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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必成他妈抱住儿子，呜呜地哭起来。
　　是的，这件事情，丢了工作不可怕，丢了机会也不可怕，但丢了人，才是最重要的——一个人能力有大小，本事有高低，只要愿意干活儿，总有出力气挣钱的机会，但一个人身上一旦背上了“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名声，这辈子就算是真的完蛋了！
　　因为不管你的老板是谁，都不会想把工作和饭碗，交给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这个时候，冯必成他妈既是心疼，又是不舍，满脸泪地抬起头来，看着冯玉民，道：“他爸，你跟李谦关系好，你就不能再跟他说说，就说咱们家成儿知道错了，有这么一回教训，他肯定记一辈子了！就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咱们成儿留下吧！以后让成儿给他当牛做马还不行？”
　　冯玉民叹口气，看了自己老婆一眼，却没有说话。
　　转而看向低着头一副心如死灰模样的儿子，道：“收拾东西，现在就收拾东西，不要留在顺天府给我丢人了！明天天一亮我就安排人给你办签证、买机票，拿到机票和签证，就马上给我滚，只要我不死，你就不许再回来！”
　　顿了顿，他一脸悲愤地看着这个曾经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愤慨地道：“你最好死在外面！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
　　两日后，顺天府。
　　车子奔行。
　　车窗外，是繁华而热闹的顺天府城。
　　冯必成目光呆滞地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楼宇、街道和人群。
　　其实并不一定非得要走，但留下，不管做什么，都肯定要背负耻辱与鄙夷。
　　走了好，走了轻松。
　　换一个陌生的地方，甚至是一个陌生的国度，周围的人全都不认识，完全可以从头开始。
　　老妈说得对，自己这一身的本事，怎么说也是艺术世家长起来的，还是科班出身，还亲自执导过两部电影，甚至还红过、大卖过！去了美国，就算人地两生，从剧务、助理干起来总行吧？
　　英语那东西，虽然好久不用了，但练习一段时间，总能捡起来的。
　　然后……或许一辈子也出不了头，但自信就凭自己的本事，至少还不至于沦落到去华人餐馆给人刷盘子端盘子！
　　肯定比留下好！
　　只是……
　　捏了捏手里的辞职信，他舔了舔嘴唇，突然开口道：“师傅，掉头！”
　　“啊？”
　　……
　　明湖文化，第八层，艺术总监办公室，外间。
　　“秦助理你好，李总在吗？”
　　秦诺一副公式化的笑容，“对不起冯导，李总前天上午就出差了。您有什么事情需要面谈，需要我帮您排队预约吗？”
　　顿了顿，脸色有些微的异样，道：“齐总在的。”
　　冯必成一眼就从她脸上的神色变化里读出了很多东西。
　　但这个时候，他却只是笑笑，摇头，“哦……不用了！”
　　然后，他从背后拿出一封信来，递过去，“等李总回来，能麻烦你把这个转交给他吗？”
　　顿了顿，又道：“这是我的……辞职信！”
　　秦诺低头看了一眼那封信，点点头，接过去，“好！”
　　冯必成冲她笑着点点头，“谢谢了！”
　　秦诺抿嘴一笑，“不客气。我会帮你放到李总的办公桌上的，他回来肯定会第一时间看到。”
　　冯必成点点头，转身走出了艺术总监办公室。
　　关上门。
　　走廊里空空荡荡。
　　往里看，那边尽头是录音室、休息室、乐器室，中间是对着门的几个大办公室——这里，是整个明湖文化的核心行政区。
　　曾经，他并不太愿意到这里来做个普通的“打工仔”，也曾经，当他熟悉和适应了这里，感受到了这里那种蒸蒸日上的劲头儿，开始喜欢上了这里。
　　当那个时候，每每走进这条走廊，看着走廊两侧一间又一间的办公室，看着那上头的铭牌，写着“艺术总监办公室”、“总经理办公室”、“艺术副总监办公室”、“影视总监办公室”，他总是忍不住在心里说：总有一天，老子会搬到这里来，在这里有一间办公室！
　　要么是“艺术副总监办公室”，要么是“影视总监办公室”！
　　但是现在……呵呵。
　　注目良久。
　　他转身，默默走开。
　　……
　　顺天府飞机场。
　　候机室。
　　冯必成低着头，沉默地坐在那里。
　　如果被熟悉的人看到，第一感觉会是——他好像已经死了。
　　整个人，如同一团死灰。
　　麻木，憔悴，沉默，呆滞。
　　机场广播突然提到了一个熟悉的航班号，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四下看。
　　不少同在候机的人，已经开始说说笑笑地拿起随身的行李，准备登机。
　　冯必成沉默片刻，也缓缓地站起身来。
　　向外看，回头看。
　　此去，不复返。
　　夹杂在人群中，冯必成沉默地跟随着队伍去登机。
　　但走着走着，他的脚步突然放慢下来。
　　后面的人群绕过他，向前走。
　　很快，通道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他突然喃喃地道：“走了，我就是一条将来会死在异乡的狗！”
　　“但我是个爷们儿！”
　　“顺天府出生，顺天府长大的纯爷们儿！”
　　“有错要认，挨打了要立正！”
　　“我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嘴里念叨着，念叨着，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
　　明湖文化，艺术总监办公室。
　　秦诺面带惊讶地看着时隔几个小时之后去而复返的冯必成。
　　他的脚边，放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
　　跟上午时候那个面如死灰的模样不一样，此时此刻，他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已经既没有了此前身上那种公子哥儿式的骄傲，也没有了上午那种心如死灰的僵硬，此刻的他，显得异常的低调、平和、简单。
　　就连笑容都显得比以前的时候要诚恳了不知道多少。
　　“秦助理你好，又来麻烦你了，我的辞职信……我能拿回来吗？”
　　秦诺愣了一下，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等李总回来，这件事我还是必须要向他汇报的！”
　　冯必成缓缓地笑起来，“那是当然，这是您的工作，理解，理解！”
　　秦诺闻言又看了他一眼，还是感觉无比诧异。
　　但最终，她还是打开抽屉，拿出了那封还没来得及放到李谦案头的辞职信。
　　冯必成点头致谢，“谢谢了！”
　　接过自己的辞职信，他转身，吃力地推动两个大大的行李箱，向外走去，看着他的背影，秦诺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一直到他和他的行李，都消失在门口。
　　一只手伸回来。
　　轻轻的一声啪。
　　门关上了。


第157章　火热的夏天，沉默的人
　　明湖文化，八楼，会客室。
　　门打开。
　　冯必成第一时间站起身来，微微躬身，面带笑容。
　　一身职业OL套装的女孩子道：“冯导您好，很抱歉，我刚才接到胡助理的通知，齐总今天怕是没有时间见您了。真是对不起！”
　　“哦……”冯必成稍微反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赶紧道：“没事儿，没事儿，很正常，很正常，齐总忙我知道。那……那什么，那我先走，我明天再来！”
　　……
　　“冯导，对不起，齐总今天上午的安排已经满了，您看……”
　　“哦，没事没事，那……那我下午再来！”
　　……
　　“冯导，齐总下午的工作已经安排满了，要不然……”
　　“哦，好的好的，没事儿，那我……赶明儿再来！”
　　“实在是对不起……”
　　“没事儿没事儿！呵呵，齐总手里那么多事儿，抽不出时间来再正常不过了！”
　　……
　　“冯导……”
　　冯必成站起身来，笑笑，“没事儿的，我理解……”
　　门口人影一闪，胡敏走进来。
　　冯必成微微一怔，赶紧道：“胡助理好！”
　　“冯导您好！”
　　说完了，胡敏扭头对行政部的那个女孩道：“来杯白开水，谢谢！”那女孩点点头，转身走开，很快就端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来，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胡敏伸手指了指沙发，道：“冯导您坐！”
　　冯必成点头，“哎！哎！”然后坐下。
　　打从进门看到他开始，胡敏就下意识地留意，果然就发现，这冯必成跟以前比起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让人觉得很怪异！
　　而对于每一个知道了过去一周多所发生的事情的人而言，尤其是胡敏，对此只有一个感想：这人可真会演。
　　两人坐下，胡敏带着公式化的笑容，道：“是齐总让我过来，替她跟你谈一些东西。”
　　“哦，哦！”冯必成本就已经是正襟危坐，这会子腰杆儿挺得更直了些。
　　胡敏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呃……想必你也能明白和理解的，齐总说……她说她不想见你！所以，让你不用再等了！”
　　说这话的时候，胡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冯必成。
　　然后，她清楚地捕捉到冯必成脸上、眼中闪过的那片刻的痛苦之色。
　　但随后，他笑笑，有些苦涩，但也有些释然，“是，是！我……理解！理解！是我……嗨，我完全明白！那……那我……”
　　气氛很尴尬。
　　说着说着，冯必成站起身来，指了指门口，“那我就先走了！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胡敏道：“齐总虽然不愿意见你，但是，她有些话，托我带给你！”
　　冯必成一愣，然后点了点头，道：“我听着呢！”
　　胡敏道：“齐总说……咳！齐总说，我讨厌你！据说你已经来交过辞职信了，其实那对咱们大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不过，既然你最终还是选择留下，而且当初李总也答应过你，那么他答应你的电影，没有任何人会刁难你！我也不会！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去找韩顺章经理就行了，该我签字的，我会签字，不必来找我，我不想再看见你！”
　　一边说，胡敏一边盯着冯必成的脸看着。
　　从头到尾，波澜不惊。
　　对方木着一张脸。
　　等胡敏说完了，他点点头，脸上那副模样，也不知道是笑容不是，就算是，也带了些苦涩，“哎！我……我知道了！知道了……”
　　胡敏看着他，抿嘴，点点头，然后转身。
　　身后的冯必成突然道：“胡助理……”
　　胡敏转身，就连冯必成脸上露出一抹此前没怎么见过的笑容，第一眼看上去，竟有些憨态。他说：“胡助理，等齐总闲了的时候，麻烦您跟她说一声……”
　　顿了顿，他抬头，“您就说……就说……对不起了！”
　　说完了，他的脑袋深深地垂了下去。
　　胡敏看着他，好大一阵子，才点了点头——他的语气、神态里所表现出来的真诚与恳切，让她一时间难以确定这一声道歉，是否来自真心实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点点头，道：“好！我一定转告！”
　　……
　　经过了大约一周时间的混乱之后，冯必成再次走马上任了。
　　与上一次的春风得意不同，这一次的他，顶着明湖文化内部巨大的阻力，与外部的鄙夷、嘲笑，低调而沉默地开始了《大腕》剧组的筹备工作。
　　金汉不愿意搭理他，但韩顺章是个恪尽职守的人。
　　尽管他自己手头上还有片子在剪，但李谦临时决定不再担任《大腕》的制片人，而把制片人的职务推给了他，那么身为明湖文化影视部的经理，他责无旁贷。
　　于是，两个沉默的人，组成了明湖文化有史以来最诡异、最奇怪，也是最沉默、最尴尬的一个剧组。
　　还好，明湖文化最近这些年在影视剧制作上始终大踏步前进，同时潜移默化地用各种规章制度，和流水型的作业方式，把整个大影视部的团队合作精神和工作人员的归属感，都已经培养了起来，这个时候，尽管剧组组成之后，内部的工作人员对冯必成这个导演颇有言辞和鄙视，但整个的工作，还不至于因为私人的感情问题而被搁置。
　　只是，身为剧组导演的冯必成，无论做什么都肯定不如其他导演那么如臂使指罢了——但是从头到尾，面对一些细微的刁难和不配合，他没有过一个字的不满，更没有找任何人帮忙协调过。
　　就在这种情况下，经历了一个多月的筹备，最终在九月初，电影《大腕》，正式开机了。
　　当然，这是一条沉默的新闻。
　　……
　　同样沉默的一条新闻，是明湖文化携手明湖动画宣布中国第一部动画电影作品《葫芦娃》已经正式开拍。
　　为此，明湖文化和明湖动画联手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齐洁亲自出席，并宣布明湖动画将为这部动画电影投入两个亿——媒体们只是按照明湖动画发布的通稿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报道，就这样，也是因为李谦挂名担任了这部动画电影的导演的关系，除此之外，就基本上无人关注了。
　　因为动画电影，对于中国影视圈来说，实在是一片荒漠，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在这片荒漠里见到过哪怕一片绿洲，甚至一棵树。
　　也因为，在这样一个火热的六月、七月和八月里，中国的娱乐圈，实在是有太多可以大肆报道的新闻和消息了——
　　继廖辽、四大美人乐队之后，玫瑰力量组合红遍全球，成为这个夏天整个世界范围内最热的音乐势力之一！
　　毫无疑问，这又是中国音乐圈和整个中华民族的骄傲！
　　然后，八月中旬，《还珠公主第二部》如约而至。
　　并且，它不负众望地横扫全国！
　　其热度比起去年的第一部来，都是丝毫不弱。
　　也就是说，在这个夏天，小燕子、紫薇、陈康、五皇子等等，这一波还珠演员在去年的热度还未下降的情况下，又借助着第二部的大红大紫，热度再次上升——举国上下，几乎是无人不知小燕子！
　　刘燕、赵晴固然是大红大紫，被认为是年轻一代女演员中绝对的佼佼者，甚至很多人认为，她们足以与傅红雪、何颖玉、程素瓶等当红花旦等量齐观了。而与此同时，在第二部中出场的一个全新角色——晴儿，也是突然爆红！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香妃！
　　明湖文化被业界冠以的“新人推手”的名号，基本上被彻底坐实——国内娱乐圈最近这几年，论歌手，有《超级女声》，论演员，有一部又一部的电影和电视剧，说起捧新人的能力和捧出来的当红程度，国内娱乐圈没有任何一家公司够资格跟明湖文化平起平坐！
　　然后，就在这些举国关注的大新闻、大娱乐事件之中，还夹杂着何润卿已经委身李谦做妾的大八卦，甚至连何润卿为李谦所生的小女儿的名字，都被一些报纸给曝光了出来——明湖文化的专属律师团队在第二天就向当地法院递交了起诉状！
　　再然后，在四五月之间红红火火的两部国产大片票房大战过去之后没多久，就在一部又一部的进口片稳扎稳打地收割着票房，同时也培养着中国观众对好莱坞大片的好感度的时候，忽然，今年迄今为止票房最猛的一部好莱坞大片，终于上映了——它的名字，叫《侏罗纪公园》！
　　首周票房一亿四千多万！
　　面对那吼叫的霸王龙，中国影市和全球其它各个国家的电影市场一样，不由得就惊呼一声——“恐龙来了！”
　　影片上映的第一时间，李谦就拉着王靖露，立盯着她打电话请了假，带她去看了这部好莱坞特效大片。
　　李谦是在把《葫芦娃》的基本设定大致处理好，并且在《黑客帝国》的筹备全面展开之后，才坐飞机去了应天府的。
　　这一去，他在应天府住了足足二十一天。
　　一直到讯飞科技内部的谈判，最终由他亲自拍板，彻底宣告谈崩。
　　没办法，你要说管理层那边狮子大开口，倒是没有，但是，他们一方面特别希望把李谦的控股权缩减一些，一方面又对李谦和王靖露执意要去开发的大新闻事业部有些不舍得离手。
　　然后，拖来拖去，最终把王靖露拖得筋疲力尽。
　　最终，李谦赶到应天府，一再尝试跟对方直接进行一对一的、至少是少数人对少数人的重点沟通，力求尽快促成此事，但最终，罗化腾还是有些拈轻怕重——最终李谦恼了，宣布这个动议就此终结！
　　直到这时候，讯飞集团的一众管理层才突然露出一副后悔的样子。
　　可惜，晚了。
　　于是，他们开始为王靖露接下来的独立创业的计划而游说，试图亡羊补牢，在王靖露计划的新事业中，占据一定的股权和话语权。
　　然后，又是一波新的谈判，开始了。
　　但这一次，有了经验的王靖露不再去管双方的谈判团体的来回拉锯，直接跟罗化腾一对一，把大的意向直接敲定。
　　而事实上这一次，仅仅只是一个小时，谈判的大意向就谈成了——因为见面第一句话，王靖露就说：“今天咱俩谈不拢，接下来就不必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