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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云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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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弋哪知道孟庆胡思乱想,说道:“你把这酒用来牛饮,喝下肚子也是浪费,不如送给我,回头我再还给你二十坛女儿红便是。”
  孟庆大喜,说到过瘾,这两小坛梅子酒自然比不上二十坛女儿红。
  竹苑小院之中,云珧送走了韩弋二人,转身就听苏廉抱怨道:“主上酿这梅子酒不易,今日喝了三坛也就罢了,怎么还送了那莽夫两坛,岂不可惜。”
  云珧微微一笑:“这酒自然有人欣赏,你也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主上是说那连真名都不愿透露的臭小子?”苏廉脸上透着不悦,“别看他长得端正,其实一脑袋鬼主意,我们刚刚找到古韩侯的线索,也不知他是否为此而来,还是离他远点为妙。”
  “惹上了便躲不掉。”云珧叹了口气,抬头看了院墙上那断了的梅枝一眼道,“他不是告诉你真名了吗?”
  “韩弋……韩弋……这人到有点意思。”云珧笑了笑又对苏廉道,“这人是韩定伯的儿子,也是这韩氏一族的世子。”
  “就他?还是韩氏的世子?”苏廉吃了一惊,“难道公子送酒便是为了结交韩侯?”
  云珧点了点头道:“是也不是,韩氏一族并非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韩弋此子绝非池中之物,韩伯胜父子更是老谋深算,北晋国的将来的局势必受韩氏影响,我不过是未雨绸缪而已。”
  苏廉嘟囔道:“我倒是没看出他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
  云珧笑了一声,“要是什么东西你能看出来便也不用在我身边领个跑腿的差事了。”
  立秋之后的天黑的尤其快,孟庆二人离开竹苑的时候夕阳未落,等到了大理司门外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韩弋下马后顺了顺乌霄的背鬃,“小家伙,今天让你苦等了,明天再带你去城北放风。”
  乌霄欢快的叫了一声,似乎听懂了韩弋的话,扬起脖子,从鼻孔中喷出两团白气,孟庆对它甚是警惕,往后退了两步,听了韩弋这话更是暗暗叫苦,等乌霄被牵入马厩,这才与韩弋齐步进入大理司。
  两人方甫入内,就见王逊火急火燎的冲了过来。
  “不好啦!不好啦!又……又死了一个。”
  孟庆心中徒然一沉,挡在王逊面前问道:“什么又死了一个,说清楚!”
  王逊慌慌张张,完全没看到孟庆,一头撞在他怀中,孟庆肚子仿佛被铁锤击中了一般,差点将刚刚喝下去的梅子酒喷出来,他铁青着脸看着王逊,就见王逊一脸无辜,飞快的跳了回去,结结巴巴的说:“昨……昨天抓回来的……那老头死了。”
  孟庆顾不上肚子上的剧痛,急忙问道,“那个教书的徐籍?”
  王逊点了点头,似乎受到了惊吓,脸色白的和纸一样,慌慌张张得道:“死了,脑子和肚子都被剥开了,现在牢里面乱成了一团。”
  孟庆还未发话,身旁的韩弋却疾步上前,脸色极其难看,厉声问道:“他怎么死的?”
  “我……我……我不知道……。”王逊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语无伦次道:“牢房一直有人看守,也没有外人出入,该不会是有什么脏东西……”
  “什么脏东西敢到我大理司监牢杀人!”孟庆怒斥道,“大理司乃是天下正气聚集之地,你休要信口开河!”他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心里却冷不丁想起这两日的见闻,背后一阵发凉,声音越说越没底气,“你……你带我与小侯爷一起去看看!”
  后院几棵歪脖子树胡乱长着,从牢中飘出的血腥味迎来一群乌鸦,蹲在枝头交头接耳,孟庆走过来的时候,齐刷刷的将那小眼睛望了过来,孟庆心中产生出强烈的不安。
  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好用石子赶走这些恶鸟,便深吸了口气绕了过去,与韩弋一起走入了老树后面监牢。
  牢房内,徐籍的死状与那伙计差不多,整张脸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鼻子以上全都炸开,肚子像是被人用钝器劈开个大口子,伤口极为不规则,里面的内脏漏了一地,孟庆留意到,徐籍的脑仁和心肝已经被咬成了碎渣,混在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看到他一阵恶心。
  韩弋掩住口鼻闷声问道:“人都变成这样了,你们怎么才发现?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看住这老歪瓜吗。”他顿了一下又笑道:“这下可变成烂西瓜了。”
  王逊苦着脸道:“我们一直有人守着,也没有任何人进出,因为小侯爷交代过,我们特地给他找了间单独的牢房。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异常,今早我点灯的时候才发现他死在里面。”
  “也就是说没人看到他怎么死的喽。”韩弋眼睛盯着徐籍的尸体,“牢房一直锁着,透气的窗户更本无法让人进出,莫不是你们懈怠,让人偷取了钥匙都不知道!”
  王逊吓了一跳,立即跪在地上道:“小侯爷明鉴,韩原城一向太平,大理司的监牢平日里大多都是空着的,牢房的钥匙除了轮班的差役配了一套,另外便只有孟大人有一套。今天轮到我当值,这钥匙一直随身携带,每过半个时辰便巡查牢房一次,要是有人偷取钥匙我一定会发现的。”
  孟庆脸色变了变,“你的意思是徐籍死了才半个时辰?”
  王逊咽了口唾沫,颤声道:“不是半个时辰,顶多一刻钟,黑天之前我刚检查过,等到我过来点灯的时候,他就变成了这样。”
  孟庆见王逊的神情恐惧,双拳紧握着,想必是点灯的瞬间看到徐籍死在牢中,这样可怕的死法一定把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吓坏了。
  韩弋皱了皱眉,“之前呢?”
  王逊怔了一下,低声道:“昨天他被抓回来后后嘴巴更是骂个不停,吵得我们几个都快疯了,不过胃口极好,今天晚上足足吃了五个馒头、两碟咸菜还有……”
  “够了!”孟庆打断了王逊的话,他差不多已经知道地上摊着的那黄色东西是什么了,他压住胃里的翻腾,问道,“他骂什么?是不是和杀人凶手有关?”
  王逊望了望韩弋,脸色有些古怪,“没……没骂什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孟庆气极,踹了王逊一脚,“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也许他骂的便是凶手!”
  韩弋在一旁笑了笑,“想必这老歪……烂西瓜骂的是我吧。”
  王逊爬起身,尴尬的点了点头。
  孟庆表情僵在了脸色,不禁暗暗叫苦,他胡说些什么,小祖宗脾气古怪,他怎么又招惹到太岁头上去了,急忙解释道:“小侯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这……这烂西瓜是你杀的。”
  韩弋无谓道:“这几个时辰我都和你在一起,你自然知道是不是我杀的。”
  孟庆连忙点头说对。
  忽地韩弋话音一转,“不过话说回来,你有钥匙,我有动机,要说是谁杀了这烂西瓜,最有可能倒是我们俩一起下的手。”说完咧嘴冲孟庆一阵喋笑。
  一旁的差役们听的目瞪口呆,孟庆脸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白,小祖宗语不惊人死不休,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古怪的笛声,从牢房昏暗的甬道中缓缓流淌,幽幽的传入众人耳中,如诉如泣,如鬼似魅,好像来自远古的恶灵在召唤自己的同类。
  “怎么会有笛声?”王逊怔愣道。
  大理司的监牢建在地下,只有窗户露在地表,一般的声音极难传入,而这笛声清晰无比,似乎就在众人耳边吹奏,孟庆猛地就想起古韩国的诅咒,心中徒然一沉,接着感到牢内刮起一道旋风。
  墙上的火焰猝然熄灭,伴随着众人一阵惊呼,一团冷风猛地拍到孟庆的脸上,他一个趔趄倒地,就听人在身侧喊道:“小……小侯爷……你……”
  孟庆急忙点亮火烛,大司理的人全都倒在地上晕死过去,唯独不见韩弋,他心中一悚,急忙追了出去。
  牢外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雾,稀疏的月光无法穿过雾气,让整个大理司后院笼罩在诡异的氤氲之中。
  孟庆冲到歪脖子树下,手中的火把被夜风搅动,火焰散发出光芒攸的一闪,黑暗顿时将他包围,一种莫名的恐惧弥漫开来,孟庆感觉一古寒气顺着他的尾椎骨一直爬到后脑勺。
  “救……救命啊!”
  远处传来一声惊叫,接着孟庆手中的火把再次亮了起来,一丝奇怪的香气钻入孟庆的鼻腔。
  这香气甜腻浓郁,好似由无数腐烂的花瓣酿成的酒,透着危险而又醉人的信号,孟庆脑中一阵晕眩,这香气是他们下去之前没有的,他感觉似乎在哪闻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晃了晃脑袋,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刚刚的呼救声来自库房,他抽出腰间的朴刀,用火光照亮了前面的道路。
  库房距离牢房不到百步,是一个长方形的大开间,里面错落着几十具松木阁架,其中大半都空置着,孟庆手里的火光从一个个正方形的框架中穿过,照亮了小半个库房。
  “没有人?”
  孟庆轻轻挪动自己的脚步,他来的时候库房门没有上锁,应该有人在里面,但此时房内静悄悄的,这让他不禁怀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他贴着阁架之间的缝隙向内走去,周围逼仄的黑暗让他越发焦躁,呼呼地冷风将雾气带入室内,冰冷的气息让孟庆产生了一阵奇怪的感觉,似有一只怪物蛰伏在浓厚的雾气之中。
  孟庆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的走到摆放金梁玉音的架子旁,这里果然出了意外,装着古琴的木盒被人强行打开,碎裂的木渣散落在地,但是金梁玉音却没被拿走。
  孟庆摸了摸古琴的琴弦,冰凉的触觉透过他的皮肤传到指尖,这人既然已经敲开的木盒,又为何没有将琴拿走?难道他并不是冲着这古琴来的?
  思索之间,孟庆忽地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唤。
  “大人……小……小心……”
  声音极小,孟庆提起手中的刀,将火光照了过去,不远处的角落里躺着一个大理司的差役,此刻他满脸是血,用一种惊恐至极的表情看着孟庆,嘴巴微微蠕动,似乎在提醒孟庆什么。
  门外的雾气已经蔓延过来,冰冷的气体好似一张大网,将他完全包围,孟庆感觉到身后有个东西在轻轻移动,孟庆从那差役得嘴型中分辨出那是“背后”两字,他心中悚然,握刀的手不禁颤抖起来,明晃晃的刀面折射出一抹寒光。
  孟庆咽了口唾沫,借着火光看向刀面上的倒影,那是一个漆黑的影子,翻滚的如同一团黑云,消无声息地漂浮在孟庆身后十尺,让孟庆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黑云之中长满了无数颗黑色的小眼睛,他从中看到了恶毒与不干的怨念,在火光的下散发出幽暗的黄光。
  那是……古韩国的恶鬼?
  孟庆差点尖叫出声,那黑影随着他的动作飞快的涌出了库房,孟庆呆呆的站了半饷,然后将心一横追了出去。
  黑影漂浮在空中不断扭曲着身形,好似一只巨大的黑鸟在雾气中起舞,一只粗壮的鸟腿站在挂在半空,如缠绕在黑鸟身上的毒蛇。
  孟庆看着它往城南飞去,然后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
  “那是毕星!”
  孟庆想起了那日《卧云织雨》的情景,那恶鬼的形象如传说中的雨师毕星一模一样,但毕星不是星神吗?为何要谋害无辜的百姓呢?
  他趔趄地坐在地上,如果那是古韩国的人化为厉鬼回来报仇,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第七章(改)

  天刚微微亮,孟庆从噩梦中惊醒,那黑影一晚上都纠缠在他的梦中,他感觉有无数颗眼睛盯着自己,不断的在他背后吹着冷风,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将湿透了的衣服换下。
  昨天牢房内的差役不久后便清醒过来,一帮人七嘴八舌的告诉孟庆,是小侯爷将他们敲晕的,库房的差役也彻底昏迷了过去,孟庆将他送医后便去韩侯府打听小祖宗的下落。
  让孟庆纳闷的是,韩侯府的下人说小侯爷早就回家,此刻都已经睡下了,他糊里糊涂的返回大理司,又派了几人到竹苑外监视,他感觉小侯爷有许多事情瞒着他,偏偏他又不能也不敢前去逼问,只好先行回家休息。
  此刻起了床,孟庆饭也没吃便赶回了大理司,他进门的时候,韩小侯爷正在校场上遛马,马蹄掀起的灰尘弥漫在不大的校场中,呛得孟庆一阵咳嗽,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是小侯爷第一次准时点卯,他急忙跑了过去,想将盘桓在他心中一夜的疑问告诉韩弋。
  韩弋先他一步从马上跳了下来,用手拦住了孟庆的追问。
  “我们走!”
  孟庆心中焦急万分,急忙问道:“去哪?”
  “吃早饭!”
  “又……又吃?”
  孟庆急的都快疯了,小祖宗居然还要吃东西,在他心中,和韩弋吃东西准没好事,非的折腾一些乱子出来,但这回韩弋却没折腾什么花样,正经的带孟庆去了一家卖烧饼的摊子,两人啃着烧饼便到了永昌当。
  当铺已经被封,掌柜也不在,孟庆拿上备用的钥匙与韩弋一同走进后院。
  小院的枣树上挂满了乌鸦,呱噪的叫声响成一片,见到孟庆二人进来顿时飞腾而起,如一团乌云涌出院墙。
  “孟大人,你刚刚说你曾在树下打死了一只乌鸦?”
  买烧饼的时候韩弋仔细问过孟庆查案的经过,就连他何时进门,何时出门,又碰到了什么东西,都一一问清,孟庆点了点头,“就这颗枣树下面,那些乌鸦吵得我心烦,我便用石子砸死了一只,没想到今天这些畜生看见我便惊走了。”
  韩弋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孟大人你去将那乌鸦找出来。”
  “找那玩意干嘛?”孟庆纳闷道,他嘴里虽然抱怨,但还是乖乖的窜到树下的草丛中仔细的搜寻起来,他记得那乌鸦被他扔得不远,按照记忆中的方向,他很快便找到了那乌鸦的尸体。
  但让孟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只乌鸦和他砸死时完全不一样了,乌鸦的头颅迸裂,胸腹掏空,与那些死掉的人相差无几。
  “这……这……”孟庆震惊的抬起头,“这是怎么回事?”
  韩弋走上前看了一眼,笑了笑,“这就对了,我们回大理司。”
  孟庆难以置信的看着地上的死鸟,如果说昨晚的东西是古韩国的恶灵,报复韩原城的百姓也就算了,为何要啃噬这只死乌鸦,孟庆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蓦地一股淡如游丝的香气钻到孟庆的鼻子里。
  他打了个寒颤,这味道与昨晚的一模一样,难怪他昨天在树下便觉得熟悉,原来他早就闻过了。
  孟庆满腹疑问的回到大理司,正巧这时徐籍家的人前来收尸,来的是徐籍的一个学生,那人看了一眼尸体便晕了过去,醒来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管这事。
  孟庆只好让王逊去昆吾书院看看有别的什么人可以帮忙,结果得知徐籍早年丧妻,膝下唯有一女远嫁,他独自一人居住在昆吾书馆,最近也不知何故欠下巨款,将祖传的书馆都抵押给了别人。
  王逊去的时候听闻他家中还遭了盗贼,由于屋内值钱的物件只有徐籍知道,因此也不知道具体丢了什么。
  只是听周围的人说徐籍最近与两个陌生人交往甚密,而遭窃的屋子也是徐籍平时安放贵重物品的密室,要不是被偷,邻居都不知道昆吾书院有这么个地方,同时还听说徐籍被抓走后没过多久便有人闯了进去。
  孟庆无奈,徐籍的尸体又不能一直放在大理司,于是让人将他收殓到义庄,又自掏腰包买了副棺材。
  徐籍的后事一了,韩弋又将王逊叫了过来,询问道:“那两外地人有什么特征没有?”
  王逊恭敬道:“只知是一男一女,男人身材高大,女人纤瘦苗条,由于他们大都深夜拜访,外貌却无一人看见。”
  韩弋又问:“徐籍平日又和那些人接近?”
  “徐籍生性古怪,与周围邻里相处不洽,唯独与北城戍卫队的李元李大人交好。”
  韩弋点了点头,“李元好琴,与徐籍倒是趣味相投,我见过他几次,对抚琴也算有几分见解,那你可曾去李元府上打听。”
  王逊道:“属下去完昆吾书馆便去了李大人府上,他夫人说李大人老家出了事情,昨天下午便离开了韩原城。”
  “离开了韩原城?好巧不巧徐籍家昨天失窃,李元跟着便跑了。”韩弋冷笑一声,“你们先将李元一家扣下,待到李元回来后再一并押送到大理司。”
  李元昨天下午离开,按理说徐籍的死应该与他无关,孟庆忽然听到韩弋将李元全家扣下,心情复杂,李元与他十几年同僚,在韩原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大理司与城防军虽向来不睦,却也不想看见他受到这样的苛罚,心中升起一丝狐死狗悲的感触。
  但他全家的性命都是韩侯相救,要韩弋真要拿他如何,大不了送上一颗人头便是,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从这段时间的相处看来,小侯爷看似荒唐,实在极有主见,李元或许真有问题,他可能错怪小侯爷了。
  王逊领了命令便离开了,韩弋又让人将金梁玉音拿来过来,昨晚之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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