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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主持工作的，就是现在的主编陆明义。
　　他自己本身也是一位文学家和思想家，地位崇高。
　　唐霜跟着魏大群来到一家老旧的茶楼，很普通的那种，粤州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
　　里面坐着一位穿蓝色布料长马褂的老者，头发皆白，脸色红润，神采不错。
　　他就是陆明义，此刻正翻阅着一叠稿纸。
　　与他一桌而坐的，还有一位老者，看上去要年轻一些，头发灰白相间，脸色比较严肃，似乎刚刚的交谈不怎么愉快。
　　在他们旁边还坐着一青年，有股阴柔美。
　　在茶桌边上，站着一位正在倒茶的清丽佳人，见到有人来，美眸先是看了一眼唐霜，然后对魏大群笑着说道：“魏老师好久没来了~”
　　魏大群：“是好久没来了，难得盈盈还记得我。”
　　盈盈笑盈盈地说：“我去给你们准备茶具。”
　　魏大群坐下，对灰白头发的老者说：“丁老师也在啊！”
　　然后对唐霜说：“这位是丁奉老师，他的《以梦为马》拿过白银文学奖。”
　　白银文学奖是华夏小说中最高荣誉之一，往上是紫金文学奖，相当于唐霜所知的茅盾文学奖。
　　双方相互介绍，唐霜坐在一旁，和一位叫丁绩的年轻人一起，只听只看，不问就不说。
　　陆明义看了一眼唐霜，对魏大群说：“大群，这位小兄弟就是你说的唐霜吗？这么年轻。”
　　魏大群笑着说：“年轻是年轻，文笔老辣得很，写的文章很有深度，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陆明义：“哦？你一向毒舌，能当得起你这么高的赞誉，看样子确实很不错。”
　　转头对唐霜说道：“年轻人，都看过些什么书？”
　　唐霜熟读另一个世界的书，对这个世界的则知之了了。
　　他说了一堆书名，大部分是三剑兄书房里的，只记了名字，实际没看内容，此刻为了充门面，显得自己学富五车，脸皮厚地虚报。
　　脸皮虽然厚，心里实际无比的虚。
　　每报一个没读过的书名，一颗心就悬的更高一点，等陆明义突然问起某一本，和他探讨起其中的内容，他就要露馅完蛋，摔的无比凄惨。
　　但陆明义的关注点不在这里，问道：“怎么看的多是一些古书？”
　　魏大群说道：“唐霜是书香门第，他父亲是大学中文系的教授，就是最近写《一只特立独行的猪》的那位唐三剑唐教授。”
　　那名叫丁奉的老者诧异地看向唐霜，说：“唐三剑是你父亲？噢我想起来了。”
　　转而对魏大群说：“昨天唐三剑和刘伟如在会上激烈争论，好像就是关于他儿子唐霜写的书吧？”
　　昨天的一幕看样子已经传开了。
　　魏大群笑着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陆明义：“唐三剑啊，厉害，竟然是他儿子，果然虎父无犬子。”
　　就当唐霜以为他要夸一顿自己时，却听老先生话锋一转，问：“你报的书名里，怎么没有我的？你看过我的书吗？”
　　唐霜一愣，这位老先生怎么这么直接！
　　事实是没看过，但这么说会不会让老先生不高兴，一不高兴就把他pass了？
　　魏大群偷偷朝他眨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糖果儿，唐霜立马就能知道什么意思，但他和魏老师还没到心意相通的地步。
　　这时候那位名叫盈盈的姑娘去而复返。
　　刚才魏大群也介绍了这位姑娘，不是茶楼的服务员，而是陆明义的孙女，陆盈盈。
　　陆盈盈提了一壶梅花茶，给魏大群和唐霜各斟了一杯。
　　唐霜：“谢谢~”
　　陆盈盈笑盈盈地说：“不用谢，好好回答问题哦。”
　　然后走到旁边，一人一桌，施施然坐下，翻阅一本摊开的书，安安静静地看了起来，书旁一杯茶，正在冒着热气。
　　唐霜注意到丁绩的目光一直偷偷地锁定在陆盈盈的身上，似乎对她很关注。
　　丁奉笑道：“年轻人，不要只关注盈盈，陆老还在等你回答问题呢。”
　　陆盈盈抿嘴微笑，扫视了唐霜一眼。
　　唐霜尴尬得很，心想你说错了，不是我关注陆盈盈，而是你孙子。
　　唐霜不宜多想，说道：“确实没看过陆老先生的书，不过刚刚从魏老师那里讨要了一本您的《黑白》，准备回家立即拜读。”
　　陆明义似乎性格很耿直，竟然直接问：“没看过是因为不符合你口味，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唐霜：“陆老的书充满了哲学思想，对我来说，读起来比较吃力。”
　　既夸了陆明义，又解释了自己之所以没看的原因。
　　陆明义点点头，沉默半晌，突然问起刚才唐霜提到的一本古书。
　　唐霜一颗原本落地的心瞬间窜到天上去了！
　　不该吹牛的！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得回答问题。
　　于是唐霜搜肠刮肚，硬着头皮说……
　　效果不大好啊~
　　丁奉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丁绩终于舍得把黏在陆盈盈身上的目光挪开，诧异地看了一眼唐霜，似乎对他很是佩服，同时有些小期待，不知怪脾气的陆明义会怎么发飙，刚才对他就没有好脾气。
　　陆明义盯着唐霜嘿嘿两声，面无表情，听在唐霜耳朵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高兴呢，还是愤怒呢。
　　高兴？
　　这不大可能，不是谁都能享受“妈妈再打我一次”的快感。
　　然后陆明义说话了。
　　“有点灵性，但不行！”


第272章　关于外星人入侵地球的讨论（1）
　　“有点灵性，但不行！”
　　陆明义话音一落，唐霜诧异了一下，然后作壁上观。
　　因为陆明义的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旁边的丁绩。
　　唐霜搞不懂，和他聊着，怎么突然转到了丁绩。
　　这是对他期待呢，还是无话可说，所以干脆不说了？
　　恐怕后者居多。
　　还真是个怪脾气的老头。
　　来的路上，魏大群跟唐霜介绍过陆明义的喜好和脾气，一个字，怪。
　　唐霜看了看魏大群，见他摇头，紧抿着嘴，理解性地点点头。
　　魏大群的意思是听着看着、没问就别说。
　　陆明义把之前一直翻看的稿纸随意地放在茶桌上，似乎不打算再拿起来阅读了。
　　这些稿纸应该就是丁绩的新书，这次拿来给陆明义审阅，希望提拔推荐。
　　然后情况似有些不妙，唐霜来之前，丁奉和丁绩脸色就不大好，看样子谈话不愉快。
　　现在陆明义直截了当地说，这书写的不行！
　　这让渴望得到肯定褒奖的丁绩十分失望，他脸有愤色，但不敢说话，拿眼睛看向他爷爷。
　　丁奉刚才还在笑唐霜，转眼就笑不出来了，问陆明义：“不知陆兄指的是哪里不行？”
　　陆明义喝茶，好一会儿才说：“很多地方都不行。”
　　话说到这份上，丁奉沉默无语，端起茶杯喝茶。
　　陆明义问：“你这到底是科幻小说？还是战争题材的小说？我始终没搞懂。”
　　丁奉见丁绩发愣，说道：“陆老师在问你话！”
　　“啊？哦，是科幻小说，以战争内容为主，主讲人性的。”
　　“哦，这样啊，我有个疑惑，小友能否帮我解答一下。”陆明义问道。
　　丁奉：“陆老尽管问。”
　　陆明义对丁绩说：“为什么书中的外星人都血腥残暴，缺乏对人类的善意？外星人就不能是友善、文明的吗？”
　　丁绩的小说中，开篇就讲到外星文明入侵地球，大肆屠杀，以此为前提，讲述一支流浪人群的爱恨离愁。
　　陆明义不愧是“怪”，不关注这本书最大的亮点，却关注起这种“细枝末节”。
　　丁绩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问题，他来之前和爷爷丁奉模拟过问答，然而一百多个问题里，唯独没有这个。
　　外星人为什么都血腥残暴？
　　如果是关于文学方面的问题，丁奉都有把握，但这个问题嘛，呃，他也答不上来。
　　丁绩想了又想，硬着头皮答道：“所有的文学作品中，外星人都是血腥残暴，宇宙奉行黑暗丛林法则，这是科学家们公认的。”
　　陆明义：“哦，不要紧张，我就随便问问。”
　　唐霜旁观，心里胡思乱想，陆明义你这哪里是随便问问，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让人心惊胆战，问个人家擅长的问题不好吗，比如他书中的人文精神，你好我好大家好，气氛轻松起来嘛，干嘛搞的这么严肃……
　　丁绩的这个回答显然不能满足陆明义，问魏大群：“大群，你认为呢？”
　　魏大群笑着摆手：“这个问题我没想过，答不出来，在座的估计都答不出来，研究的就不是这行。”
　　唐霜心里一紧，陆老先生问了魏老师，不会问他吧？
　　果然陆明义还不善罢甘休，继续发问，不过不是对唐霜，而是对他孙女陆盈盈。
　　陆盈盈认真地想了想，说：“可能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吧。”
　　嗯，这个还有点道理，但也说不通。
　　唐霜一惊，陆明义把目光锁定了他！
　　刚才似乎让老先生不高兴，现在要不要逗他开心下。
　　……
　　“其实我认为外星文明应该是文明友善的。”
　　众人纷纷看向他，要不要这么标新立异，拍马屁这么明显！
　　唐霜补充：“特指入侵地球的外星文明。”
　　丁奉问：“你学天文还是自然？”
　　唐霜：“我学中文的。”
　　丁奉好笑地说：“那你说说看，为什么外星文明应该是文明友善的？”
　　不仅他想知道，在场的众人都想知道。
　　唐霜：“不是外星文明，而是入侵地球的外星文明。”
　　丁绩终于不再偷偷瞧陆盈盈了，注意力被转移到了唐霜这里，问：“有什么区别吗？”
　　陆盈盈也问道：“是啊，这有什么区别？”
　　唐霜：“区别大了。”
　　陆盈盈见他说了四个字就不吭声了，仿佛嗔怒地说：“为什么呢？”
　　丁奉：“他随便说说的，自己也讲不清。”
　　陆明义对唐霜说：“你怎么讲？”
　　唐霜：“说来话长，我先理理思路。”
　　丁奉有些不耐烦，陆盈盈笑意盈盈地起身给唐霜斟茶：“喝了茶要讲哦。”
　　我要是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是不是今天无法生离这里？
　　唐霜习惯性地手指敲击座椅扶手，响起哒哒的声音。
　　陆盈盈数到第十声时，听到唐霜说：“我之所以特地要区别外星文明和入侵地球的外星文明两个概念，是因为外星文明的科技水平不一定高于地球人类，而如果是入侵地球的外星文明，其科技水平一定高于人类，这一点，大家认同吧？”
　　听唐霜终于开始讲了，大家纷纷集中精神，就连不耐烦的丁奉，也闻言沉思。
　　陆盈盈点头：“认同。”
　　丁绩、魏大群、丁奉和陆明义都表示认同。
　　如果科技不高于地球人类，那么就无法跨越时空而来，这个判断简单，稍一想就能明白。
　　唐霜：“好，那就先肯定了一点，到访地球的外星文明，其科技水平高于人类，这里的关键词是科技。由此带来第二个问题，科技发展的最大动力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抽象很大，很不好回答。
　　陆盈盈似乎好奇心特别重，第一个尝试回答：“教育？”
　　唐霜对她笑笑，不说对，也不说错。
　　丁绩说：“知识的积累吧？”
　　陆明义也加入抢答环节，第三个回答：“社会环境。”
　　魏大群说：“社会需求。”
　　就剩丁奉没有回答，老脸挂不住，说：“人的惰性吧。”
　　唐霜很满意大家的积极性，说道：“其实大家都说对了，但是片面，推动科技发展的最大动力，应该是和平和思想的自由。”
　　丁奉不满意这个所谓的标准答案，要反驳，陆明义拦住他说：“先听唐霜讲。”
　　唐霜：“我们知道，人类个体的知识储备，都带有主观偏见，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所以只有大范围地密切交换信息，才能抹平这种缺陷和带来的误差，更加真实客观地还原事物的本来面目。任何发达技术都建立在复杂知识的积累上，这就是为什么现代科学如此有效，因为它建立了一个制度严谨的共同体。”
　　“交换信息的这些个体，必须足够多样，才能抹除主观偏见，所以思想自由对一个文明来说无比重要。仅就我们已知的情形来看，一个文明最包容，最多元的时代，总是它最繁荣的时代。”
　　“像电影里的虫族，不大可能存在，即便存在，对其他文明来说也是无害的，因为它们无法通过科技跨越时空的限制。而之所以会这样，因为虫族文明中的个体达到了高度的同质化，它们的群落无论多么巨大，都只相当于一个体，它们的交流无论多么密切顺畅，都不能排除主观偏见，导致的结果就是，它们肉体或许强大无比，但科技力量无比孱弱。”
　　众人沉思，唐霜停下，等大家消化，然后就听陆明义说道：“所以说，高度集权的政治都是反智的政治。”
　　这位老先生思维很敏锐啊，一下就联系到了实际。


第273章　关于外星人入侵地球的讨论（2）
　　唐霜不讨论政治，所以不接陆明义的话。
　　“所以，我们不难预见，任何科技繁荣的文明，它们必定有这样一个共同特征：个体之间密切交流并消除偏见，社会结构复杂稳定使部门配合，政府权力强大公正以维护正常秩序。”
　　“所以，我们不难预见，任何科技繁荣的文明，它们的群体生活必定有利他行为，极端利己主义者最终的结局只能是被孤立和被灭亡，因为一个群体只有普遍存在利他行为，才能持续存在并持续发展。资源越充沛，群体越庞大，交流越密切，个体就越温顺，越能容忍其它个体，才能正反馈地使群体生活更加舒适，有效。”
　　“所以，我们不难反推，一个科技繁荣的文明，其所奉行的一个重要规则就是利他行为。个体缔造文明，文明也同样重塑个体。对这个问题最重要的一点，是文明的发展，尤其是现代科学的成熟，将使整个社会变得温和非暴力。”
　　丁奉认为已经完全明白了唐霜的理论，胸有成竹地提出反对意见：“你的意思是，一个可以到访地球的外星文明，其整个文明以及个体，必定是文明和温和的，是不是？”
　　唐霜：“可以这么讲，但其中还涉及到几个问题。”
　　丁奉摆手，说道：“我完全不认同你的这种观点，随便举个例子就能证明你是错的。”
　　唐霜：“比如呢？”
　　丁奉：“比如党同伐异！同处于一个文明的两个群体，因为某些观念上的不合，而相互攻讦，这在历史上多不胜数。”
　　丁绩：“说的没错。”
　　党同伐异在历史上的案例太多了，稍微了解一点历史的人都听过。
　　陆盈盈想的更远，说：“不仅是人类，而且还有蚂蚁，一个群体内部它们无比团结，高度奉行利他行为，但是对另外一个蚂蚁群体，却要拼个你死我活。如果按照唐霜你刚才讲的，这就不通了。”
　　陆明义和魏大群没有说话，其实他们也有许多事实案例反驳唐霜。
　　唐霜不慌不忙，对陆盈盈说道：“盈盈，给我倒杯茶，口渴了。”
　　陆盈盈莞尔一笑，大家都等着你解释呢，还有心思喝茶！
　　唐霜：“无论是党同伐异，还是蚂蚁，我想问问大家，他们之所以斗个你死我活，是为什么？”
　　丁奉不耐烦地说：“是我们在问你，不要总来反问。”
　　陆盈盈笑道：“因为抢夺资源呗。”
　　陆明义也说：“理念不合。”
　　唐霜：“对，之所以斗个你死我活，是因为他们存在直接的竞争关系，而如果没有这种竞争关系呢，还会有什么党同伐异吗？不会有了！”
　　“在整个时空宇宙中，我们和外星人根本没有任何可争夺的资源，所谓的党同伐异只是浪费精力。盈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陆盈盈笑着说：“对~”
　　丁绩不大高兴，这个唐霜敢调戏自己的女神！不能忍，反驳道：“没有竞争关系不代表就会友善，猪和我们有竞争关系吗，还不是照样驯养屠宰！”
　　说到这里，丁绩觉得抓到了问题的关键，继续追击：“如果照唐霜你说的，我们这个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生物灭绝，大熊猫就不会濒危。”
　　陆明义看着他唐霜不说话。
　　唐霜：“这涉及到生态平衡的问题。”
　　“众所周知，当生态系统达到平衡的时候，每个生态位上都只能容纳一个物种。当然，人类是个例外，因为随着智力发展，人类的每一项新的生产技术都能从环境中发掘和利用新的资源，提高种群的规模上限。而当种群规模抵达这个上限之后，智慧物种又将发展更新的技术，从环境中寻找更多的资源，继续提高种群规模的上限，直到占据一切可能的资源，一切可能的时空，乃至一切可能的生态位，根本不给任何对手留下转移的退路。”
　　“这也是为什么随着人类的发展，动植物在快速灭绝，因为我们抢占了它们的生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