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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战友忍下杀心，最后只是打了那家伙一顿。如果真的要杀他，那家伙一百条命也得没，当年摸舌头，我战友一个人能摸两个越南仔回来，普通人，十个八个近不了身。就忍了杀心，狠揍那家伙一顿，准备算了。”

“没想到，那禽兽有后台，又恶人先告状，把我战友抓进了号子里。他再去找我战友的妻子，说想放人就陪他睡……事后他还嘲讽我战友的妻子下贱，说这是她勾引他，威胁以后天天都要陪他睡，否则就直接把我战友弄死在牢里。我战友的妻子想不开，写下遗书就跳楼了……当时她还怀有了三个月，一尸两命！”

何大年将烟头一掷，脚踩上去用力地碾，激动地道：“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怕坐牢，就制造了一场车祸，因为我战友还有个四五岁的儿子，他怕小家伙懂事了，会说出他的兽行，最后连小孩也没放过，一起撞死了。我战友坐牢一年后才被释放出来，你说，他能不疯吗？他找集了所有的证据，把那禽兽告上法院，但这边还没有递上去，那边就来抓人，没有鸣枪示警，直接就想灭口，说他是个危害公共安全的疯子……我战友杀了那个禽兽，也杀了那个禽兽不少帮凶，但我敢说，他没杀一个好人！”

陆明听了很意外，想不到案件中间还有这样悲惨的故事。

不过，现在他的身份是一个警察，怎么也得问问那个杀人犯的下落，至于追捕，别说陆明不是真警察，就是警察，他也不会为了一个禽兽而追捕一个痛苦的复仇者。

要是陆明知道有这样的禽兽，他还要去杀呢！

看了看何大年，陆明觉得他应该知道那个复仇的杀人犯在哪，于是问了句：“他在哪？”

“他就在我们这一带，现在改名了，换了身份，娶妻生子，变成另外的一个人。他过得不错，有时我们遇到困难，他还会出手帮我们缉毒，抓毒贩，有时也给我们买点子弹和药品，你看这间破学校，没有他还开不下去。你以为上面会拨些钱下来给校长和主任开工资吗？没有，你以为上面会给他们发书发些教材吗？也没有！校长是公办的，但主任，其实就是我们的称呼，他民办的代课老师，国家都不承认，我们这大山里的人对他心中有愧，才叫他主任！还有书记，他也没拿过工资，哪有啊！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早被外面的人抛弃了！”何大年苦涩地道：“守在这里，只是死路一条，村里年轻人都走了，谁也不回来了！”

“为什么不迁出去？”陆明觉得困在这茫茫大山里，的确不是办法。

“有能力迁出去的人，早出去了。剩下的，都是贫苦人家，一年没吃个米面的人都有，你让他们迁哪？再说人家也不肯收啊！老一辈的，都快入土了，走不动了，也走不出外面的‘十三关’。说说我们吧，表面可以说是警察，事实上，我们屁也不是，工资哪个月都没按时发的，三四百块钱还拖欠，外面领导吃一顿饭，能管我们全体缉毒警一个月的工资……他们除了让我们死守在这，给过我们什么？枪支都是缴获的，好的他们还拿走！警服，我们这里的人，到死，埋入土那天，才有一身警服穿……我们跟他们吱半句吗？没有！”何大年低低地叹息，声音让陆明动容。

如果说警察之中，有特别让陆明肃然起敬的，并不是罗刚那种钢铁般的硬汉。

而是面前这个对生活绝望的何大年！

明知在这里是死路一条，日日夜夜都活在绝望之中，仍然能够坚守在这里，做一个艰苦的缉毒警，实在令人敬佩！特别听到他说过，这里的缉毒警，直到死去入土的那天，才能穿上警服，更是震撼心魂！

他们，为了国家付出这么多，可得换来的回报，却是这样……

就连一个连正式警察都不算的小王，亲手缴获的毒品，都超过了他的体重，这些在黄竹泥坑坚守十几年的老缉毒警，他们缴获的毒品，相信都近乎天文数字吧？仅仅是今晚的交火，就可以看见缉毒警和毒贩的对比，一边是手枪加步枪，一边是AK47加手雷……他们却能死守在这里，长达十几年！

陆明想起，在毒贩火力最凶猛的时候，这些样子就像农民般的警察，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胆敢包抄围杀敌人。

相比起蓝海市或者清河市的警察，这些外表穷酸一般又胡子拉碴的男人，忽然变得非常的高大。

“你和林叶都是不错的警察，别的不说，单看敬礼，我就知道你们不是普通的警察……你们回去吧！我不会让你找到我战友的，不管国家法律定不定他的罪，在我心目中，他都死了。现在的他，是另一个人，是个对我们缉毒工作有帮助的好人，没有他，这黄竹泥坑也守不下去。我们这里一散，那么毒贩就会大摇大摆的背着‘白面’过去，再没有人拦他们的路……虽然我们没证据，但我战友说，我们缴获很多的毒品，都让一些狗官拿出去了，重新分给了毒贩，换取金钱！我们白缴了，人也白死了……所以我们现在缴获的白面，统统烧掉，要不就扔到水里，反正一点也不上交，可能是这样，得罪了上面某些人，所以，我们也被他们恨之入骨！”何大年站起来，拍拍陆明的肩膀，自嘲地笑笑：“我知道跟你说这些没用，但希望你以后做了大官，能理解下我们这些缉毒警，像我们一样的缉毒警，不止黄竹泥坑，整个边境线都是。要不是死脑筋，谁愿意做缉毒警！我们，就是他妈的一群傻冒！”

“你们是不是傻冒，我不敢说，但你们是我唯一真心敬礼的缉毒警！”

聂青岚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她啪地立正，又庄严无比地向何大年敬了一个礼，大声道：“向您敬礼，缉毒警！”

不仅是何大年，就连黑暗中的张队长李副所他们，看见聂青岚的敬礼，也扭头过去。

他们不愿让人看见，脸上那纵横的男儿泪……

第321章　沾血的黄精

陆明和聂青岚稍稍商量了一下，决定不揭穿身份，暂时离开黄竹泥坑。

返回到登宝镇，再慢慢调查贩毒的案件。

之前两人还担心两吨的海洛因那么多，是不是边境的人员不力，或者相互勾结，才会造成这样。谁不知到边远的山区一调查，发现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如果没有这些缉毒警死死地把关的话，估计会有更多的毒品汹涌流进国内。虽然这些缉毒警的装备并不是最精良的，人员也没有受过严格的训练，甚至出身都是本地或者退伍的军人，但他们的信念，足以可抵消一切。

如果这些缉毒警要想改变现状，要改变生活，那是轻而易举的。

只要他们在一次两次放过毒贩子，相信就有数不清的财富，或者他们把收缴到的毒品，稍稍转手，就可以得到天价的收入……但是这些人没有这样做，他们都在使用最差的武器，领取最微薄的薪水，过着最穷困潦倒最寂寞孤苦的日子，在这茫茫大山之中，他们像弃子一般挣扎着，同时死守自己的岗位。

一方面，他们要与毒贩拼命；另一方面，他们要忍受被人抛弃的痛苦。

这样完全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难怪，他们的眼神会是如此的苦涩，脸容是如此的悲苦！

第二天早晨，众人决定把陆明和聂青岚送出去。

聂青岚也没有反对，只把所有的武器都给他们留了下来，陆明则给他们留了一瓶续命液，说明是救命用药。

“我们会回来的，你们等着我们。我们会把你们的事，告诉给更多的人知道，我们会让人知道你们这些缉毒警的存在，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或许被国家遗忘了，但你们绝对不是弃子！总有一天，国家会派人来，会给予你们需要的一切！”聂青岚在何大年、张队长、李副所他们送过铁索桥时，正容道：“等着我们回来，把你们的命好好地保存下来，你们不仅仅是一个警察，你们还是国家的大门！”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陆明只能这样说，对于这些缉毒警来说，物质不是最重要的。

这些人，需要的是精神的抚慰。

想让他们在绝望中走出来，就必须让他们恢复信心；想让他们恢复信心，就必须让他们抬起头来做人！

当然，这一切不是一句话就可以做到，要先把压在他们头顶的那些家伙统统打趴下，只有那些踩着他们头颅的家伙倒了下来，才能让这些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男人挺直他们的腰杆，恢复他们的自信和尊严。

何大年还一路送陆明和聂青岚出去，本来张队长和李副所也想送的。

不过他们队里本来以为死掉的阿王忽然浑身鲜血地回来了，他们忙着给他包扎。这个外号‘活阎王’的阿王左臂和左腿都中了枪，据他说是枪掉进了河里，冲出了十数里，爬了一夜，才爬回来。

陆明看见这个男子，力量并不强大，但杀气极重，眼睛就像狼一般。

那伤口的子弹，都是他自己用手指挖出来的，两个伤口也随便用些青草药敷住就算了，看得陆明都有点动容。

有这样生命力顽强的男子，有这样杀气腾腾的缉毒警，难怪毒贩有重武器也不敢太嚣张，难怪这一带可以成为国家的铁门！陆明和聂青岚没有停留，两人都觉得，留下来也许可以救治一两个缉毒警，但更多的人，更多的缉毒警都在危险的边缘，如果再让这种恶劣的状况维持下去，那么国门迟早崩溃失守。

“这是李副所昨夜给你们赶出来的文件，虽然你们没有完成追捕案，但你们协助了我们残灭四名‘鸡王’手下的毒贩，击毙敌人的小头目和主要火力，缴获AK47和手枪、手雷等器械，回去之后，你们也能有个交待。”

何大年掏了份文件，递给聂青岚。

微微犹豫，最后轻咳一声道：“两位，说句大实话，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们说句公道话，但又怕你们两个受到牵累。你们两个前途无量，要是扯上我们，恐怕麻烦就大了。如果你们整不倒市里以下的各个官员，你们还是别管我们的好，又或者，等你们做到了大官，有了实权，再替我们说句话。我们没啥，有个盼头就行，这么多年都这样坚持下来了，不在乎多等几年！”

聂青岚点点头，道：“你放心，别说‘鸡王’，就是‘鸡王’背后的主人，我们也会想办法收拾他的。”

辞别何大年，陆明和聂青岚返到了登宝镇。

相比起大山之中偏僻无比的黄竹泥坑村，登宝镇要好得多，这里虽然也是贫困山区，但镇政府和公安局的建筑都是超高大十五层以上的高楼大厦，在这个小镇，算是鹤立鸡群了，比起银行和电信的建筑还大。

小镇的十字街上，也有不少人车穿行。

虽然多以摩托车为主，但偶然也可以看见不错的轿车鸣着喇叭开过。

陆明和聂青岚走了街上，也许像是游客，不少人都上来搭讪，各种内容都有，有推荐山货的，有介绍特别风景区做导游的，有出租和摩托想载客的，有兜售走私玉石或者卖违禁品的，有说旅馆套间包三餐的，有卖老虎云豹皮的，有卖冬虫夏草的，甚至有人问要不要香烟，成条和散货都有……

开始陆明没理他，这两个小青年又说香烟都有加料，而且很醇，要是不信，可以请陆明抽一支试试。

“我如果要，直接要白面，这东西没意思！”陆明装出行家的样子，根本不看这些加料的香烟。两个小青年看了眼陆明，没吱声走了。

“真是猖獗啊，想不到他们敢当着大街兜售……可惜他们都非常狡猾，不肯轻易上当。”聂青岚轻哼一声。

“这是当然，他们也不是傻瓜，我估计晚间在这住下，肯定会有人给我们打骚扰电话的。如果呆两天，就会有人跟我们接触，当然，谋财害命的多，毕竟他们宁愿相信钱，也不要什么回头客。别说这里了，就是蓝海的黑社会都差不多，不过他们怕挨枪子，没敢那么猖狂！”陆明听了一笑，对于黑道上的东西，他也听说过不少。

“那边有两个小孩，卖的是药材？”聂青岚看见两个衣服破旧的小孩在摆卖。

两个小孩最大不过七八岁，小的只有五六岁。

衣服破旧，头发篷乱，脸晒得很黑，两个小孩除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别的毫无神采，当聂青岚和陆明走近，两人脸上都明显露出怯意。

陆明看了看两人，探手进麻袋中，拿出药材看了看，嗅嗅，点点头道：“这是滇黄精，刚挖出不久的，块大肉厚，油润饱满，淡黄带棕，微带焦糖气……是不错的上好黄精。小朋友，你这个黄精怎么卖？”两个小孩一看陆明不是坏人，而是来买东西的，顿时脸露喜色。

稍大那个看了看陆明，伸出手指怯生生地道：“一、一块钱一斤，如果你全部买下，那就是八毛一斤。”

听了这小孩的报价，陆明有些发呆。

一块钱一斤？

这是黄精，不是番薯……不说上好的黄精，就是统货价都在15元到18元左右，这小孩才卖1元？全部买下还能再低，竟然卖8毛，真是让陆明很无语！

聂青岚不知价格，但她看陆明的表情，知道这两小孩肯定是贱卖了。

她俯下身，给那个大的孩子递了一百元，微笑道：“能告诉姐姐，你们为什么要卖黄精吗？这些黄精都是你们挖的？你们好厉害，给，你拿着！”那个大的孩子不敢接钱，只是摇头道：“我们没钱找你，给十块吧，我们要十块就行了！”

十几斤上好的黄精就卖十块钱，对方换成是个白白胖胖的商人，陆明肯定马上答应。

可是对面两个孩子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没能下这种手。

他掏了十块，又连聂青岚那张一百块的都给递过去，微笑道：“这十块是我买的，这一百元是姐姐奖励给你们的！拿着，因为你们都很乖，又很能干，所以姐姐要奖励你们。你们的家在哪？远不远啊？今天不是星期六日，你们怎么不上学？”

那大的孩子接过了十块，没敢接那一百块，聂青岚把钱塞进她的口袋里，又再次问这两个孩子为什么不上学而卖黄精。

“我们，我们想买本字典……所以，我和弟挖了黄精到镇上来卖，你们钱给多了，这一百元你们还是拿回去吧！”那大的孩子掏出钱，想递还给聂青岚，聂青岚微微一笑，又把钱塞进小孩的口袋里。那个较小的小孩拼命地拉着大的，示意快走。那大的小孩也心慌起来，小黑脸涌出红意，牵着弟弟就跑，远远，还回头看陆明和聂青岚两个，看没有追来，又停下来看着。

“山区的孩子，买本字典还要上山挖黄精，哎，你怎么不高兴？”聂青岚先是叹息一声，接着奇怪地问。

“换成别人，我会很高兴，可是花了十块钱买了两个小孩的这些黄精，我高兴不起来。”陆明捡起其中一块颜色最好块茎最大的黄精，示意聂青岚看看，上面还沾了点血迹，显然是两个孩子发现这黄精够大，舍不得用锄，是用手小心完整地挖出来的。

聂青岚脑中才闪过，那个稍大孩子的左手一直藏在身后，显然那只手受伤了。

陆明收起那块沾血的黄精，轻声道：“刚才你不应该给一百元，两个小孩太小了，我们得跟上去看看，否则可能有宵小起心……”他的话还没有完，就听见远处有个小孩尖叫起来，另一个也大哭不止，就在街角的拐弯处。

聂青岚怒火气冲，自己好心做了坏事，想不到自己一时的同情，还给两个小孩子惹祸了。

她握着拳头，闪电般向哭声那边飞奔而去。

第322章　陆明的反击

街角转弯，一个孩子倒在地上，满身是泥，额角染血。

稍大的那个，死死地抱着一个胡子男的手臂，尖声地叫嚷着，不肯放手。聂青岚赶到之前，那人一挥手，把稍大的孩子甩出去，啪地把孩子摔在地上。那胡子男仍然余怒未消地扬起大巴掌，准备给挣扎爬起来的孩子狠狠一巴。

聂青岚速度快如闪电地赶到，一拳将那胡子男揍飞，又俯身抱起正趴在地上大哭的小孩。

“你，你敢打我？”那胡子男肚子挨了一下狠的，肠胃翻腾，胸闷欲吐，却呕不出来，痛苦好久，才慢慢恢复一点。他开始有点胆怯，但看见面前的陆明和聂青岚都不像是本地人，身上还背着旅行军用背包，一副游客的模样，立时勃然大怒，挣扎着站起来，指着陆明和聂青岚大吼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你们竟然胆敢打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啪！”

陆明随手赏他一巴掌，那胡子男刚要还手，陆明又‘啪’地反手赏他一记。

抬脚一踹，这胡子男整个摔倒在边间的水果摊上。

胡子男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口角渗血，他狼狈不堪地挣扎，一边大叫道：“打人了，外地佬打人了，外地佬打人了！”

“打你怎么啦？打你还用择日？”陆明上前一个膝撞，再将痛得弯成虾米的胡子男死狗般拖出街心，扔在聂青岚的面前。聂青岚刚才顾着扶起两个孩子，还没来得及收拾他，一看这家伙摔在面前，立即冲他一脚，踢得他整个飞起来，要不是两个孩子抱着她的失声痛哭，那她还想打得这家伙满地找牙。

街上的人看见有人打架，顿时涌起看热闹的兴头，一个个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