前者……好吧，除非你把“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也算进去，否则，越是曲调简单的旋律，越是难出精品，更难出经典。
　　而《送别》的旋律……就绝对不复杂。
　　它甚至简单到根本不需要你去特意的跟着谱子学习，哪怕只是听上一两遍，你就可以轻声地跟着唱了——哪怕是小孩子，学这首歌也绝对毫无难度。
　　但是，它又绝对好听！
　　而且，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对于这首歌来说就是，你越是内行，这首歌对你来说，就会越发的好听！
　　尤其是，与这样简单却悠扬的旋律相配的，还是这样一组古韵悠扬的词！
　　哀婉而凄美，清丽却沉郁。
　　它并没有去诉说什么愁啊苦啊痛啊，它只是用这种极富古韵的最简单的几句话在描述一些所有人都会有的、都曾经历过的最简单的离愁别绪。
　　但偏偏，它一唱三叹，瞬间切入你的记忆深处！
　　把你唱到嚎啕大哭……那不至于，但不知不觉间听得你神魂震颤、浑身发麻，不知不觉间听得你眼眶有些湿润，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尽管……表演者的唱功其实并不算太好。
　　但是就在这一刻，当五个女孩子清丽而婉转的声音，和着由小提琴、竹笛、埙、钢琴这几样乐器所组成的很简单的伴奏唱出来，却很快就把现场很多人唱得头皮发麻、浑身颤抖！
　　什么叫杰作？
　　这就叫杰作！
　　尽管在这一刻，比如廖辽，比如何润卿，当她们看着舞台上五个女孩子平静地站成一排、耳中听到她们用实际上只能算是一般的唱功在唱这首歌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会去想：如果这首歌交给我，我肯定能比她们唱得更好！
　　但是，没用，尽管人家唱得并不能让她们这些高手完全满意，但你该怎么头皮发麻，还是怎么头皮发麻！
　　光是这首歌本身，就已经足够让你把所有不满都暂时收起来了！
　　顾不上惊叹，顾不上评论，也顾不上牢骚，只有一件事需要去做，那就是——听！
　　随着钢琴的加入，其实这首歌的伴奏已经开始越来越丰满了，但是，考虑到这几样乐器的音色——小提琴、钢琴、竹笛、埙，它们在一起你起我落，却分明就是给人一种简单而悠扬的感觉，一丝不乱，却在该点到的地方，配合着几个女孩子的演唱，瞬间就用各自那种独特的音色给你那么一下，一下子就戳中你了！
　　很多人听着听着就愣住，很多人一开始脑子里有各种想法飞快地冒出来，但随着这首歌进入第二遍，所有的想法都被这歌声给击得灰飞烟灭……所有人都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静静地聆听着。
　　以至于到最后，当这首歌在悠扬的小提琴声中结束了，而几个女孩子也很快从后台通道退场的时候，现场居然没有给出丝毫的反响。
　　然后，按照导演组的安排，本次歌会的三位主持人从后台通道迈步上台。
　　“各位亲爱的朋友，大家晚上好，这里是东方星卫视元旦跨年歌会的现场……”
　　哗的一下子，主持人的词儿才刚起头儿，现场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三个主持人齐齐错愕，手里拿着话筒话说到一半的那位，更是瞬间尴尬地愣在那里，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出了错……
　　但是，掌声不停。
　　尽管站在舞台上往下看去，整个观众区也不过就是稀稀落落地或站或坐了几百人而已，参与鼓掌的，就更是集中在靠近通道那边的大概一两百人的一小撮，但偏偏，在这一刻，他们的掌声席天幕地、惊天动地。
　　节目组导演同样惊愕地扭头看过去，所有人都惊愕地看过去。
　　一直在台下等着开场的东方星卫视综艺部主任、元旦跨年歌会总监唐晓，扭头往那边看了一眼，片刻之后，他居然也抬起手来，啪啪地开始鼓掌。
　　是的，拍着良心说，尽管这首歌是他力排众议决定放到歌会开场的，当时听CD的时候，他也已经被震撼过一次了，但这个时候，在现场听到那五个女孩子的演唱，他仍然觉得，自己必须给予掌声，哪怕作为节目总监来说，这是很不负责、很拆台的一种做法。
　　只为了这首歌！
　　大概有半分多钟，掌声渐次停下，导演有点气、有点急，但偏偏他能看到，鼓掌那一片区域里，不管站着的还是坐着的，大多都是音乐圈里有名有姓有咖位的歌星以及他们的同行人员，所以，尽管心里恼得了不得，但他却并不敢直接过去呵斥人家，于是，他只好扭头看向唐晓，“总监，您看这……”
　　唐晓也已经停下鼓掌，很淡定地挥挥手，“继续！”
　　导演愣了一下，从助理手里接过话筒，对着舞台上还在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的几个主持人说：“继续！”
　　……
　　当掌声渐次停下，何润卿与廖辽几乎是下意识地齐齐扭头，彼此对视一眼。
　　大家都是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震撼，与眼中闪闪发亮的那抹光芒。
　　事实上，也根本就没法掩饰。
　　“看来是一个三阙的回环格式。”何润卿强自淡定地说。
　　廖辽点点头，言简意赅地说：“一唱三叹！”
　　这个时候，不管是何润卿，还是廖辽，简直都是憋了一肚子的感慨与赞叹，想要找个人一吐为快，但偏偏，俩人开口都淡定得很。
　　甚至，就这么简单之极的一句对话之后，何润卿很快就笑着说：“那就先这样，廖辽你们忙，我得先回去补妆了！”
　　廖辽也面带笑容地说：“好啊，那润卿姐你赶快去，我也马上要回去等出场了！”
　　俩人彼此点头一笑，何润卿抓紧廖辽的手用力捏了捏，然后放开，彼此错身而过。
　　大家都是云淡风轻的很。
　　……
　　回到自己的准备室，何润卿呆呆地坐下。
　　而她的经纪人刘梅则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那首歌中无法自拔，一边坐下，一边对何润卿的助理，以及另外两个随行人员诉说着那首歌带给自己的震撼，忍不住感慨道：“李谦这个人真是……奇才呀，奇才！我就纳闷了，你说他一个才刚刚十七岁的小屁孩，怎么就能写出这种作品来！经典呀这是！多了不好说，五十年内，这首作品绝对会传唱不休！”
　　何润卿的助理以及随行人员，都是附和般地点头不已，其实……真要说多么的懂这首歌，那不至于，他们毕竟只是助理而已，不是专业的音乐人，但即便是他们，也能听出刚才那首歌相当好听、且相当耐听！所以，附和着夸几句，当然不是难事。
　　但这个时候，何润卿突然抬头，说：“等到晚会录完了，我想去一趟济南府。”
　　所有人瞬间停下。
　　刘梅扭头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问：“去见李谦？”
　　何润卿点点头。
　　想了想，她说：“上次你通过曹先生从他那里拿歌，结果到现在，那首单曲都已经上市一个月了，成绩也相当好，我却到现在都没去见人家一面，这似乎有些不大好。就不说曹先生那里对咱们此前的做法会不会有什么不满，至少李谦这个人，我觉得很有必要主动去结识一下。呃……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刘梅的眉头紧紧皱着。
　　想了想，她问：“这么说，你想继续找李谦邀歌？”


第89章　孙猴子与如来佛（四）
　　何润卿想了想，点点头，“如果可能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他的实力，已经不需要再去验证什么了，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我想未来几十年的国内歌坛，他绝对会是站在所有人头顶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
　　刘梅闻言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何润卿对李谦的评价居然是那么的高！
　　虽然刚才那首歌也带给了她极大的震撼，不过仔细想了想，她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说：“对于他的实力和才华，的确是不需要再质疑什么了，刚才那首歌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是，要说他将来会站在所有人头顶……呵呵，我觉得你对他的评价太高了！”
　　何润卿闻言张口想要说话，但刘梅却迅速地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润卿，你太着急了！”顿了顿，见何润卿安静下来，她才又继续说：“不过只是一张唱片的销量不理想而已，而且咱们也都分析过了，确实是那张唱片咱们的选歌略差了些，但是，你是何润卿啊！你是国内销量第一的甜歌皇后，连甄贞都卖不过你的！一张专辑的销量略低，对你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的，只要咱们下张专辑在选歌的时候注意一点，要求高一点，也就是了！”
　　何润卿闻言想了想，沉默了片刻，才说：“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去济南府？”
　　刘梅摇摇头，说：“我还是那句话，你是何润卿啊！甄贞又如何？廖辽又如何？国内的女歌手里，她们都只是眨眼一瞬而已，真论唱片销量，她们都不是你的对手的！那李谦的作品确实出色，如果他人在顺天府，或者咱们凑巧要到济南府开演唱会，那么顺便见见他，甚至是请他吃顿饭什么的，都很正常，但要说他已经出色到需要你这位甜歌皇后亲自跑到济南府去拜见他……呵呵，不是我说你，润卿，你也把自己看得太低了！”
　　何润卿想了想，说：“可是，《半壶纱》的成绩已经足够证明，他的中国风非常的适合我，而目前在国内，又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写出那种成熟的中国风，所以，哪怕是为了这个，难道我就不值得适当的低一下头、主动去见见他？”
　　刘梅闻言笑了，斩钉截铁地说：“咱们这帮人里，谁都能低头，唯独你不能！”
　　顿了顿，她又笑笑，带着些不屑的意味，说：“至于你说的中国风只有他一个人能写……润卿啊，你想想，这个圈子里的能人有多少？难道只有他一个李谦？显然不是！那么，你想想，当这个市场上连续有《未了情》和《半壶纱》两首中国风走红了之后，难道其他人会都看不到？如果看到了，他们就不会写中国风了？”
　　说到这里，她脸上已经是说不出的自信，“别的话我也不说，润卿你放心，我敢给你保证，都要不了三个月，这个圈子里肯定有数不清的中国风作品出现！到那个时候，有的是好的中国风作品可以供你随便挑选！你想，就为了这个，有必要让你这个堂堂的甜歌皇后降尊纡贵地跑到济南府去找一个小男孩邀歌？”
　　还别说，让刘梅这么一分析，就连房间里的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点起头来，甚至连她的助理都在这时候说了一句，“我也觉得刘姐说的有道理。”
　　何润卿仔细想了想，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刘梅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害怕当初我打电话找老曹要歌，会让他们那边心里不太舒服嘛！没问题，等到晚会录制一结束，我去一趟济南府，亲自去给老曹赔罪，你看行不行？”
　　何润卿想了想，点点头，却又特别提醒道：“还有李谦！嗯，你一定要亲自去见见他，态度要放低一点，代我多说几句感谢的话！还有就是，嗯，你就说，等他到顺天府来的时候，请务必通知我一声，我一定要请他吃顿饭！”
　　刘梅闻言，虽然心里不以为意，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妥妥当当的把事情办好！绝对不会让你得罪他们的！”
　　何润卿闻言长舒一口气，觉得略微踏实了一点。
　　但仔细一想，她却又总是觉得即便这么做，似乎还是差了一点。
　　只是……好吧，刘梅说的也并不是完全没道理，那就再等一段时间吧，等等看这个圈子里是不是会有人能拿出一些中国风风格的成熟的好作品出来。
　　看着刘梅，她笑了笑，说：“那好，那就这么定下来！”
　　……
　　何润卿带着她的人走了不到半分钟，廖辽就也转身默默地往回走。
　　她不说话，黄文娟和肖远东也就只好默默地跟着。
　　等回到准备室，大家都坐下了，廖辽才终于“唉”的一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来。
　　就在一两个小时之前，她还兴奋地了不得来着。
　　她自认为自己写出了一首出色的作品，她觉得如果自己带着那首《风从这边过》去济南府见李谦的话，哪怕是再次面对李谦那绝对能吓死个人的两个大笔记本，也可以不再那么自卑了，至少是有了一点开口说话的底气。
　　话说，当这首作品在那辆摇摇晃晃的长途汽车上完成之后，哪怕是在从长安府到松江府的飞机上都忍不住一遍遍地拿出来看，她这一路上，哪怕是打瞌睡的时候都在美滋滋地想着到时候把这首作品丢到李谦面前时的那股子爽劲儿！
　　实在是李谦那厚厚的两个大笔记本，还有当时他顺手撕下一张纸就递过来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也太叫人印象深刻了！
　　以至于哪怕明明自己就是拿着他的作品红遍了全国，哪怕明明知道，自己就算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根本无法达到李谦的那个水准和境界，但廖辽就是忍不住想要跟他别别苗头，都不指望真的震惊到他什么，哪怕是给他留下一个“廖辽也会写歌”的印象都好。
　　至少可以让他知道，廖辽并不是离开他就狗屁不是了。
　　但是……但是……
　　好吧，事实证明，自己苦心孤诣创作出来的所谓精品、所谓杰作，在人家的那首《送别》面前，完全就是渣渣好不好？
　　这还要拿去让人家看？还想让人家夸你两句？
　　喂，廖大小姐，咱要点脸好不好？
　　就算是人家能拉得下脸来真夸你两句，你好意思当真的听？
　　其实被打击之后冷静下来想想，好吧，廖辽必须得承认，不要说跟《送别》比了，她的那首《风从这边过》根本就是某种程度上对《野花》和《我热恋的故乡》的模仿啊，而且模仿的就不算差吧，比两首歌也要低了至少一个层次！
　　这还拿去给人家看个什么意思！
　　唉了一声之后，她情绪低落地抬手揉着眉头，一脸很明显的沮丧。
　　黄文娟和肖远东对视一眼，俩人都完全搞不懂创作型歌手这是怎么了，顿了顿，肖远东决定开口牵起个话题来，就开口说：“廖辽，刚才过去的路上，你不是说这趟去西北，写了首不错的作品要给我看吗？怎么样，拿来看看？”
　　好吧……什么叫拍马屁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