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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很奇怪。
　　这些细碎的褐色土壤颗粒似乎蕴藏着一种极为浓烈情绪。
　　体会过地珠所蕴涵的记忆长河，他对于尘土、尘埃有种微妙的感知，当这些土壤颗粒缓缓从指缝间流淌过去时候，总会去想它们曾承载过怎样的记忆，似乎还隐隐能感知到生命曾经过它们的痕迹。
　　但“涂”的土壤完全不同，它让他感觉到的是旁的大死寂。
　　心，固可如死灰，如此。
　　“真是奇怪啊。”这种感觉让墨非有些不舒服，把土撒回了地上，然后跟小公主走到地面塌陷下去的洞口边缘。
　　“哇哦哇哦，真是奇妙的地方，飞下去瞧瞧。”沉浸了好几天的系统忽然发声。
　　“这土……”
　　“检索不出任何结果。”
　　那就下去瞧瞧，墨非以目光询问小公主是否下去。小公主就是来海上玩的，那儿有趣就去那儿，自然也想跟去瞧瞧究竟。
　　落入洞底，墨非将烈焰神戟化成一团明黄色火焰抛到半空，将洞穴照亮。
　　“喂喂喂，你这件兵器好像也是我们水族之物。”
　　“朋友送的……别在意……”
　　“看你紧张的，本公主又不是想要讨回来的！哼，不就是炎铁铸造的兵器么，我水晶宫里起码有几十件。”
　　小公主哼了他一声，举目向四处打量。
　　在烈焰神戟光芒的照耀下，洞穴露出本来面貌，最引人注意自然是那些壁画。
　　两人仰头观望，静默无声，而墨非其实则是在脑海中与系统交流。天眼仙术的细腻洞察力也让他发现了那副巨熊的壁画，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的一种浓郁哀伤。
　　图画里巨熊双肩微驼，似乎正承受着如山般庞大的压力与责任，能让人感觉出来它的疲惫。
　　一只手掌——熊掌伸在半空，手臂没有完全伸开，也好像是准备收回去。
　　很哀伤，像是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东西，那只手掌又无力挽留得住，只能呆滞地站在原地让那些重要的东西慢慢逝去。从这幅静态的画里，墨非甚至感觉到一双饱涵哀伤而凝重的眼睛。
　　心死了！
　　在那些重要的东西逝去以后，那双眼睛彻底地暗淡下去，就像生命的灰烬。
　　哀伤，死寂。
　　而这种死寂不单能够感染人的情绪，它甚至能感染万物生灵，乃至土壤！“涂”也是因此才会变为不毛之地，就连土地也都随他的死寂而死寂。
　　死地，古章台国太史批语倒是不差。可是谁又能拥有这种能影响到环境的浓烈情绪呢？
　　墨非想到一句话：神动而天随。
　　这句话是他在菩提祖师的精义中看到的，说是上古大神心念所动，就连苍天也都会受到影响。
　　“小美人，你推衍推衍这谁留下的？”
　　“哇哦，好的——”
　　系统检索……模糊推衍法……推衍参照条件……上古、石器、巨熊、神宫、涂……开始模糊推衍！
　　大约两分钟之后，推衍结果出来了，跟鹏魔王猜测的一致，此地就是大禹神王所有洞府密藏。而这幅壁画，则记录的是大禹神王开轩辕山时妻子化石的情形。
　　“有些明白了。”墨非沉吟道。
　　大禹神王治理水患肩负的是天下之责，受万民敬仰，但是他失去的又何尝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天下，家，在这两者间的他选择了天下，三过家门而不入，妻子化石……或许当天下水患退却、河道通达时候，他卸下了神王的无上荣光，心早已经千疮百孔。
　　时间已经隔得太久，谁也说不清楚当时的事，这念头只是墨非的臆想，但从那副巨熊壁画里能感受到大禹神王的哀伤。
　　“喂，那里有扇石门。”小公主说道，她的声音让墨非回过了神。
　　“下来时候我就已经看到。”
　　五位妖王早已经离去，此时石门是半敞着的，两人走进去就看见满地的碎石。这些碎石自然就是蕴涵“先天七十二变”的神奇石俑，但已经被五妖怪打得粉碎，失去了其一相而万相的神奇。
　　一个破了半边的龙头就在刚入门处，小公主一脚就踩了上去，怎么偏偏会是龙头？晦气，她感觉好像是踩到自己的头。
　　“什么人敢这么放肆，在我水晶宫边上也敢不敬龙族，哼，本公主非要好好教训他不可！”
　　小公主黛眉一横，同时念动法咒，手指指向地面，“土地你出来。”
　　旋即就见地面凸起一块，像是心脏般鼓动着，嘭的从里面跳出一个胡子花白、手持柳木杖的小老头，拱手向小公主行礼。
　　“涂地土地拜见东海公主殿下。”
　　“什么徒弟徒弟？真是绕口，本公主问你是谁把这神龙塑像打破的？”
　　“这个……”土地支支吾吾的，其实他知道是牛魔王等人所为，可那些妖王法力高强，他得罪不起。
　　“小神不太清楚，怕是原来就破的。”
　　“你当本公主好骗是么？这地面积得灰尘有半指厚，可这破碎塑像的断面上却丝毫未落半点灰尘，显然是刚打破的。”
　　“大神当真不知，当真不知。”
　　墨非插话道：“公主你别逼他了，我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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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九尾狐的记忆
　　土地只辖管一域之地，身轻位卑，在东海小公主薄嗔的目光下已经显得有些惊恐。
　　墨非替他说了句话。
　　其实很容易想到是谁砸了这些石俑，牛魔王等五妖王而已。洞穴外崩塌的小山，大地上深刻的拖痕，方圆千里之内也只有五妖王能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他们啊？”小公主嘴唇撇了撇，盛气凌人的模样有几分收敛。
　　牛魔王等五妖王就在章台国跟傲来国间盘桓，临近东海，自然跟她父王敖广是有些交情的，只是因为打破了龙的雕像这种小事不至于撕破脸。
　　她谴土地回去，忽然又问道：“牛魔王他们不是兄弟六人么？你怎么说是五个？”
　　“哦，前几月我宰了狮驼王。”
　　墨非说着，便往满地碎石的神宫深处走，但他那平淡的脸色与平淡的语气，着实让小公主吃了一惊，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不禁咋舌。
　　那妖王们的手段她可是听说过，他竟杀了狮驼王还敢留在此地，显然是根本没把那些妖王放在眼里。
　　多高的法力啊？
　　小公主愣了愣神慌忙追上去：“墨重明，啊墨非，你是什么境界？”
　　“金仙。”
　　“你……你你你这么厉害。”
　　厉害？差得远呢。
　　墨非没理会小公主如无知少女般崇拜的目光，俯身捡起一块石俑的碎块。这是种质地极轻的淡蓝色石头，份量比同体积的桐木还要轻，但又不像浮石（能够浮在水上的火山岩）那样布满密集的气孔。
　　在手中左右转动着，打量的目光渐渐凝滞起来。这种奇异石头菩提祖师的精义中曾有记载，名为“灵蓝幻石”。
　　上古时，灵蓝幻石出于大泽大畔，列成两阵。一阵为天罡数三十六枚，一阵为地煞数七十二枚，形态各异，变幻无端，上界仙人就是以此为源头创造出了变化之术。
　　又说这所有灵蓝幻石，乃是混沌初开时的那只九尾狐妖的一根妖尾幻化。
　　“这东西是变化之术的源头啊，牛魔王他们为什么把它们都打碎了？”
　　真是五个混蛋呐，墨非皱着眉头骂了句，心想如果石俑没有被打碎的话，说不定能感悟出些变化之术的奥秘。
　　再往前走是块平阔之处，就像是石器时代的洞穴地面满是木材然后的厚厚灰烬，时间太久，都已经完全板结了。一口石鼎歪斜地倒在上面，鼎釜里有两根已经石化的鹿腿骨，一根烧烧到半截冷杉树干。
　　咣！小公主抬手敲了敲石鼎：“这些东西可真是粗陋，估计是几千年前的。”
　　“可能要更早。”
　　“蛮有意思的地方。”
　　说着，两人已经穿过这片空阔之地，一块高三丈多、宽一丈的岩石挡在前面。岩石的正切面非常平整，就像是由一把锐利的大剑直接从山削下来的。
　　岩石上有道婀娜的影子，初看之下会以为造化的鬼斧神工自然形成的纹理，但仔细一瞧却像是印上去的。
　　或说是投影！
　　不过神宫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人，这很是纳闷。
　　而就在这时神宫里又响起了那个飘渺如烟的声音，“绥绥白狐，庞庞九尾”，就像是随风飘来的山歌，音色非常凄美，会让人想到一位幽居与水畔的绝代佳人。
　　墨非盯着岩石壁上的影子，目光肿怔，在这种凄美歌声里，感觉身体像是缓缓漂浮起来，变得越来越轻。随即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将他的元神直接拉到了岩壁里，似乎与那道婀娜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过程极短，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同时因为他的元神被扯入石壁，化成火焰烈焰神戟失去了仙力控制，火光霎时黯淡下去，从半空掉落下来。
　　神宫内变得一片黝黑。
　　唯一闪动亮光的是小公主的眼瞳，她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左右瞧了瞧。
　　喂？你搞什么嘛？声音在神宫里回响着，没有回应，衬得越发静谧与诡异。她缩了缩被黑暗包裹着身子，把手镯褪下来紧紧捏在手里。
　　这镯子乃天庭赏赐宝物“流光镯”，东海龙王拿给她防身的。
　　流光镯像蜡烛般散发出一团氤氲光亮，这团光亮让她送了口气。漫到墨非脸上的时候，就见他还保持着元神被扯入岩壁前的神态，神色狐疑，目光涣散，手臂半抬着似乎是想要去触碰石壁。
　　“喂？你中邪？听到没有？喂？”小公主声音拔高了几个分贝在他耳畔，仍然没有似乎的反应，又踢脚踢了他一脚。
　　“墨重明，你到底怎么回事……是刚才的歌声跟这石壁有古怪么？”
　　堂堂金仙境界，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元神就被摄入石壁之中，显然表明这岩石极有可能是某种诡异的法宝。很危险啊，小公主可只有中等地仙的水准。
　　但是她并没有跑，反而心想着还要救一救这才见过两次的墨非。
　　挥手把流光镯往空中一掷，空气中霎时弥漫出极寒之气，结成一道如水晶般的冰龙向岩石上盘旋过去。
　　此寒气乃是至阴至冷之气，即便是金铁也能轻易冻成齑粉——也包括铸造烈焰神戟的“炎铁”。然而这股寒气凝聚成的冰龙在距离岩石一尺远的地方，便遇到极大的阻力，不能往前再进分毫。
　　而冰龙的阴冷之气四散开来，地面上很快出现了一层白霜，迅速向四周蔓延。咔咔咔，地面上的岩石开始皲裂。
　　阴冷之气极盛，小公主也抵挡不了多久，最重要的墨非的肉身也曝露在外。她害怕给冻伤了，五分钟之后就撤回了流光镯，急急地叹了一声。
　　“这什么石头，怎么这么厉害？早知道不让你出来带我玩了。怎么办……”
　　她焦急地在原地转着圈。
　　至于墨非——
　　元神被摄入石壁之后，顿时就感觉一股带着土腥气的潮水拍到了脸上。
　　什么地方？睁开眼时候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处高岗上，视线所及是连绵起伏的大山与苍茫而汹涌波涛。
　　那些水是土黄色的，汪洋万顷，几乎没过起伏山丘的山腰，会让人感觉到窒息。有一列人像是工蚁般扛着工具在起伏的山丘上慢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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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第104章　得变化术
　　排成这列长队的人从山腰绵延到山顶，沿着大山起伏的轮廓线，形成了一列似乎没有尽头的队伍。
　　土黄色的洪涛使世界的背景显得朴素而苍古，那些人穿得衣物也与环境相得益彰，是粗糙的麻衣跟草鞋。可此时的西游世界棉质的衣服明明已经很普及了。
　　这到底是哪儿？
　　墨非祭起“东极云”准备过去问问。
　　但飞了一阵后他突然发现，跟那些人的距离没有丝毫拉近，而且只要停下，落地点就永远都是那处高岗。
　　“小美人，这什么情况？”他有些慌张。
　　“哇哦，本系统也不清楚……但知道你的元神被摄进了石壁，暂时还没有检测到你元神收到损伤。”
　　“那这是什么地方？”
　　信息不足，无法进行模糊推衍！系统光幕上呈现出这样两行字。
　　墨非不由皱起眉头，头次出现这种离奇的情况啊，好像是这世界的空间与时间把他限定到了一个狭小角落。
　　怎么说呢？比如他前面一米远处有一片叶子，不管是他走、跑、或者驾云，他跟这片叶子的距离始终是一米，永远都无法靠近。这很让人绝望。
　　他试过十几次都是如此，不禁有些慌。
　　“小美人，这什么情况？”
　　“哇哦，绥绥白狐，庞庞九尾，根据模糊推衍法推衍，这应该九尾妖狐的记忆凝聚而成的虚幻空间。”
　　大禹王的神宫里出现九尾妖狐的记忆？感觉似乎有些乱。
　　墨非皱眉，“复杂啊这个。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想办法出去。”
　　“哇哦，现在出不去。”
　　“出不去你还得意什么？”
　　“哼，本大系统是说现在出不去，又没说永远出不去。跟你打个比方，这记忆空间就像是一条隧道，回忆就像在里面运行的火车。你就被限定在火车里，随着火车运行自然就离开了。”
　　墨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别的东西都不重要，能出去就好。
　　他送了口气，席地坐下来望着相隔约三十里、往前缓缓行进的队伍。那些人恐怕有十来万，但是与半山腰的苍茫洪流对比就像微不足道的蚁群。
　　这么大的洪水，应该是大禹王曾经治理的水患了。他的视线在队伍中扫动，希望能看看这位上古神王究竟什么模样。
　　“你瞎瞅什么，你认识大禹王么？”
　　“啊对，我不认啊。”墨非猛然拍了下额头，颇为自嘲地笑起来的。
　　“刚才给慌糊涂了。不过这既然是九尾妖狐的记忆空间，那么我现在所看到的，就应该是她曾经看到的情形？”
　　“这毋庸置疑！”
　　墨非忽然笑了。
　　既然九尾妖狐能在大禹王的神宫里留下记忆空间，那么这段记忆……
　　大约十分钟以后，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风景弥散，声音消失，他与三十里外的队伍之间的距离忽然被拉近。经过他旁边的人都迅速消失，洪水、山脉也都在迅速消失，世界几乎变成了空白。
　　但很快就被一道粗犷的身影填补了，这人头上勒着一根草绳，身披麻衣，裤管挽得很高、上面粘满了黄色的泥沙。
　　“小美人，这人就是大禹王。”墨非胸有成竹地跟系统说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人性……悲哀……”
　　到这里墨非已经大抵弄清楚了所有一切。
　　这九尾妖狐应该是极为爱慕或者敬仰大禹王，但由于某种原因又不能表露，所以只能站在三十里外远远观望。
　　当大禹王因为妻子化石而哀伤时候，或许他并不知道，在他疲惫的背影后面还有一道更哀伤的目光。九尾妖狐把变化之术传给他，指点他开山治水，甚至连妻子都帮他找好，却仍然只能远远观望。
　　这很狗血。
　　但是这个记忆空间忽然变动时，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大禹王的那道粗狂背影，就应该能说明一件事：
　　他即是九尾狐妖心里的整个世界！
　　一道背影不知凝固了多久，在一双永远不能靠近的眼睛里。
　　绥绥白狐，庞庞九尾，那声音在记忆空间里回荡着像是秋雨里呜咽的风，让人觉得心猛然被揪了一下。
　　记忆空间也开始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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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神回到体内，墨非的身体猛地震动了一下，然后就瞧见小公主还急得团团转，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怎么办，怎么办。
　　“公主殿下，我回来了。”
　　“呀——”小公主的肩膀被墨非轻拍了一下，吓得一跳，按着胸口喘气。
　　“你吓死本公主了你。哎，本公主还以为你穷鬼应该形神俱灭了，怎么又活生生地回来了？这石头是什么？”
　　记忆——
　　绥绥白狐，庞庞九尾，回想着刚才的经历墨非随口念出了这句奇怪的词。
　　然后面前的岩石上那道婀娜影子似乎有所感应，竟应了句同样的话，这句话就像咒语般地扩散出去。
　　使得已经破碎的七十二尊石俑——灵蓝幻石碎块，瞬间被风化成蓝色的、亮晶晶的沙粒，被一抹风卷了起来，在半空形成一尊庞把蓝色九尾狐。
　　那些蓝莹莹的沙就像是一粒粒星辰，组成了一道道星河，构成九尾狐的脉络。
　　这些星河有运行的、也有停滞的，里面的星辰也有明有暗，而随着里面星辰明暗的改变，星河运行的变动，九尾狐迅速变化成了一颗梧桐树的模样。
　　“哇哦！哇哦！”
　　“这是……这是……九尾狐妖的本源变化之术，墨非你这笨蛋又捡到宝了，赶紧记下来。”
　　系统到底比墨非认知的东西多得多，兴奋地叫起来，“算了，变动的太快，你根本也记不全，还是让本大系统检索到资料库里，以后你慢慢学习。”
　　“本源变化之术？”
　　“对——”
　　“跟七十二变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