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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住房里，打坐静心，房门虚掩，渐渐耳边捕捉到一些声音，凌云洛竖起了耳朵听。
「杨郎，今儿你还是要和弟弟睡吗？」
「姐姐好是没羞，说好了今日我与杨大哥……在一起的。」
女子撅起了嘴，似乎撒娇般地道：「那你们不许在成亲之前做那档子事！」
「梅娃，这个可不一定。」男子轻笑声，随即似乎做了什么，安抚了那女子，与男孩子进屋，那男孩子嘻嘻笑着，显然很开心。
凌云洛脸色一白，手几乎颤抖起来。
那男子声音熟悉，十分熟悉，哪怕因为这么久之后他的声音成熟稳重了许多，都还是他记得的人。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凌云洛终究还是忍不住，跳上屋顶，再爬到窗户旁，戳了个小眼细细听里头的动静。
「嗯……杨大哥……啊……别揉了……恩啊……」
杨勍邪魅一笑，「怎么，真的不要？你姐姐叫我们成亲之前不要做那档子事呢……」
「唔……姐姐是吃醋了，啊……继续……杨大哥，求你……」
杨勍将桃娃衣服脱了，声音喑哑着道：「好，我这就给你。」
屏风后依稀可见两人人影纠缠，说不出得缠绵。
凌云洛只瞧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疾驰在林间道路，体内真气克制不住地乱涌，好似放弃一般，故意往灌木丛多的地方跑，那枝叶的凸起尖刺很快划过衣裳，虽未划破身上特殊的丝布衣料，但未有遮挡的手臂却被划出一道道血痕。
他真傻！
他真傻！！
他真傻！！！
除却年年生辰间他都会送给自己礼物，别的时候，他可有真的寄予过情话？
还以为他和别人只是逢场作戏，甚而可能是为了引出陈氏中人，离别前他所言定不负他，不过是安慰他的话，让他肯放他走而已。或者，他之前对他好，他其实以为他是挟恩图报？
胡思乱想想了一会，停下步子「啊啊————」高声仰头大叫，好似要将全部血液都喊出来般的用力，直喊得头晕目眩，血液逆流，凌云洛吐出口血，倒了下去。
一双雪白的靴子慢慢出现，踏了荆棘，停驻于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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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药香，伴随着淡淡的茶香，茶的香味是金银花，极其恬淡，而药香很是温暖……想必是人身上的。
尚记得从前他那抛下他出走的哥哥没走之前，他自己身上也会带有药香，但是凌云霄走之后，他却讨厌上了那带走凌云霄的药材，他知道，是医术带走了凌云霄，所以，不去接触，自然也就沾染不上药香。
「你醒了。」好听得如玉石轻撞且带了磁性的声音响起，凌云洛呆了一下，只觉得这个声音无比熟悉。「大哥？」
他一惊之下，想要起身。
凌云霄将他额头上的湿布取下，低声道：「你发烧了，不要乱动。」
凌云洛怔怔然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想起先前和凌云霄在别的兄弟面前见面时他也未对自己如何热络，一时间又想起自己刚被人抛弃，苦涩万分，种种滋味涌上心头，泪珠儿就和断了线似的珍珠不停地落，「你说，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为什么啊……」他几乎哭得打嗝，想到看见听见杨勍与那男童的火热缠绵就觉得说不出的厌恶说不出的心疼说不出的悲愤痛苦。
凌云霄揩去他的泪水，柔声道：「你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只是时候，错的只是命。」
「所以……我的命就该是孤身一人。」
「不会，以后有我。」
凌云洛一怔，呜咽道：「你……你早就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
「你……你走开！快走开……」
他嘴上说着走开，却仍旧扯着他的袖子不放手。
凌云霄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声道：「当年我离岛情非得已，若你怪我，我也无话可说，然而我们始终是兄弟。」
凌云洛哭着想要打他，捶打几下，却是扑入他的怀抱，放声大哭，「大哥……呜呜大哥……他不要我了……他明明说过不会负我的……」到底是兄弟，脆弱之时，却是仍旧希望有个亲人的怀抱能够依靠。
凌云霄的手顿了顿，拍着凌云洛的脊背，从上到下抚摸，好似怕惊扰了他似的轻声哄着，「他不要你是他的损失……云洛以后跟着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住……只有我两个人……」
凌云洛听不清楚，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凌云霄以唇摩挲着他的额头，好半晌，才将他抱起，往自己的竹屋里去。
白玉衡对凌云洛撒谎了，其实凌云霄才是在武当山这边的，而杨勍却未必在他到的时候仍在。然而，他一定想不到凌云洛竟然赶路赶得如此快。
再度闻着药香醒来，能见着凌云霄对着支起的窗素手调药，指如削玉，骨节分明，修长有力，他一身白衣青衫，飘逸难言，随着风衣袂微掀，好似要乘风而去。
然而他分明是坐着。
隐隐有些明白为何江湖中人会称凌云霄为医仙，只是他们恐怕都不知道，带着面具的医仙凌前辈，不是比华立仙大至少二十岁的老头，而是比他大最多五岁的青年。往日医仙成名，只不过在江湖上出手了三次，就已得了名头。
第一次就是治好了得了绝症的少林无心方丈，第二次是研究出血心莲花瓣可治疗一种不足之症，那武林百晓生，却正好得了那不足之症，得他恩情，自然也是大力宣扬医仙之名，第三次，就是教出了华立仙这个徒弟。其实华立仙原来的名字叫华清，但拜在凌云霄门下后，却改名了叫华立仙。
有人说那是因为华立仙立志要超过自己师父的医仙称谓，也有人说那是因为华立仙崇拜自己师父所以才有仙字。
细细地看着那人的模样，心道后一种更是可能。
凌云霄似有所感地回头，微微一笑，刹那倾城，凌云洛的呼吸竟似停顿了一瞬。
「哥……大哥……」
「若是有外人在时，你须叫我师父。」
「啊？」
凌云霄将手中的药细细筛成一个个药丸，而后装入瓶子里，「若是让别人听见你叫我大哥，只怕会惹来麻烦。」
「什么麻烦？」
凌云霄再度一笑，凌云洛赶忙低头，听见他温柔的声音，缓缓地道，「你这么小，我这么大，他们会疑心我们口中的哥哥弟弟，有别的意思。」
凌云洛的脸一红，明白他所指为何，低声嗫嚅地道：「那大哥若要当我师父，可否要教我一些本事，好让不我不堕师门威名？」
凌云霄沉吟半晌，道：「我的确要教你一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凌云霄不知从何处拿出张纸片，递于凌云洛，凌云洛接过一看，只觉得面皮子又红了。那纸片上写着：通经疏络，精气外泄，元阳元阴……下面一堆药材名。
「这……这是什么？」凌云洛似乎怒了，哪怕是亲兄弟开这种玩笑，也会生气的，「大哥你莫不是在找我寻开心？」
这东西分明就是春药，他虽然自凌云霄离岛后就不喜欢药材了，可是摘星城毕竟是世代都痴迷于医术的，他若真是半分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
可气可恼的是，凌云霄竟似有些在旖逗他。
凌云霄道：「这是陈氏在中土对付高手的药物，最近研究出来的，能迷晕人，而后与人交合，吸取对方功力，置对方于死地，若是没有特定解药，除非童男童女吸入才不会有事。并且……」
「并且什么？」
「就算是童男童女，要活下来，也得交合。」
凌云洛「嘶——」了一声，不由地道：「这药如此厉害，是否无药可解？」
凌云霄拈一张纸出来，飘飘淡淡地道：「解是能解，但是目前我也只研究出了一种解药，药引难得。」
「什么药引？」
「全阴性内力，童子阳精，还必须是在一刻钟内得到，立即与药同时服下。」
凌云洛的脸阵青阵白，光是想想要吃……吃那东西，就觉得胃一阵翻涌。
「目前除了此法，我还未找出别的替代药方……」凌云霄此言，似乎有些惆怅。
凌云洛露出个笑容，安慰道：「大哥如此厉害，很快就能想出来的。」
凌云霄轻笑，然而，竟似没什么自信的模样。
「云洛大了，这药方，说不定你研究研究，能有别的全新的想法。」
凌云洛刚经历过一场情伤，正是迫不及待想要找事情来做，听凌云霄此言，加上自己笨也喜欢医术，强压立刻开始的冲动，点点头。
「这附近是我几年前找到的，山上种了许多草药，那些柜子里是已经处理好的，若是不够，可以上山采些。」
细细地听着凌云霄的嘱咐，他声音很好听，说的也很温柔，凌云洛低头叹了一声，心道若是当年凌云霄不离岛，那该有多好啊……
「……云洛，你在想什么？」
凌云洛抬头，对上他清亮的眸，顿了顿，终于问出那句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话，「当年，大哥为什么要离岛？并且，走得那么急……」

第二章

凌云霄早知道他有朝一日会问这个问题，但没有想到，竟然是现在。
「当年……岛中雌雄果的作用被外人得知，并且传入中土，甚而被关外之人利用……他们虽然不知道更为具体的东西，可是雌雄果有一种很厉害的毒性，若是被他们发觉，到时候恐怕会生灵涂炭。」
凌云洛低声道：「是这样……」
「云洛是在怪我，不告而别？」
凌云洛看他一眼，转过头去，「没有……」
「你怪我，没有关系，其实当初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怪我，没有和你告别，只是怕你不舍……」说着，他顿了顿，又道，「也许也是怕我自己心软。」
凌云洛道：「可你出岛后，几乎都没回来看过我，唯一几次来看我的，都是为了别城的兄弟们……其实你……其实你早就不想我的，是不是？」
凌云霄将他拥入怀里，轻声道：「并不是，我有回来过，每年你生辰，我都会回来，只不过没让你发现……」
「你的武功本来也比我高……」
凌云霄听出他语中的难过，道：「此间事情已快了结了，以后我天天和你在一起，怎么样？」
凌云洛哼哼了一声，道：「我才不稀罕。」
凌云霄微笑，凌云洛话虽如此，失落之意却比之前少得多了。
「师父！！」
「师父！——」
「弟子华清——请求一见！」
「师……」
「你找谁？」凌云洛从竹屋里出来，手中还拿着捣药杵。
华立仙见到竟然有人从凌云霄隐居的地方出来，大吃一惊，「你是谁？」
「你找谁？」凌云洛又道，暗地里上下打量这个人，其实他知道这个人恐怕是找凌云霄的，但是凌云霄上山去采药了，为安全起见，还是先试探一下来得好。
华立仙走近竹屋，踏上木纸台阶，上下打量着他，「你……你是谁？」
凌云洛笑道：「你都还没回答我我的问题，怎么就先问起我来了？」
华立仙闻言也笑，「是吗？好吧，那我告诉你，我叫华立仙，是江湖上的大夫。」能在此地出现且安然若素的人，一定是凌云霄的旧识。
「鬼医？」这下变成凌云洛上下打量华立仙了，江湖上传言，异香阁阁主鬼医华立仙见不漂亮的不救，见漂亮的有主了的也不救，乃是个非常大非常大的混蛋，几乎坏到没边了，这人还算俊朗，并且举手投足之间也算有些气质，竟然是那样的人……
华立仙被他的眼神看得怪怪的，咳嗽一声，道：「请问兄台和此间主人是什么关系？」
「你猜？」
华立仙沉吟半晌，道：「师父曾和我说，他要去找一个他喜欢的人……难道你就是他心上人？」
凌云洛脸一红，随即道：「怎么可能？」
华立仙笑道：「那你应该就是师父的亲人了，我知道他有一个弟弟。怎么？你是我的小师叔？」
凌云洛暗道，若按照辈分来排，的确能算他的小师叔，不过他都要与凌云霄师徒相称了，自然和该和华立仙师兄弟相称。
「我的确是你师父的亲人，不过，你不用叫我小师叔，叫我声师兄也就是了。」
华立仙面露诧异，随即道：「怎么可能？师父不是准备不收徒了吗？」
「他看见了我，让我走后门，所以我就进了师门了。」
华立仙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生的秀美俊俏，咕哝道：「也不知是他让你走了后门还是你让他走了后门……」
他此话可是多有隐晦色彩，凌云洛竟然听懂了，一时之间又想要生气。抿起唇就要发作。
「华清？」
「！！……啊……师父！」
凌云霄手中提了个药篓从山脚走来，华立仙立刻上前行礼，「拜见师父。」
「不必多礼，你今次来，可是得到了消息？」
华立仙肃穆道：「不错，青云他虽然身死，但陈氏还在不断动作，恐怕知道了些什么，师父先前诛杀了大半人，然而剩下几个狡猾的，却约定了今年七月要在杨勍娶亲时动作。届时我们一定要去。」
「好。」凌云霄点头，「为师也炼制了许多丹药，到时候虽然无法完全抵御那药雾，还是至少能够让人有力气反击，不至于任人鱼肉。」
华立仙却是看向那凌云洛，「那他……」
凌云霄淡淡道：「华清，此后在外，他就是你的师弟。」
华立仙了然，对着凌云洛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师弟。」
凌云洛愣了一下，随即道：「大哥，可是我好歹也该算是他师叔，他怎么着也该叫我师兄吧……」
凌云霄道：「你年岁太小，何况江湖上从来没有人听说过我有你这个弟子，若你当了他的师兄，肯定会有许多人认为你是个让他们成名立万的好机会，来找你挑战。」
华立仙嘿嘿一笑，道：「是啊是啊……好师弟，师父也是为了你着想。」
凌云洛撇了撇嘴。
「只不过，师弟也要去？」华立仙犹豫了一下，「杨勍的婚宴是有白眉道长坐镇的，之前杨三思的府邸早就损毁，现下虽然另行修葺了一座府邸，但是按照能守备的方位和人数来说，恐怕不如，若到时候陈氏来将我们堵在杨府，放上些毒，我们就算不会任人宰割，有武功留下，也无法出去。」
「师弟武功如何？」
凌云洛道：「大哥的武功如何，我怎么说，就算没有他十成，也有七成了。」
华立仙惊讶道：「真的假的？」
凌云洛道：「我在家中一直练武，从未断绝，我和大哥是用同样的心法，同样的武功，你说呢？」
华立仙欲言又止，却终于还是没说，看向凌云霄。
「云洛得和我们一起去。」
华立仙点头。
「不过他暂时不能以我的弟子的名义出现。」
「师父是想……」
「云洛与杨勍是旧识。」
凌云洛狼狈地侧过脸去，「可是我不想求他……」
「不是求，而是以故人之名拜访。」凌云霄探手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这是目前来说，最安全的方法……就算我，到时候他也能护你周全。」
凌云洛抿了抿唇，「好！」
艳阳高照，可惜的是人心却无法艳阳高照。
世上的人们，若是去赴宴，心情自然舒畅，但若是赴的宴会是旧情人的，只怕没一个能高兴得起来。
凌云洛虽然年少登得高位，但他也毕竟是个普通人。是人，就免不了俗。
「站住！」守卫们敏锐地发觉有人在前头逛了太久。
杨府迎来个个客人，均是提前来恭贺杨勍新婚快乐的，其余的，也不免只是来道一声贺，他成亲那天却是难来。
杨勍要娶一男一女，坐享齐人之福，并且正妻还没着落，除却来此恭贺的人外，还有一些人，却是打探杨勍何时准备成婚。堂堂武林盟主，历来也多三妻四妾，就算他有一男一女的妾室，那也不算什么坏事。
「我是杨盟主的故人……」凌云洛穿了一身白衣，绣着青竹，颜色素淡，守卫们一见他衣服就觉得他是来找茬的。
「有没有请柬？」
「故人虽是故人，不过也好久没联系了，所以，我没有请柬。」
「没有请柬，就不能进去。」
凌云洛挑了挑眉头，道：「如果你们不让我进去，我就只好打进去了，只不过，这样的话，不就破坏了盟主的好事？不如你找个能主事的人来，让我好好跟他说一下我和杨盟主的渊源，证明我并非假冒……」
「如果人人就用这个借口想要混进来，这里不就乱套了？」
凌云洛淡淡道：「那你是要逼我拔剑？」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凌云洛并非如此沉不住气的人，但好歹要赴的是情人的宴会，表现得生气一些也没什么。
「等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出来，脑袋尖尖，看起来十分精明却不太像好人，「请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姓凌。」
「凌？」那人若有所思，似乎是在回忆。
「李管家，这人是来捣乱的，你看他穿得一身白……」在别人喜宴上穿白色，自然是晦气的。
「闭嘴！」李管家瞪了旁边不耐寂寞插话的人，道：「未知凌公子到来，有失远迎，下人们有眼不识泰山，请……请……」
凌云洛心中一动，却是想着，原来他还是和别人说起过我。
李管家将人带到一处亭子，这亭子旁有一池湖水，湖水中栽满了荷花，然而因为季节还没到，所以只有一顶顶荷叶，还算青翠，却无夏季时衬着大朵花儿的灼热鲜艳。
「云洛……」
杨勍一身玄衣，走向他，「你怎么会来？」
凌云洛微微一笑，道：「心上人忽然要成亲了，而且还是娶两个，我当然要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勍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