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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不破戒-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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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带离危险,飘飘然落在碑边。
这男子品貌非凡,似乎是个淑人君子,他淡笑道:“人生悲苦事常八。九,能避免且避免吧。”
“多谢公子相救小徒。”荀克文紧抱着叶元,后怕地越发抖动。
“你是谁?”
男子对百谷雨的话置若罔闻,屈膝蹲地极是喜爱的拨弄几下绿牡丹的花瓣,轻笑道:“谢宴是不必设了,送我株这绿牡丹可行?”他压根不是跟人商议,哼着小曲直接挖出一棵,当成宝贝似得包好根叶,转眼轻飘离开。
“郑大哥不必去追,你难追上。”悬崖边呼啸的风,凄厉在耳边回荡,可怀明墨还是在其中辨出那陌生男子的去向,“他的轻功虽说不及香盗的可怕,要追上他却也不容易。谨防调虎离山。”
辛里为人谨慎,遇到眼前情形,愈发警惕道:“荀伯伯,我们还是先回草庐吧。想必小叶元已经吓到,给他弄完安神药比较好。”
“此地太过于空旷,若有人来偷袭,我们难以顾全你们三位。刚那个男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历,实在不宜久留。”
回程的一路,怀明墨显然有心事未言。当然这所有的沉默多思全因那紫杉男子,虽然已过两月有余,他心底仍旧忘不去香盗离去时的脚步。而刚才的男子,轻功不及香盗,可所用轻功是极其相似。
若不是担心荀克文的安危,怀明墨非常想上去追问,这轻功的名称,他是不是识得香盗,香盗是不是就是虚生和尚。
如果不是,那香盗是谁,现在可好。
他想知道的太多,不该他想知道的也太多。
走到山脚,忽然林间有打斗声传来,越走近越纷乱嘈杂。因是在必经路上,往前便会暴露,怀明墨阻止荀克文前行,低声道:“郑大哥,你护荀伯伯他们躲起来,等我们来找你们。”
“可是,阁主……”
“不用担心,听声音判断,对打的顶多只有两人,我和辛里对付足矣。”
郑丰年得令不再辩驳,迅速带荀克文三人往密林深处躲避。
等人走远后,怀明墨才和辛里往前探究竟,没走几步就已能瞧见两人缠斗的身影,但两人并非势均力敌,似乎其中一个是在艰难躲避。
再走近几步,辛里惊诧道:“沈姑娘?”
沈梦君闻得身后有人唤她,忙瞟了眼,万分欣喜地往怀明墨身后躲。
“又是你?”沉香冷眼睨看辛里,不禁气恼咂舌,“让开。”
“不让如何?”辛里紧抓手中骨扇,想起先前的过招及庆州府的事,摩拳擦掌道:“杀人还是保人,各凭本事。”
沉香二话不说冲向沈梦君,可惜辛里已然看穿她举动,身微侧立刻制止她进一步行动,旋即与沉香交缠起来,半点不给她空隙抽出身去杀人。
短短一刻时,两人交手已是上百招,仍是难分胜负。
辛里两次相遇已知对方身手,当然不敢小觑,认真应对,可越大越觉奇怪,对方剑法明显不如从前两次霸道凌厉,不知是留了手还是受伤。
沈梦君见怀明墨屡次躲过自己亲近,心中不免伤感,愈发娇柔道:“怀公子不出手吗?只要你出手,那红衣女剑客必定落败。”
“人多欺负人寡,不是君子所为,对方既无心害我,我为何要出手?”怀明墨不习惯沈梦君身上的脂粉香味,稍稍离远了些。
“难道你不想抓到她吗?她和香盗是熟识的。”
怀明墨眸子瞬得闪烁,像是没听到其中问题,淡笑道:“这剑客应该中了毒,我不出手,相信辛里也能把她擒住。沈姑娘别急,在这等着便是。”
沈梦君闻得如此说辞,不好再逼迫,轻“嗯”了声,没多说其他。
恰如怀明墨所言,两人交手刚过一百五十招,沉香逐渐落得下风,虽然犹在做困兽之斗,但败势已现,被生擒是迟早的事。
沈梦君柔弱地站在怀明墨身后张望,嘴角的笑愈发阴险,不自主地发出声冷笑,声音极轻,在鸟语虫鸣中根本难以听到,可怀明墨还是注意到了。
沉香中毒渐深,手上出招愈发无力,却仍旧不肯服输,几次故意划伤自己,用痛觉刺激集中精力。
“快走。”在剑与扇锵声之时,辛里低声道,说话间手微使力,让沉香踩在他扇面上的脚有了支撑力。
沉香虽不懂辛里所做的原因,但好女不吃眼前亏,脚下顿时使力,朝后翻腾,似从树洞中取走一个油纸包裹,眨眼人已消失在密林中。辛里见人离去也没追击,回到怀明墨身边,无奈地耸肩,似是抱怨道:“真是狡猾。”
“哎,你怎么让人逃跑了?”先声责备的是沈梦君,她像全然忘记自己形象,恼火道:“你不追啊?去追肯定追得到她,真是没用。”
“沈姑娘,辛里是我的护卫,自然不会把我单独扔在这。”怀明墨平淡地开口,双眸直盯气急败坏的沈梦君,这双瞧不见的黑眸,如同深渊般叫人害怕。
沈梦君明知怀明墨眼盲,但被他紧盯住,心中仍是慌乱的厉害。她恐慌地咽了咽唾沫,浅笑道:“怀公子说的是,我的确太焦虑了。想到那剑客认识香盗,不由自主得想你能尽快抓到她,好查出香盗在哪儿。”
“沈姑娘有心,明墨清楚。”怀明墨客气作揖,转个话题道:“沈姑娘怎会来药王谷?”
“我……”沈梦君没料会在谷中遇到别人,所以没想过前来的借口,一时语结。
“为小桃而来吧?药王谷中多有稀有的药材,许能治好小桃的眼睛。”怀明墨淡笑间自问自答。
沈梦君掌心捂住嘴鼻伤心道:“是啊,没想到在这会遇人被偷袭。”
“沈姑娘找到需要的草药没,需要我们帮忙吗?”辛里顺势问道,含笑柔和地望向沈梦君,仿佛真的相信她话般。
沈梦君四下摸了摸自己的袖袋,装得像在找所谓的药方,半晌黛眉笼上阴霾道:“好像掉了,怎会……”
“既然沈姑娘不见了药方,想来也未能记住药方内容,不如早些回去吧。”
沈梦君轻咬下唇,始终等不到怀明墨温柔对待,失望道:“是啊,我该回京城了。怀公子保重。”稍稍行礼,沈梦君匆忙地离开谷中。
去接荀克文的路上,两人无言比肩而行,直到快到荀克文的藏身点,怀明墨突然平静地开口:“你是故意放走那个剑客的吧?”
“是。”辛里毫不忌讳地如实回答,他扬笑道:“阁主似乎也没让我生擒她的意思。”
“她救过我,回个人情也是应当的。”
谷中飞禽野兽时常出没,但郑丰年这种江湖人自然分得清人与兽所发出动静的区别,不等怀明墨出声让出,已带荀克文出现。
“郑大哥,你派人追踪沈梦君,以后盯紧她的行踪。”
“少爷到底没当场揭穿她,这拙劣的借口竟要你帮她想。”辛里性子不似怀明墨坦然,但与别人较技上不爱做偷鸡摸狗的事,所以越发看不起沈梦君的行为,嗤鼻道:“堂堂北孟闻名的才女,居然用下毒的招数真是龌龊,实在有辱名声。”
“她背后必有人指使,抓她不如查出幕后那人。”怀明墨拉着叶元往药王草庐方向前行,颇为后悔自己适才防备的举动,“郑大哥,你让去监察的人务必仔细,今日已打了草惊到蛇,估计她之后的行动会更为谨慎,短期内难查出半点来。”
说着他略担心荀克文三人的祸福,提议道:“不如你们暂且去隐世山庄再住上一阵子?如今看来药王谷也已卷入武林是非中了。”
“不用担心,我刚看到那女剑客取走树洞中一物,我怀疑沈梦君正是为这样东西而来。”
第22章 第22章
郑丰年起初听得云里雾里,到这会儿总算猜到个大概,“星宿剑谱?”
辛里警觉地观察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凡是有些稍大的动静,他眉心都会不由一跳,好在皆是虚惊,“香盗能留在这的能有别的么。”
看车马是件轻松的活,同样也是极枯燥的事,特别对季德恩这种没太大耐心的性子来说。
郑丰年到谷外没瞧见车马及季德恩身影,又不见有打斗的痕迹,无奈只能跟从路上车轮滚过的印记追寻,追踪半晌发现人正在沧浪江畔赏景。
怀明墨走到谷口时,刚是郑丰年驾车回来不久。
却听季德恩抱怨道:“你们这往来一圈花的时候够久,快两个时辰了。”
“不正好让你去前来回赏个景,早点回来德恩哥岂非看得不尽兴。”
季德恩两指直朝怀明墨黑眸插去,惊吓得辛里出扇要阻止,就在触及怀明墨眼睫的火石电光间又收回手,“有时我真的很怀疑你是故意装瞎,扮猪吃老虎。”话才出口,季德恩已然后悔,亦知道歉只是徒增伤悲,索性没言语。
睫毛如蝶翅飞扑,恰好盖住怀明墨眼底悲凉哀伤,再抬眼已是灼灼光明,“那德恩哥可得小心别得罪我,否则哪日我齐报复,让你哭天喊地。”
“等我多向虚生和尚讨教上几招,到时候也不怕你。”
辛里对这表少爷的话顿觉兴趣,替怀明墨问道:“虚生和尚武功很好?”
季德恩又是颔首又是摇头,令人搞不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沉吟片晌道:“他自己只会些粗浅的少林功夫,但很会分析其他武功及练武个人的弱点,总之经他指点,胜练十年功。所以我每年多会上少林几日,只望他能多瞧出几处我的缺失,免得年末父亲试我和大哥的武艺时,经常挨骂。”
怀明墨扶着郑丰年,踩了脚下的矮凳爬进马车,笑道:“难怪大舅舅说你这两年武功进步迅速,原来是有高人指点。”
药王谷地处季室山的后山脚,沿山阶而上,就能到季室山的无妄崖,便是虚生枯草庐的所在地。
平常少林和尚甚少前来,同辈师兄弟大多只会在大殿或寺中寻虚生攀谈,偶有事在寺里寻不到虚生,才会让自己的弟子来枯草庐请人,所以无妄崖常年清静寂寥,即使偶有人从后山前来,也不会有人发现。
沉香自辛里手中脱逃,担心对方有意为之,意在放长线,所以故意在山中绕路躲藏,直到确信无人跟踪,方转道来到无妄崖。
此时正值夜半戌时,上弦月挂在漆黑似绸般的天际,灿若星海的漫天星子。沉香慢步前行,多走一步越觉气力流失,眼瞧快走到枯草庐,却愈发迈不出步子。她的喉间因毒性发作已使不上力发不了声,仅凭意志在步步前行。
就在即将倒下时,忽被人一把托住,她花极大的力气,用口型说出来者的身份,“楼主……”
“你中毒颇深。”虚生从袖中取出解药,给沉香服下。
即使有解药要解毒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虚生不二话地背起沉香,直往枯草庐里走,但他没拐进自己卧房,而是往右手边的书房走去。他抬手拨动书架上机关,把沉香小心放在密室的练功榻上。
沉香见虚生从角落搬来张禅椅忙要起身让位,硬生生又被虚生按下,“不必起身,我坐这就好。”
“是。”沉香心生感激,闭眼静心解毒良久,虚生久不曾离席,默然盘坐在旁,像是守护着她,又像在等候。
或许是毒性所致,沉香在运功解毒期间昏沉睡去,浅眠时她忽闻得身边有窸窣声,可她的眼睑宛若有千斤重,使劲全身力气仍不能睁开,再一会儿密室里已无虚生的气息。
风满无妄崖,卷动崖边云涌如瀑,风声呼啸不止古松被恼得阵阵簌响,秋风刮过崖岸,飘向季室山下从未平静过的武林,云涌风气似无休止,仿佛世间总那么嘈杂。
虚生抱着鸣鹤古琴站在崖边瞭望明月,任由狂风卷过衣摆,纹丝不动如立在崖边的千年石,是那么得静谧,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良久,虚生坐到古树下的石桌旁,慢慢放下古琴弹奏起来,在他指尖扬起的不像琴音,是世留遗孤的悲哀,是恨天神佛的愤懑,有势如破竹的气势,有尸横遍野的苍凉,独无他表现出的安详平静。
“楼主。”沉香不懂音律,听不出虚生琴音中的情绪,她只知道虚生很爱弹琴,但很少抚琴,而且每拨琴弦的时候,定是他情绪不佳时。
虚生十指猛压古琴,琴音戛然而止,又闻得“啪当”一声,虚生的指节瞬间沁涌出血来,把断弦地古琴往旁轻推,“你明日带去给辩机先生。”
“是。”沉香抱过琴,轻笑道:“辩机先生又得哀嚎了。”
“你怎会中毒的?是沈梦君所为?”
“属下正要去取星宿剑谱,见她靠近藏假剑谱的鹅掌楸旁,四下打量欲意上树,所以才会打斗起来。”沉香接管无知楼第一层至今,未受过如此屈辱,双颊微微涨红,气恼道:“我没料到她会用毒粉偷袭,而且她身上的气味,让人闻得越发恍惚。”
“合欢斋的幽欢盅发作,肤里会散发出淡淡的幽香,那香气不但会让人神思恍惚,亦是引诱男子欢好的催情香。”
“对无情公子好像并不受用。”
“你的伤是怀明墨造成的?”虚生随口一问,想到怀明墨性子,又觉自己想法荒唐,“还是那叫辛里的男子?”
“我自己故意划伤自己。”沉香见虚生面露困惑,挠头解释道:“我中毒后在打斗中精神无法集中,后渐落下风,所以划伤自己提神。”
“你怎么脱得身?”说出萦绕在心口的问题,虚生冷冰冰地看向沉香身后密林。
“那书生故意放走了我,起初我以为他们是想借机跟踪我,哪知根本不是。”
虚生用内力扫起数片脚边落叶,手腕施力飞出,山林中顿时发出几声沉闷深响,目光由是利如剑刃,言辞却非常温和,“怀明墨没出手抓你回去?”
“他没出过手,始终在一边站着,听得倒是很入神。”危机已解,沉香难得露出放松的一面,坐在虚生身旁,两掌心撑脸颊,轻松道:“非但没抓我回去的意思,而且还驳回沈梦君,说是以多欺少的行为,不是君子该做的事。”
虚生呆愣片刻,眼中寒霜逐渐消散,忽然清隽洒脱一笑,笑声里没半点鄙夷,心底也没觉得怀明墨做事愚蠢。他笑眼里非常的清澈纯净,语气愉悦的调侃道:“像是他的作风。”
沉香跟随虚生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纯粹的笑,一时有些看呆,半晌瞧见虚生不解地看着自己,尴尬地笑道:“我倒觉得他太傻,大好机会这么浪费。”
“君子不趁虚而入。”虚生赞赏道:“可惜世间多是伪君子,难得瞧到个还像点样子的。”虚生的指尖有节律地敲击石桌面,平淡的眉目笼上半丝忧色,“只是君子是最难在武林立足的,难免要吃亏。”
“您几时转了性,操心起别人的事来了。”凤眼本就勾人,沉香一笑,愈发显得有些邪魅,她双目紧盯虚生似想看穿他对怀明墨无端关心的意图。
虚生的神色总是淡淡的,他极好掩饰住自己须臾地慌乱,笑道:“随口一说罢了。”转念岔开话题,疑惑道:“药王谷在季室山南面,离少林稍有距离,只是以你的轻功,不至于去得这般慢,是遇到什么事了?”
提起便来气,沉香确实遇人才被耽搁,不由得抱怨:“我在药王谷碰到位你的熟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半山腰一座孤坟附近,不知道在那干什么。后来他发现我,我不得已只能上前询问,哪知他非但不回答我,说是个秘密,还拉着我在药王谷那半山腰吹冷风,听他谈天说地了许久。”
“星楼来了?”虚生先是颇为意外,转念想到月余前往来书信,心下了然笑道:“好端端养的花又要被他糟蹋了。”
“花公子是喜花之人,怎么说给他是糟蹋呢?”
虚生冷哼道:“他那住的地方成天暗无天日的,哪里适合养花,连草都种不活,浪费我心血。”
“不过是株绿芙蓉,也没见您多劳神去管过。”沉香脱下面具,帮虚生的手上了止血散。
“不是我时常静心去养护,那能长势如此好?”
沉香见虚生赌气,摇头暗笑,她沉吟好一会儿,凤眼微眯胆大道:“沉香问楼主件事。”虚生闻言右眉微挑,并不阻止,沉香当做虚生默许便放低声道:“您为什么要对无情公子这般好?”
“没有。”虚生当即矢口否认,起身往屋里信步而去:“让辩机先生尽快查清那包岳山银针的来历。”
支支吾吾半晌,沉香心一横跪地道:“楼主赎罪,我去时那袋岳山银针已被人带走,如今在……无情公子手上。”
“哦。”似是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虚生进屋前淡淡道:“让人把尸首处理掉,近些日子你派人来暗中保护即可,你回去养几日伤吧。”
沉香拿面具的手停在半空,俏皮道:“您明明是被我说中心思,死不承认,还故意支开我。”话没说完她已戴上面具,恢复往常冰冷如霜的模样,“属下告退。”
虚生靠在紧关的房门上,下颚微微扬起,望向屋中木梁,不经意想起文涛阁时的情形,那双在漆黑如墨的屋中耀似骄阳的眸子,粲然而明净,使得虚生久久无法忘怀。虚生自嘲地笑了笑,瞧得见的人,总是在黑暗中看不到丝毫光亮;瞧不见的人,却心似明镜,无处不是光明的。
“师父?”琴房旁的门从里被打开,有个与叶元差不多年纪的小和尚揉眼走了出来。
“子规,你怎么起来了。”虚生点亮红烛,提烛台走到子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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