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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准备的谋杀(蒋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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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了,现在看来陈洁没有卖我。我高兴的不是我坐牢的长短,而是她起码有些许在乎我。我反问他:“你一点儿没准备就过来了?”
  也许是我的笑引起了他的反感,其实他早烦透了,开始正色说道:“欧阳楠,用不着小看我。我们现在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谋杀了你哥哥欧阳桐。”
  “谋杀?那不用问我了。起诉我吧。”
  “事实不是如此吗?”
  “不是,我连过失杀人都算不上,就只是个意外。”
  他竖起食指,“这样,照你说的,你不是来自首是来报案的。那我现在把你放了,回头再抓你,算自首后逃逸,重判。这个主意怎么样?”
  “那我能走了吗?”
  他双臂交叉,无动于衷。
  我有点儿累了,想早点儿睡觉,该正经点儿了。我坦诚些跟他说,炸药确实是我配的,本意是想去鱼塘炸鱼,我租车,我取钱也是这个意思,承包养甲鱼。我今天本来是找我哥一起去看看,他是生意人,有经验。结果发生了两次意外,先是钱被抢了,再就是这次爆炸。你可以去鱼塘取证,我们约好今天见面的。我找了找,没找到,说:“你们把我钱包收了,你去看看,那里还有我付鱼塘十万定金的合同。”
  他撇着嘴对我竖起拇指:“你准备得不错!我就纳闷了,你有三百万,为什么不请杀手呢,非要自己费那么大劲?”
  因为,首先,这不是我的钱,是我们全家三个人的死换来的。我欧阳楠再差劲也不会用这种钱解决问题,我没法用我妈的一百万,去请个杀手弄死她另一个儿子,这是我和他的事;再就是,我早就放言要他的命了,我让那些看见我在欧阳桐面前败下来的人都知道,我一定要亲自找回来,告诉那些人,欧阳楠还是个爷们儿。
  当然这些我没说,我猜高文也能猜出原因,他敲着桌子,一时问不出什么,于是问了句废话:“钱在哪里?”
  “我说过,被抢了。”
  “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怕影响警察同志过年。”我笑道,“你发现了吗?咱钻进车轱辘里了。”
  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问题,以前我审人,没办法的时候也问车轱辘话,其实就是想看看前后有没有不一致的细节。基本没用,犯事的能把假过程讲得比那些慌张的证人还精确。
  “我能看看我哥吗?”
  他凑过来,一脸不解地问:“你要看他的哪一部分?”
  “炸碎了?”
  “你会不知道?”
  “那就好,没多少痛苦。我就是想知道,他是被炸死的,还是被房梁板砖砸死的。如果是砸死的,那太难受了。”
  他眯着眼睛问:“在你的计划里,是要他被砸死,还是被炸死?”
  “是不死。”
  他看看表,进来二十分钟了,没进展,估计领导在窗外已经烦了。他说他的时间很宝贵,没空跟我在这儿磨。这是找回面子的说法,我就借着台阶说,一旦想起什么就跟他汇报。
  显而易见,新线索出现以前,他没什么辙了。但能有什么新线索呢?他会去趟鱼塘,跟鱼塘老板确认我的话,或许再去银行调出大厅和VIP室的监控录像,还能见到我粘的口香糖。就这些了,我最多算过失杀人,甚至只是私制炸药。
  高文出去见领导,过了两分钟带了个警卫进来,我借势站起来。他手搭在我肩膀,极其热情地说:“你有地方住吗?”
  我吓了一跳,那口气像是你去外地找朋友玩,到了晚上朋友关心你的那种感觉。我没说话。碰巧这个警卫白天跟张队混过,他告诉稽查,我住在医务室。高文直皱眉,很不满意的样子,摆着手说:“那多不好,万一传染个病什么的。我给你找个舒服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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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把我安排在号子里,单间变号子,是“舒服”不少。我不知道这名字是不是从这儿来的?号子,耗子。叫耗子洞都不过分,每间也就那么二十多平方米,一张不到十平方米的大铺,晚上二十几个人挤在上面睡。一般人的睡眠面积起码是两平方米,就算有大伙关系不错,一上炕跟原始社会似的搂着睡,也起码要一平方米一个人。有人说,倒班睡,睡到早上叫醒你换我睡。不可能,警察是吃干饭的吗?关号子里的除了被拘留的,就是没认罪的嫌疑人了。一旦你认罪就等于警察立了功,要是不认,哪个警察要是被你耗在这儿了,别说是奖金,可能这个月工资都拿不利索,能让你在号子里住得比酒店还爽吗?
  什么人可以睡,什么人挺着,也是有规矩的。新来的肯定得立一宿,僧多粥少,哪儿有你上来就钻被窝的?新来的再有背景,号长也不怕。至少你没白道关系,不然你的警察哥们儿就给你安排单间了。有黑道背景他们更不怕,难不成还真像《监狱风云》那样,老大故意犯事进来寻仇吗?
  再就是事办得太恶心的犯人。我在职时就碰着一个,四十岁的赌徒,不知道输多少钱,脑袋一短路,把老婆杀了,将十五岁的亲女儿强奸了。干完这些还不过瘾,敲对面的门,彬彬有礼,说自己家刀太钝,借把刀剁骨头。热心的邻居说刀哪儿能剁骨头啊,借你把斧头吧。他客客气气,进门还脱鞋,等拿到了斧头,把邻居一家五口人—三口之家,加上婆婆公公—全剁了。他跟我一样,也是自首,不一样的是他认了罪。照理说,赶紧判了扔监狱得了。可他请了好律师,硬说这个人是精神病,不能去监狱,得住精神病院。当时张队不干,说这事儿得查明白,不然以后谁杀完几个人就说自己犯病了,社会就乱了。这样双方拉锯了半个多月还没结果,后期他还真有点儿疯了,一到整点就报数,三百一十四、三百一十五……原来他有三百多个小时没合眼了。号子里的人搞的。这些人充其量叫坏人,可那哥们儿是禽兽。他们师夷长技以制夷,觉是肯定不能睡了,但还得想点招儿治治他。当时里面有个二当家,相当于诸葛亮、吴用这种军师,因为非法集资进来的,脑袋确实聪明,把自己杯子贡献出来让他们当烟灰缸,半小时后几十根烟头乱插,整得那杯子跟刨完的坟冢似的。军师倒满开水,金澄澄的,递给他:“喝了!”
  十分钟后他上吐下泻,隔天中午因为疟疾死在医院里了。跟那些“躲猫猫”什么的差不多,军师没事,看守所迎来了十年难遇的大扫除。疟疾是卫生问题。
  我不知道高文有没有招呼他们,照顾一下这个新来的。我进去时已经熄灯了,四周漆黑,感觉有几双眼睛在发光。有个声音问我是什么事进来的。我看不出是谁在问我,就没回答。这时手电筒照在我脸上,又问我一遍:“什么事进来的?”
  光线太晃,我遮住眼睛,说:“我是无辜的。”
  他们笑起来,在号子里说无辜也许是最好笑的笑话了。那个老大,我看不见他,但我想他可能是虎背熊腰文猛龙的那种类型,让我先做套操。我清楚这一套,五十个蹲起和一百个背手跳,刚报到的都得做,我也清楚我躲不过去。我说我不会。
  “第一次来?”
  “以前没来过?”另一个也跟着问。
  “来过,送别人进来的。”我说。
  “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那个马仔问。
  “当警察的?”号长又照了一下我的脸。
  “现在不是了。”
  “你到底什么事进来的?”
  “我是无辜的。”
  这回他们没乐,可能把他们镇住了。
  我接着说:“这套操算我欠你们的,明天你们摸摸我的底,我再来还你们。”
  这是缓兵之计,大不了攒明天两套一起做。铺位自然没我的,但我也不用立着,能蹲墙角眯一会儿。角落里我琢磨着接下来怎么跟高文玩,我算局里的旧人,他下手不敢太狠。我是不是杀人犯,他当然不会关心,他关心的是我那三百万在哪里,他能得着多少。我办离职手续那阵儿查过他的档案。他也是哈尔滨人,比我早八届从警校毕业。干刑警到2005年转做稽查,1999年打黑立过一次功,现在肩膀上还有一道猎枪弹留下的疤,没有不良记录。这些也只是档案,还没有我那张高君的名片交代得多。
  我在后半夜睡着了,噩梦连连。我还记着高文问我要看哪一部分。我梦见他们带我去认尸,炸碎了,一块块乱七八糟的,我得跟拼图似的拼起来。验尸官进来时看见我就吓傻了,嚷嚷着诈尸诈尸就晕在地上。我回头看了眼镜子,我和他忙活了五个多小时的那具尸体长得一模一样。
  天没亮我就被叫醒,高文帮我还原了梦境,我真看见了我哥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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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算尸体,是我哥尸体的照片,四个部分加一个拼好的,一共五张,他递给我要我辨识。第一张是两条快分离的腿,我在现场确认过。第二张是腰部以上,一只胳膊连在半面胸上被炸了出来。还有一个烧焦了的脑袋,也许是头部易燃的缘故,整个脑袋就像从火里爆出来的保龄球。最后一张连同拼好的那张我看不下去了,我还原次序,还给他。
  “这回有想说的了吗?”他问。
  他好像一夜白头,现在是五点半,我多少在地上睡了俩小时。我回答他:“你一夜没睡?”
  他抖着相片说:“我问你的是这个。”
  我看看镜子,也可以叫监视窗,问:“局长和队长还在?”
  他摇摇头,指着摄像头:“有这个就够了。要再看看这些吗?”
  他扔过来一沓儿文件,从背面我都能认出来是验尸报告。我翻头两页,全是分析骨骼、人种、性别什么的,很无聊。我说:“你们够认真的。”
  “我告诉你,这一夜我们还做了什么,银行、鱼塘,包括你家,全都核实了一遍。”他点支烟,“你很诚实,不错。”
  我把验尸报告还给他,想起刚才的梦,问:“我能见见验尸官吗?”
  “什么?”
  “我是说,我和他作业的尸体、骨骼、性别、年纪、相貌都一样,我看他什么反应。”
  他笑了,接过验尸报告。“你不再看看了?”
  “看这个干吗?帮你们破案?”
  他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身子向后靠,闭眼想着,仰头冲着天花板闭眼睛。好长时间没声音,我以为他疲劳作战睡着了。墙上六点敲钟的时候,他忽然向我倾过来,眼睛放光,问道:“欧阳楠,匕首在哪儿?”
  “什么匕首?”
  “我跟你形容一下,十五厘米长,”他弯腰拍拍小腿,“绑在腿上就可以。”
  我瞪大眼睛说:“我真不明白。”
  “别跟我装糊涂!”他站起来,抖着尸检报告,像疯狗一样对着我耳朵吼,“硝化甘油的事我不管你!我问你刀在哪里?在哪里?后面一刀穿心脏,前面一刀扎喉管!够狠的你,刀刀致命,你偏扎两刀!爆炸只是毁灭现场!欧阳桐早就死了!”
  他把验尸报告扔过来,凶器说明和致命伤都在后几页。我耳鸣了,听不清他后面的话,仿佛真有把匕首在划着我的耳膜。我瘫在椅子上,低头盯住地面的污点,双手捂住耳朵,约莫半分钟,好些了。很静,钟表的滴答声,六点零三分三十二秒。我看见高文坐回我对面,那些模糊了的又渐渐清晰。我听见自己用更清晰的声音问:“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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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成了笑话,成了一个我下半辈子就靠它活着的笑话。我可以对每个人讲,多年之前我计划杀个人,由于懦弱迟迟未能动手。我拖呀拖呀,拖到我全家都死了,孤苦伶仃,最后我终于不怂了,义无反顾地去杀他,结果呢?结果那个人在我去杀他的路上被别人干掉了。是这么回事吗?会有人笑吗?如果你不笑的话,我再补充一下,我还以为是我杀的,还屁颠屁颠地跑去自首。怎么杀的呢?我做硝化甘油,配了半个多月,差点儿把自己炸死。回头想想,也就是帮火葬场给尸体过了头道程序。欧阳楠,你是个正牌纯种山炮!
  我低下头,胳膊拄在桌子上揉眼眶,问:“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在等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我分开眼前的手指,从指缝看着他,说:“你们没有别的嫌疑对象了?”
  “你说呢?你是自首来的。”
  “我没杀他。”
  他直起上身,松松领带,十指交叉掰响关节,很放松,但不回答我。
  “我想杀他,但我没杀他,现在看来是没杀成他。”
  高文寻思一下,又点起一支烟,这次他没给我。本来我们该在长桌的两头,他拽过椅子,坐在我直角线的右侧,低声用貌似躲过监听器的声音说:“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匕首藏在哪儿,我保证不以谋杀的罪名起诉你。随便什么罪,过失杀人?防卫过当?只要你交出匕首,并且承认欧阳桐的心脏和喉管那两刀是你扎的,杀人现场什么过程,你想怎么讲就怎么讲,哪怕你说匕首是从欧阳桐手里抢过来的,他先要杀你的,都没问题。可以吗?”
  这是一场博弈,从我酒驾被他扒皮那天就开始的博弈,他清楚这一拳要把我彻底击倒在地。我知道不管是输是赢,我不能软弱,我要找回与他对抗的勇气。我想起以前看直播,足球篮球,解说员最喜欢说,谁谁谁要赶紧调整好状态,打好后面的比赛!我那时候觉得真扯淡,行就行,不行拉倒,跟状态有毛关系?现在我相信了,有状态这种东西,就像是自我,我要找到它,我要回到我自己。
  不用太久,我给自己五秒钟找回我自己,我生命中可以软弱的最后五秒钟。我盯着他的烟,一缕缕弯曲地上升,在审讯室里扩散不见。我倒数着,五,欧阳桐不会死两次,凶手不是我;四,除了凶手,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杀了欧阳桐,有人嫁祸于我,至少是从我这儿捡了个大便宜;三,我可以杀欧阳桐,同样他也可以搞我老婆,因为这是我们欧阳家的事情,但是现在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杀了我哥,有人动了我们欧阳家的奶酪;二,我要给自己争取一次查明真相的机会,这在监狱里可办不到,我要想办法出去;一,我不能认罪,更不能死;零,从此我不可以再软弱,我要比以前更强大。
  “交易?啊?”
  他点点头。
  “没问题,我承认,我杀他了。”
  他笑了,不相信我,不相信胜利来得这么快,一个难啃的骨肉居然自行脱骨了。“匕首在哪儿?”
  “我忘了,我想想啊。”
  他主动给我一支烟。
  “啊,我想起来了,”我拍下桌子,“在休斯敦!”
  “哪儿?”
  我敲着桌子说:“你不看篮球吧?休斯敦火箭。”
  我一直佩服他这一点,无论怎么被讥讽,都不先发火失态。他还是微笑,神情轻松,说:“我是不是得谢谢你?知道我没去过美国,就给我一次借取物证旅行的机会?”
  “不错,你想去哪儿逛?我用了两把匕首,一把在纽约的第五大道,一把在洛杉矶的好莱坞。”
  “可以了,”他打断我,“说吧。”
  “我真没有。”我认真起来,“我给你出个主意,去军用店买一把,擦干净带过来,我帮你按上指纹,找个人送我家去,然后你再带人去把这个搜出来,可以吧?”
  “你一直在耍我。”
  “我没有耍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是同行,以前在这屋,我都是坐在你那个位置,你跟我谈交易?这种把戏我玩得比你还多!”
  后面我不用再说了,审讯就是这么回事。早二十年前基本是行刑逼供,拳打脚踢。后来法官烦了,一看见出庭的嫌疑人被打得跟露馅的包子似的,立即宣布证据作废,取保候审,警察必须重新取证。再往后我们也聪明了,打人不打脸,把书捆在犯人的胸口或肚子上,用胳膊肘震,没外伤,连淤青都没有,可里面呢,估计心脏肺子差不多都震碎了。我入职后连这个都不敢了,律师开始介入,都知道先找借口拍张X光,入庭前想办法再拍一张,把两张X光挂墙上,使出“大家来找茬儿”的劲头挑不同,不超过五处才过关,找着一处就能在法庭上揪住不放。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警察又跟美国人学,警察跟嫌疑人谈交易,你认罪,把证据交出来,我承诺以较轻的罪名起诉你。其实不是这样,警察在玩你,证据准备充足直接把你送进大牢,你干的那些事,一样也逃不掉。有些嫌疑人崩溃了,跟法官讲交易的事情。谁信呀?你也不想想你是谁?警察跟你做交易?于是又有一些人,他们坚持要签个保证才吐口。没问题,找我们局长按手印盖章都成,反正进了看守所照样被搜出来,当你面把它撕掉,问你,还有吗?
  我当然不吃他这一套,我要争取点儿时间来想想怎么应对这局面,这不是计划的,有人先动手了。这个人的动机是什么,我认识这个人吗,或者,真是诬陷我的一个阴谋?
  有人敲了敲门,伸进一只手招呼高文出去。我让他难堪了,原来有领导在外面看着这一切。我对着镜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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