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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员不是什么好工作，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的。
　　人类延绵相续，少不了鲜血浇灌，以往都是别人的鲜血，现在轮到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墨穷安然地呼出最后一口气，他的意识兀得一下沉沦到黑暗之中，视觉、听觉、嗅觉统统不复存在，原本席卷全身的剧痛也体会不到了。
　　墨穷仿佛陷入到一种无限死寂的黑暗维度，身为活人所能享受到的一切都消失了。
　　这一刻，墨穷感受到了另一个载体，一种让他在失去脑细胞活动后，依旧可以思考的载体，一种似乎纯粹为意识服务，身体感受的影响被压到最低后才可能察觉到的东西。
　　一种朦胧的，非物质的形体，那就是墨穷此刻的自己，但不是看也不是摸，仅仅是他体验到了。
　　“或许这就是灵魂。”
　　“看来是死了啊，可我竟然还能思考，莫非还有天堂和地狱吗？”
　　墨穷刚如此想着，就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在被排斥出体内。
　　就像是充盈的水袋终于被捅破了，而将水向外排放似得。
　　曾经听说的，所谓灵魂可能会被引渡到哪里的说法，根本是无稽之谈。
　　这根本不是引渡，而是宣泄。如同人被捅一刀就溅血一般，死亡给灵魂所带来的，便是身体这毫不温柔的挤压排放。
　　墨穷的灵魂，仿佛置身于水枪之中，一点点地向身体外喷溅，直击那无尽黑暗的世界。
　　这种滋味……墨穷能想象自己的灵魂挤出去之后，就像是水花喷雾一般弥漫。
　　脱离身体的灵魂，没有任何保护，立刻被某种力量蹂躏，快速地挥发着。
　　这不是去天堂，也不是去地狱，而是一种自然而然地磨灭。
　　仿佛是宇宙天定的秩序，亡者的灵魂注定要经受如此绝望消磨的铁则。
　　对此墨穷的灵魂水花做不得任何反抗，只能承受着喷出去的‘水花’，那魂飞魄散般巨大的痛苦，其中煎熬比墨穷修行痛苦秘术还要难以忍受。
　　“不！我还没死！还没死！”
　　被一点点泯灭的滋味太煎熬，难以言喻的痛苦，让墨穷那份原本打算平平静静去安息的念头顿时忘却，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求生欲。
　　没有办法也就罢了，墨穷可以从容死去，可如果还有救呢？谁不想活啊？
　　真的就死透了吗？虽然他常规意义上死亡了，但能思考……就还未结束。
　　在决定拼死试一试撼动巨虫时，墨穷就教训苟爷：“作为社员，难道不该是在死前最后一秒，依旧想着如何战胜敌人吗？”
　　所谓死前最后一秒，也包括意识真正彻底泯灭之前。
　　直到最后一刻也不会放弃的收容信念提醒着他：还没完呢！
　　现在这魂飞魄散，便是他的敌人。
　　“我还能思考！我的灵魂正在因为身体的死亡而被排斥……”
　　“离开身体的灵魂会被磨灭，即所谓魂飞魄散……”
　　“但是我的灵魂并没有一下子湮灭，尚在体内的这一部分，依旧处于身体的庇护中。”
　　一瞬之间，墨穷总结分析了此刻所面临的情况，仿佛在应对一件收容物。
　　已知身体会庇护灵魂，那么灵魂如果可以赖着不走呢？
　　“给我回来！”
　　墨穷能感受到自身灵魂的形体，这就是落点，以自己为目标，他期盼脱离出身体的那部分灵魂水花可以又钻回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控制灵魂，但人类的死亡，本身就在排放灵魂。
　　此刻他大部分的灵魂还在身体里，排放出去的灵魂水花自然就属于‘箭’。
　　或许任何人都无法阻止自己的灵魂最终全部没入黑暗中，于极致的煎熬下化为虚无。
　　但是，墨穷可以。
　　人死魂灭的秩序，在墨穷这里出现了大逆转。
　　这些本该在黑暗中渐渐被消磨殆尽的灵魂水花，突然又回来了！
　　墨穷能感觉到一阵令人心怡的补充，有一种水乳交融地爽快。
　　那是失去的又回来，分割出去的东西又重新并入怀抱的感觉。
　　“成功了！卧槽！”
　　墨穷惊喜万分，没想到自己都死成这样了，还能用绝对命中。
　　或者说，这本就是他自我的特性，只要还能思考，便会存在。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一把滋水枪在喷射，而喷射出去的水雾，又自动钻回水箱中……
　　喷出去的灵魂水花，如一阵甘霖般撞上体内的灵魂，重新融为一体。
　　身体都死了！破坏到了无法承载灵魂的程度，正一个劲地往外排斥他。
　　但他的绝对特性，又不断地让排放的灵魂水花如回旋镖一般……
　　出去了！又进来了！又出去了……又进来了……
　　人类世界，有史以来最诡异的钉子户出现了：亡魂赖在尸体里不走了！
　　无论湮灭后是去天堂见上帝，还是去地府拜阎罗，亦或者直接走一遭轮回，乃至干脆只有灵魂彻底磨灭殆尽这样一条路。
　　反正墨穷是懒着不走了，死了也不去幽冥报道：我就要留在尸体里！做一个赖着不死的钉子户。
　　“苟爷啊！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千万别把我火化了啊！”
　　……


第四百三十七章　苟延残喘魔王穷
　　死寂与黑暗中，那无法抵御的磨灭，在不断地消磨墨穷的灵魂。
　　已经‘死掉’的身体，就好像天崩地裂之中最后的港湾庇护所。
　　墨穷说什么也不能出去，灵魂只要待在身体里，那就还算是安全的。
　　于是他死皮赖脸，拼命挣扎，不断地让射出去的灵魂变成了‘回头箭’。
　　如此，疯狂续命！
　　这个发现，让他极为振奋，这意味着他还能活！
　　他没死透啊！是不是只要身体机能恢复，修好到‘可以活’的程度，灵魂就能彻底稳定住而不会被排斥出去了？
　　继而五感重新回归，对身体的操控也再度复原？以至于做到……原地重生？
　　不管如何，他都没有放弃的道理，都死成这样的他，唯有抱着这般期望。
　　他想精神连线苟爷、卫兰等人，让其赶紧抢救自己。
　　真的还有救啊！
　　可是，失败了。墨穷不停地呼叫，灵魂不断地‘呐喊’，但没有用。
　　墨穷的精神力已经萎靡到无法外放了。
　　之前的战斗，他是真的竭尽了全力，最后为了制造足够封闭的贝斯特金属球，他输出了全部的精神力。
　　毕竟都要拼死一搏了，精神力留着干嘛？他是一丁点都没留，全部耗尽了，以保障万无一失。
　　以至于现在，墨穷奇迹般苟住了灵魂，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墨穷感觉过去了很久，可他没有察觉精神力有半点的恢复。
　　“这种状态不属于睡眠，精神力不恢复……靠！”
　　墨穷想充话费都充不了，他的意识太清醒了。可不清醒也不行，‘回头箭’只要一停，那就是神魂俱灭的结局。
　　精神力放不出去，那再绝对命中也没用，射不动啊。
　　其他方法更不用说了，墨穷现在没有五感，完全与苟爷他们失联，根本无法告诉他们自己现在的情况。
　　绝望，孤独，无助等诸多负面情绪开始油然升起。
　　之前明明都坦然面对死亡的墨穷，郁闷至极。
　　死则死矣，但偏偏中途又唤醒了求生欲，结果现在……似乎还是要死。
　　本以为有救，可冷静一想，墨穷发现，自己这赖着不死的坚持，根本是无意义的，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要知道，他的伤势定然是极重的。
　　受到挤压时，肚皮外翻，五脏六腑通通暴露，本就快到极限的他，内脏肯定全部破裂，左臂完全没了，这些墨穷自然是心里清楚的。
　　“再加上我的血液会在外泄后汽化，那么惨重的大出血，我恐怕体内根本就没有多少血液了。”
　　“我最后的感觉，是心脏破裂的剧痛，这伤势可以说是死定了。”
　　“在苟爷他们眼里，恐怕也是死得透透的吧……”
　　墨穷心中苦涩，这样的身体，换成谁来都是判定死亡的。
　　哪还会徒劳无功地去修复？
　　随着时间推移，墨穷越发觉得自己没救了。
　　在此刻的状态下，墨穷完全没有时间概念，没有视力、没有听觉、没有触感、嗅觉与味觉更是不存在，完全就是一个孤零零的思维体。
　　他感觉自己坚持了很久很久，但具体多久，也不知道。
　　墨穷想着，不把身体修复到‘可以活’的地步，他就只能一直维持如此孤寂煎熬的状态。
　　而这种状态，别人不知道，自然也不会修复身体。
　　他的身体最终会活性彻底丧失，变硬，软化，腐烂……届时身体很可能将不能再庇护他。
　　此刻天知道过去多久了……说不定社里已经给他开追悼会，把他下葬了。
　　更甚至，坟头草可能都三丈高了。
　　“如果是火化，尸体被毁，我现在就不会有保护灵魂的避难所了，所以……”
　　“不不不……差点忘了，我的尸体应该会被送去科研部研究……这样的话，他们会尽可能维持住我身体的活性。”
　　墨穷不知道，他这么坚持，有没有意义。
　　一开始还好，但随着时间推移，墨穷越发觉得孤独，剥离五感只剩下思考，这种感觉令人发狂。
　　如果要永远这样下去，他宁愿现在就去灰飞烟灭。
　　“我也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就算能回收排出去的灵魂，每次也依旧有损耗……”
　　灵魂一旦脱离身体，就会被消磨。尽管墨穷的灵魂刚喷出去就缩回来了，但终究还是出去了，否则也不会触发绝对命中。
　　如此，墨穷其实依旧在被磨灭着，只不过磨灭的速度极为缓慢而已。
　　但再慢，彻底死去那也是迟早的事。
　　哪怕尸体还在，他的灵魂也会被消磨殆尽，直至连思考也没了。
　　此刻，墨穷就感觉意识混乱了许多，比刚开始的冷静要差远了。
　　一些旧时的记忆，甚至都忘掉的记忆往外翻涌，反倒是一些近期的记忆，如同突然卡住了一样想不起来。
　　这或许就是灵魂缺失的后果，墨穷担心这么严重下去，会影响他设定落点。
　　“必须呈现在想办法联系到苟爷他们，否则越拖越没希望了……”
　　墨穷思索着，还真想到一个办法。
　　灵魂碎片离体就能射，那除了射回来弥补自身以外，也能射到别人身体里。
　　不过，这就是夺舍了。
　　毫无疑问，墨穷还没有夺舍的能力，想夺舍，或者控制别人是非常难的，要求非常高。
　　他远远没有达到标准，如果强行这么做，最好的结果也是同归于尽，两者都精神崩溃，思维混乱成碎渣。
　　更可能的是，他连进都进不去，灵魂撞到别人身体表面就算是到达目的地，然后遵循自然运动。
　　如果不能融入体内，那所谓的自然运动肯定是飘在黑暗中。墨穷现在的情况，待在肉身之外，那就是迅速被消磨的结果。
　　他必须选择一个绝对能夺舍的目标。
　　毫无疑问，唯一能被他附体，还不会影响他安全的，唯有……低维人！
　　“我记得这次任务之前，我把艾利放到手机里了。我只要把自己射到他体内，说不定可以借助低维人的身体复活……”
　　艾利是MC世界的方学家之一，当初意念穿越试验的时候，他的理智被墨穷‘浩瀚的意志’冲击崩溃了，完全陷入疯狂中。
　　后来墨穷将其收纳为自己的低维分身，借助他的身体，寄存于手机之中，甚至在之前还发射到异界过。
　　手机是回不来了，事后墨穷又办了一个，但艾利可以回来，早就从女巫世界通过数据上传回了地球的新手机。
　　只要能借助低维人的身体行事，墨穷就能通过手机的信号想办法联系外界。
　　“不过，很冒险啊，我射是肯定能射到目标的，可中途没了肉身的庇护，万一还没到达我就先被磨灭死了呢？”墨穷暗想着。
　　要知道他的箭是可以被毁掉的，射中目标并不需要保障箭还是完好的。
　　墨穷现在选择夺舍低维人艾利，意味着他要经过一段‘灵魂磨灭区域’。
　　“呵呵，不过我有的选吗？”
　　“想那么多干什么……我死都死了，大不了再死透点！”
　　墨穷果断一搏，直接任由灵魂从尸体里喷射出去，目标……低维人艾利。
　　拼了！
　　……
　　“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了，我把灵魂射进了手机里，如今我就在666号储物柜。”
　　罗炎张大嘴巴，举着手机在耳边，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声音，仿佛受到了惊吓……
　　那外围人员见罗炎接听了第425通来电后，呆滞聆听了半天，不禁问道：“队长……到底咋了……你说话啊……这难道真是墨穷的鬼魂打来的？”
　　“嗯呐……”罗炎点头。
　　那外围人员也惊骇道：“什么！真是他？在哪呢？”
　　他东张西望，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死人都能打电话了，鬼来电啊？
　　社里有鬼魂型收容物，但那是收容物，并非常规意义的鬼魂，这还是第一次有社员死掉变成鬼的情况。
　　罗炎指了指苟爷储物柜隔壁的柜子说道：“墨穷说他在这柜子里呢……”
　　“……”外围人员死死盯着那柜子，都不知道给说什么好了。
　　“嘭！”罗炎抽出短匕一甩，柜子上响起一连串爆炸声，门直接被其砸开了。
　　不过里面并没有外围人员所脑补的画面：墨穷的鬼魂跟瑜伽似得挤在柜子里看着他。
　　反而什么异常的情况也没有，仅仅是有墨穷放在这里的一些杂物。
　　“墨穷……”罗炎冲柜子里喊了一声。
　　紧接着，就见柜子里的手机亮了起来，喇叭处发出声音道：“这呢！”
　　罗炎把苟爷手机一扔，拿起了墨穷的手机，就见上面的屏幕桌面上有个小人，倚靠着一个图标。
　　那个小人他不认识，但毫无疑问是墨穷口中所谓的数据生命分身。
　　“你……你真是墨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外围人员不清楚情况，见到屏幕上的小人，不禁懵逼道。
　　墨穷已经跟罗炎解释过了，此刻不再多说。
　　反而急忙问道：“那个……我尸体还好吗？”
　　罗炎苦笑不得道：“呃，这话问的……怎么说呢……我们已经修复了一大部分，你的尸体现在看起来像是个正常的尸体了……”
　　“太好了，你们竟然修复了我的尸体……能不能弄到还能活的程度？”墨穷问道。
　　罗炎想了想说道：“理论上是可以的，大概是植物人的程度吧……话说……你真能再射回来复活？”
　　“不知道……如果失败，我会因为自己的身体拒绝进入，灵魂被‘挡在门外’，继而被大自然彻底磨灭。”墨穷说道。
　　“那……”罗炎纠结地说着，他想说要不算了，现在这样起码也算活着，若是灵魂回归失败，就是必死的神魂俱灭了。
　　但墨穷说道：“那是唯一的办法，我肯定要试一试的。”
　　见状，罗炎也就不说了。他不可能去阻止墨穷复活，哪怕这复活风险巨大。
　　“既如此，我先行保密，暂时不公开此事。尤其是对苟爷……别给他希望，又绝望……你确定复活成功后，再给他一个惊喜吧。”罗炎说道。


第四百三十八章　遗体告别仪式
　　墨穷夺舍了低维人艾利后才知道，从他死去到现在两天都没到。
　　可是他却感觉过了很久，死后的空寂，简直度日如年。
　　因为不知道如何锁定社里的通讯站，他只能直接把编译的信号用蓝牙发送给苟爷的手机，毕竟他见过苟爷的手机桌面。
　　此乃手机到手机一对一通讯，根本不经过任何中转站。
　　墨穷本是寄希望于苟爷能发现，没想到却是一名外围人员处理杂物时听到了。
　　总之不管是谁，联络上了外界就行。
　　得知墨穷没死透……罗炎立刻召集卫兰等人，继续为墨穷修复身体。
　　“还好我们一直没有放弃对你的救治，在你‘死后’得到了最及时的处理，并且直到现在，你的细胞活性都保持在一个很高的程度。”罗炎握着手机说道。
　　“多谢，没想到我的身体都这样了，你们还想救活我，不然我现在的尸体可能都开始腐败了。”墨穷感慨道。
　　他的尸体得到了最及时的维护，粉碎的肌肉骨骼，破裂的五脏六腑都修复大半了。
　　尽管身体机能一直没能恢复，但因为泡在生命维持液里，细胞活性得以保持。
　　一般人死亡，因为身体机能停滞，细胞会得不到供养而在二十四小时后全部死掉。
　　不过生命维持液可以替代人体机能为尸体供应所需的一切，使得墨穷的身体现在还充满活性，仿佛才刚刚死去。
　　罗炎笑道：“多亏了苟爷第一时间把结石心脏给你，在把你带回来之前，那东西维持住了你不少的生机。”
　　“又因为它的运作，我们一直没有放弃对你的急救，毕竟它在运作本身，就意味着它判定你还没死。”
　　墨穷立刻说道：“原来如此，那时候我的灵魂还在身体里，所以它判定我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