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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满弓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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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什么问题,随后北胡和乌桓、北夏就开战,北夏不敌已经降了,乌桓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原本不该咱们过问,兵部郎大人上门来求,都统就让咱们帮着看看。”
  喻旻猜也猜到了。如今京中对东原各部熟悉,又上过北边前线的将军也就那么几个,真遇到需要调兵增兵分析战况战局的事还得他们来。兵部那帮人如今只会拿算盘。
  他跟林悦算是韩将军一手调教,这些事一般都会带着他俩,也乐意听听他们的意见。
  大厅的挂幕行军图前已经围了几个人,中间那人身材最为高大,站得挺拔,像一棵劲松。尽管穿了一身寻常宽袍,也看得出来是久在行伍之人,身旁站着身着紫袍官服的兵部尚书郎逸。还有几个京北营同僚,几个绯袍的兵部官员。
  兵部尚书郎逸正在同身旁的韩将军说着什么。
  喻旻俩人上前行了礼,众人便招呼着在厅里坐下。郎逸也不客套,大致说了来意,内容同林悦说的差不多,末了拱手道:“如今乌桓向青州都护府求援,北胡来势汹汹,乌桓救还是不救,各位将军如何想。”
  “北夏败得如此迅速,北胡实力不容小觑。我朝跟北胡军队从未有过接触,他们兵如何,将如何,完全不知。下官觉得应慎重增援。”
  京北大营一小将不赞同,“末将认为乌桓值得一救,这是我们探北胡底的好机会。”
  “北胡有备而来,已经吞了一个北夏,领土兵甲都成倍增长,若再吞了乌桓……”
  韩将军靠在椅背上,默默听着。这个时候文臣和武将的区别就出来了,兵部的人只想为朝廷省钱为百姓省事,大多不想兴战事。理由是不知底细,耗资过大,得不偿失。京北营的人则觉得养虎必然为患,为保边界无恙必须保乌桓扼北胡。
  “林悦,你说说。”韩子闻开口道。
  林悦和喻旻来的晚,坐在最尾,一直没有说话。
  林悦起身,开门见山道:“值得一救,但救不了。”韩子闻点了点头,示意说下去。“乌桓和北胡原本中间隔了北夏的一个州,现在北夏归北胡,便直接接壤了。青州都护府若要救的话需跨北胡西部,路途太远,累人更累马,战斗力肯定会受影响。如果北胡不蠢,在都护府驰援之际必定会分兵骚扰青州,到时我军分散,且皆受敌扰,会两头难顾。深入北胡的一支很有可能被围在北胡戈壁上,胜算不大。” 他稍顿一会,又道:“如果咱们目的不在救乌桓只是探北胡,可派一支骑兵延乌支山且走且战,可以稍分北胡心神,给乌桓稍微拖延时间。”
  等于说救乌桓是有好处的,可以扼制北胡坐大,也可以探清虚实。但是不一定救得了。
  北夏领土东西狭长分布,西窄东宽。北胡在其南,夹在大衍和北夏中间。而乌桓在北夏以北,是个弹丸小国,原本同北胡并无瓜葛。但北夏归了北胡,两国便接壤了。
  若要增援乌桓,大衍军需要孤军深入,太过冒险。
  “嗯,有理。”韩子闻点头道。随即把眼光移过去看林悦身旁的喻旻。喻旻正在想事情,被林悦悄悄捅了一胳膊,抬头就看到韩子闻在看他。
  韩子闻端着茶盅喝了一口,开口问:“方才想到什么了,说说。”
  喻旻略一沉吟,回道:“在想北胡的野心。”
  闻言韩子闻言挑了挑眉,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喻旻接着道:“七十二部相互起战,向来都是败者约法赔钱,最坏沦为属国。可北胡此番将整个北夏据为己有,北夏王也被砍死军前,还收编不少军队。不像是打争霸战。”
  东原各部自古就是谁也不服谁,实力强劲的部落总想着把其他部纳入自己属国,听其号令,故而争霸战争一直存在。如今的东原实力强的宗主国是柔然和敕勒。
  喻旻接着道:“北胡兼并北夏只是开头,北夏一降就立刻对乌桓用兵。”
  韩子闻点头接道:“远交近攻。”兼并战的打法。
  喻旻继续说:“末将以为,能不能救乌桓另说,但此仗必打。北胡和我朝迟早有一大战。”
  兵部郎大人深以为然,“北胡自迁居以来,改内政作军制,动作不可谓不大,原来竟图的是东原七十二部。”
  又一兵部官员道:“可我们对北胡一无所知,还需要多方探听,力求稳妥才好。”
  喻旻对发言的绯袍官员道:“依在下愚见,实力应当不俗。”
  甚至有可能骑兵用的全是柔然马。但这个事不能当众提,提了就解释不清楚了,皇帝陛下的脸面还是要护着的。
  既然迟早要打,那就越早越好,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听了喻旻一番说法,兵部那几个属官渐渐垮了脸,打仗意味着花钱,他们不想花钱。
  一个年青的属官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年龄尚小,稚气未脱的模样。应是不常在人前说话,看起来有些紧张,头也埋得低。他小声道:“既然乌桓救不了,何不拒了乌桓呢。北胡想要七十二部,自去同七十二部打,与……”许是看到郎大人的脸色,这孩子吓地舌头发**,“与大衍似乎…似乎也无甚所谓。”
  话刚落郎逸便提着嗓子教训:“怎无甚所谓,打完七十二部无土可占时必向南侵我北境,欲壑难填懂不懂,少见识!”
  那属官心理素质着实不好,眼看要给说哭了。韩子闻安抚道:“无妨无妨,有想法就好,郎大人何必苛责。”
  林悦朝喻旻歪了歪身子,小声说:“啧,这小公子是郎大人的儿子。”
  喻旻吃了一惊,余光去看那小公子,此时他埋头坐在椅子里,缩着身子比方才看着更小,像是要把整个人给缩没。
  怎么这样胆小…正想着就听到韩将军问他:“既非打不可,依你看该如何打?”此时救不救乌桓已经不重要,而是要在北胡的兼并战争中搅局,防止坐大。
  “林将军方才说的有理,青州都护府出兵太冒险,胜算不大。依末将愚见,对北胡作战非武川都护府不可。”青州在西,武川在东,两城相距五百多里。武川与北胡东部直接接壤,再往东就是原北夏之境。
  “武川驻军可以从东进入北夏,尽量在北夏境内作战,不必进入北胡腹地。若形势好,还可得北夏残军相助。若没有也可,北夏同北胡灭国之仇,想来北夏不会为北胡对付我朝。”北夏地域辽阔,北胡分不出那么多兵一一驻守,只占了主要几个大城。也就是说北夏名义上虽亡,但北胡短时间内并没有能力在北夏建立新的统治。北夏相当于是无主战乱之地,既然大家都是客场作战,便方便许多。
  “且武川军统帅郭炳将军早年常在戈壁剿沙盗走匪,戈壁作战经验丰富,又善奇袭,打北胡最好不过。到时北胡分兵两处,一路被牵制在北夏,一路攻乌桓。乌桓得地势之利易守难攻,若只守不战,短时间内也攻不下。等北境一入冬北胡就必须撤兵,如此乌恒或许可救。”
  “若他们集中兵力攻一处呢?”
  林悦接口道:“若他们不分兵作战,要么放弃乌恒,要么放弃新占的北夏。无论放弃哪一个对我朝都是有益无害。”
  喻旻:“正是如此。”
  谈毕,郎逸带兵部的人走了。厅上留了喻旻林悦和韩子闻。喻旻将战马一事报明,说了自己的猜测。与林悦将武川布防,行军路线,粮草跟进作了简单讨论,不觉一上午就过了。
  韩子闻看着他俩,颇为欣慰,叹道:“后生可畏啊。”
  “想去北境吗?”韩子闻看着两人问。
  两人皆是一愣,自然是想的,但不能。
  喻旻的情况显而易见,若是有一丁点自己选择的余地,也不会到现在还是个中郎将。他的走向就是将来喻家的走向,需要顾虑的东西很多。左右不过一句身不由己。
  喻旻艰涩回道:“末将对京北大营感情深厚,不想去北境。”这是真话,但不是实话。
  林悦就比较直接:“我爹说我要是去北境他就把我腿打断。”
  韩子闻:“……”
  “罢了,不过随口一问。”韩子闻说:“哪天若是想去了,来找我。”说完就走了,留下心事重重的两人。
  林悦:“你想去吗?”
  喻旻:“做梦都想。”
  林悦:“我也是。”
  两人像遭霜的茄子似的,一前一后出门。林悦闷闷不乐走在前面,不留神跟对面过来的人撞成一团,瞬间咋呼:“鼻子鼻子鼻子!”
  卫思宁捏住他下巴左右端详,笑道:“好着呢,两个洞没撞成一个洞。”
  林悦见卫思宁从墙角出来,揉鼻子嘟囔道:“殿下,您这样可不对,蹲墙角非君子所为。”
  卫思宁不跟他贫,看着两人邀请:“喝酒吗,我做东。”
  林悦:“去!”
  喻旻:“不去。”
  卫思宁:“……”
  卫思宁做东每次必去曲家酒馆,喻旻自认不是心眼小的人,但对曲昀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介怀,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卫思宁引诱:“曲昀进了一批新酒,刚开窖的,特意请我们去尝尝。”
  喻旻心道总共没见几面,怎么就特意请我们了,怕是只特意请了你吧。
  “去去去去……阿旻去嘛。”林悦帮着引诱,“你跟人过不去,但别跟酒过不去呀。”
  卫思宁奇道:“跟谁过不去?”
  林悦嘴快,要灭口已经来不及了,“曲兄喽,阿旻说他像笑面虎。”
  喻旻:“……”
  卫思宁:“……?”
  为了显得不那么心虚,喻旻还是来了,路上在林悦鞋上踩了八个脚印,天真如林悦,关切道:“你今天走路怎么老晃悠,训练崴脚了吗?”


第13章 相瞒
  白天酒馆没人,全是空座。林悦舒舒服服地趴在长几上便不想动弹。喻旻过去踹他一脚,“起来,躺着别人怎么坐。”
  卫思宁一来就钻后厨,不大一会便一手拿一酒坛子出来,身后的曲昀同样也一手一个坛子。
  曲昀见着林悦便招呼他去拿小食,林悦赶忙也去帮忙。
  喻旻总觉得曲昀这人不简单,说话做事分寸拿捏得十分到位,不知不觉中就能收买人心。林悦这种段数不够看的两顿酒就被忽悠得认哥。
  他虽然因为某些原因一直对这人不太热络,但也得承认确是喜欢跟他谈天喝酒。
  下午还需回营当值,几人浅尝辄止,将新酒挨个尝了便散了。
  卫思宁留下帮忙将酒坛重新封好,写了纸条贴上,放到客人存酒的木架子,以便下次来拿。
  曲昀站在柜台里看他弄,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遭,语气笃定道:“你今日似乎兴致不高。”
  极会察言观色也算他的本事之一,卫思宁头也不抬,回他,“浪费了你的好酒,改日赔你一些。”
  曲昀不再答话,自顾忙自己的去了。
  这边喻旻两人刚出闹市街口,从朱雀街上腾腾过来一行人马。约摸有十来人,皆穿着轻甲,为首的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彪悍魁梧,面庞周正,不怒自威的模样。却是个熟人,正是旌门关守将裴丰。马队进了城丝毫没有减速,直直朝另一头的皇城奔去。
  林悦也认出了那人,奇道:“戴罪之身还这么不收敛,这裴将军真不是常人。”
  裴丰私开互市一事被证实,陛下大怒,拟拿裴丰下狱问罪。裴丰随后交来一份账簿,里面记载了两年所有贸易商税的花费去向。其中除了一部分投入雍州驻军军需以外,其余竟全部用于雍州防御工事、农田修整、水利修缮以及郡县各种民生事业。换句话说,一文也没落到裴丰私囊。账簿一公开,大臣们纷纷上书为裴丰辩护:私开互市,有罪,为国为民,有功。功过相抵,不可重责。
  没过几天,从雍州加急送来一份万民书,历数裴丰治理雍州十大功。朝中大臣的话能以理相驳,但雍州百姓的意见确不得不重视。
  最终也不过是将裴丰召回,暂收将印,留京思过。
  “你说陛下会派谁去守旌门啊?”林悦问。
  喻旻大致想了想:“不知,但无论谁去日子都不好过就是了。”雍州军民几乎都以裴丰马首是瞻,新的守将上去免不了被人按冷板凳。
  裴丰被陛下提点一番就打发回府了,也没为自己多做申辩,老实地有些不寻常。卫思燚眯着眼看案几上那份万民书,民心都是他的,自然没什么可愁。
  转眼到了腊月末,家家户户已经开始挂红灯笼贴门神。喻家府门高大,每年的对联和年画都需特制。喻夫人抱着孙子站在府门前张罗下人贴对联。喻旻今日休沐,也跟着忙前忙后打理。
  喻安兄妹四个,他是长子,弟妹每年来勇毅候府陪老夫人过年。今年因为添了重孙的缘故,老夫人格外开心,老早就开始在府门口望着。
  两个儿子并一个幺女携全家陆续来了,喻家院里也顿时热闹了不少。
  喻旻在母亲房里正逗着儿子玩,不一会便被几个表兄拉去说话。几个表兄都已成婚,听说喻旻新得了儿子,纷纷跟喻旻谈起育儿来,几人说着说着就开始跑偏,纷纷都不加掩饰地开始显摆,显摆的对象当然是自家孩子。
  团圆饭如往年一样热闹欢心。
  饭毕,老夫人先去歇着了,长辈们留在厅里说话,几个小辈张罗着要出门划船。今夜需守岁,城中烟花会整夜燃放,上陵湖上如往年一样在正中搭了一个硕大的木台,木台上有乐坊的人表演。湖面上分散着大大小小的画舫船,环抱中间的木台。
  喻旻租好了船,船板上放了两张长几,上头摆了几样精致糕点,有酒有茶。众人围着坐下,一边看烟花一边看表演。
  一艘乌蓬小船在朱红的画舫船间穿行,行到喻旻所在的船头停下了,船上的人作小厮打扮,喻旻一眼认出是禹王府的人。
  小厮朝喻旻见礼,道了两句吉祥话,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喻旻。并未说是何物,只言王爷嘱咐说您一看便知。
  喻旻瞅着这信封,红的,颜色倒喜庆。 就着满空的烟火亮撕开,里头只有一张薄纸,对折叠了。不是平常宣纸,看颜色像是给新生孩子记八字名字的出生纸。
  喻旻将纸抖开。
  锦意
  末尾附有极为直白的注:无甚可赠,惟殷殷期望,愿前程似锦,一生顺意。
  喻旻将纸叠好,靠着船舷望向一簇炸开的烟火,一弯笑意自眉眼晕开。
  ——————
  林悦回并州过年未归,喻旻陡然被事务缠身,在忙忙碌碌中过了元宵。正月十八林悦终于回盛京,喻旻便撂挑子回家陪儿子了。
  林悦委屈:“我舟车劳顿的你就不能让我歇一歇嘛。”
  喻旻更委屈:“我已经十多天连轴转了,你行行好。”
  此人向来铁石心肠,林悦不做无为挣扎,哼哼唧唧地准备做事去。“行李里有给你的特产,自个儿拿。”
  喻旻无事一身轻,心情愉悦,朝他应了声“好勒。”便到刚卸下的一堆箱子里拣货。
  并州山高,产野味和一些珍奇药菌。喻旻翻出带自己名字的那包,正好又看见带给卫思宁的,便一道拿了。准备一会绕路给卫思宁送去。
  喻旻牵着乌狸,乌狸驮着两包土特产。
  到了禹王府正门正准备往里走,便同府里出来的一行人打了一个照面,都是熟脸,兵部的,禁卫军的,甚至还有他们京北大营的。那群人同他相互客气问了好便走了,有些急匆匆的样子。
  喻旻一时有些好奇,众所周知卫思宁是个闲散王爷,平日最大的爱好就是去京北大营串门。在朝中并没有领什么差事,怎会有这么多人在府中,总不能是寻常聚会,倒像是来商议何事的。
  卫思宁正巧从厅上出来,面色凝重,边走边想着什么。落实了喻旻方才的猜测。
  “殿下。”喻旻叫住他。
  卫思宁神色几不可见地一怔,随即道:“……阿旻,你…”看到喻旻手里拎着包袱,皱眉道:“你这是要出门?”
  “不是,林悦带给你的并州特产,想来你没空去大营取,我就替你拿过来。”边说边提着包袱就跨进门,方才的茶水还没来及收,卫思宁忙解释道:“有几个朋友刚才过来拜访。”
  喻旻点点头,“殿下近日似乎很忙。”
  “也…也不算忙。”
  喻旻坐下来随意捡着盘里的核桃仁吃,“听说近日北疆不太平,替裴丰的人又还未找到,陛下愁的很。殿下应去多宽慰陛下。”说话间直直地看着卫思宁,活像看穿了似的。
  卫思宁讪讪:“你想的周到。”
  “东西我送到了,这就告辞。”喻旻觉得心头火有些旺盛。
  卫思宁跟着出来送他,“阿旻。”喻旻翻身上马,看卫思宁欲言又止,加之方才遮遮掩掩,让他有些不痛快,“殿下平日惯会说话,今日是怎么了。”
  喻旻这人,平时待人谦逊有礼,颇知进退,但确实算不得什么好脾气的人。卫思宁深知他脾性,却又实在不知从何提起。喻旻耐心告罄,喝了一声“驾”便走了。
  卫思宁依然连续好些天不见人影,连林悦都问起他的行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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