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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臣[第一部]-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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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啊!他们又不是夫妻!”天宇听明白了,却嚷嚷道,这样的说法真令他不愉快。
  “也对。那么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都差不多啦。”天辰倒不是很在意。
  “哪里差不离,是差很多好不好!”天宇却死磕道,“他们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什么夫妻、桥头的通通都不对!”
  “你呀!景大哥他可不是一般的奴才,他将来定会成就大业,让天下人刮目相看的!”天辰也叫嚷起来,他认为自己绝对不会看错人。
  结果直到回到宫里,他们都没分出谁对谁错。


第十章
  秋之色不弱于春,尤其是在东宫的花园内,单看那一簇簇沿山坡绽放的红枫,就让人觉得灿烂、热烈,秋意盎然。
  从学堂回来后,炎就和爱卿一起来到花园,沿着坡上小径漫步,爱卿还让小德子去妙波亭里摆下棋盘,打算与皇弟对弈。
  可是,他总有些心不在焉,就算炎一直在夸赞说,在宫里头,就属这儿的枫叶长得最好,他都没多看两眼。
  炎又摘了一大朵金粉菊花给他,也难博兄长一笑。
  到了下棋的时候,爱卿更是一败涂地,他的黑子互不连接,看起来头绪多多,却也漏洞百出,就算炎再怎么放水,也很难不赢他。
  “我们再来一局。”爱卿把黑子一一收拾回玉石棋盆里,并没有因为输棋而气恼。
  “等会儿再下吧。”炎却蹙眉道,“皇兄,你最近在烦恼些什么?之前又不让景霆瑞接你下学,虽然我是不喜欢他,但是这真的不像你,我好担心啊。”
  “……”爱卿看了看炎,突然伸手抓过炎的衣袖,吓了他一跳。
  “卿儿?”炎诧异地看着爱卿扯着他的衣袖,低头闻了又闻。
  “味道也不对啊……”爱卿很快松开了,还自言自语地道。
  “什么味道?”炎不由拉起自己的袖子,嗅了嗅,除了菊花的香味,还有点宫内的檀木熏香。
  “没什么,反正不是宫里的。”爱卿的鼻子很灵,这段日子,景霆瑞的身上总有一种似是脂粉,又像是花香的淡淡甜味。
  起初,他以为是宫女又调制了新鲜的脂粉。
  可是,除了在景霆瑞身上,宫中其它地方都没有相同的味道。
  虽然说那个香气闻起来其实很宜人,并不刺鼻,可就是让爱卿浑身难受,不想靠近景霆瑞。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而困惑不已。
  “走吧,趁这会儿有空,我们去看看柯柔妹妹。”炎丢下棋子,使出杀手锏。
  “好!”爱卿终于露出甜美的笑容,他三五不时地就去育婴堂探望皇妹,从以前的偷偷摸摸,到现在的正大光明,完全是父皇照拂的关系。
  而他知道,父皇也好,还是爹爹,他们其实都很记挂柯柔,只是老祖宗立下严规,“生母”和皇嗣不得共处一室,哪怕是公主也一样,所以他们才无法随心所欲地去探望女儿。
  有道是“长兄如父”,爱卿自认得担当起这个责任,不但照顾弟弟,也要看好妹妹。
  他不想柯柔长大之后,只会向他跪拜行礼,这样的话,他会伤心死的。
  +++++
  “叮叮!叮铃铃……”
  随着少年赤着双脚,在画舫的甲板上飞快地旋转,系在他腰上的一条细若银丝的链子,以及上头缀着金色铃铛,就发出相当清脆悦耳的响声。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正走上红色舢板的青年,一抹妩媚的笑容就绽放在朱红的唇角。
  少年伸开双臂,忽地提起一条腿——几乎与肩平行,他就单脚立着继续舞蹈,裙摆飞开了,露出紧裹着圆翘臀部的亵裤,春色无边。
  “叮叮~”
  铃声停止,少年微微喘着气地走到那英俊伟岸的青年面前,娇笑道:“怎么,官人今日得空,白天就来了?”
  “我路过这里,见到你在练舞。”青年说,事实上,每当“琉璃舫”的花魁在船头甲板上起舞,河岸边,就有不少人驻足观看,还有人鼓掌,大声叫好。
  这就是一种吊人胃口的噱头,花魁是没那么容易结交的,看得见他的舞姿,却得不到他的人,男人们才会感到饥渴,会迫不及待。
  为博美人一笑,金钱也就成了粪土,琉璃舫的生意也就永远兴隆,这还是潆泓告诉青年的。
  “难得你来了,去里面坐会儿再走。”潆泓接过一旁童仆递上来的锦帕,擦去了额上的汗珠。
  “也好。”以为青年会拒绝,听到这样的回答,潆泓自是开心极了。
    回到三楼的上房,老妈子命人送来了碧螺春和茶点,全是皇城最好的糕点,百年老字号里的杏仁酥糖、黑芝麻饼。
    “这味道虽好,但和宫里的点心比,还是稍逊一些的吧?”潆泓吃着满口留香的酥糖,笑嘻嘻地问。
    “……”景霆瑞看着少年,他从未说过自己是宫里当差的,甚至连姓名都未告知过对方。
    “最近,有几位官爷在酒醉时,交头接耳地说,近日皇上有一心腹密探,出宫办案子,要大家都得小心提防着。”潆泓托着腮,打趣般地问,“我想,这个人会不会是你?”
    “不是。”景霆瑞很干脆地否认道。
    “呵呵,其实你是不是密探,我都无所谓,只要你多来陪陪我就好。”潆泓微笑道,“这样,你想要知道什么,我才能告诉你。”
    “你不要牵涉进去。”景霆瑞皱眉,警告他道,“这可不是儿戏。”
    “是不是儿戏也要我玩过才知道。”潆泓耸了耸肩,“我这人天生爱玩,且从没输过。而那些也不是什么好官,要不然,也不会害怕皇上查案呀。”
    景霆瑞站了起来,“我回去了。”
    “咦?你才坐一会儿。”潆泓连忙起身,“那你晚上还来吗?”
    “不来。”
    “为什么?”
    “为了你好。”
    “……”潆泓一呆,很快就伸手拦在了景霆瑞的面前,仰起头道,“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说,你是真的关心我,我很高兴。”
    “我只是不想累及无辜。”景霆瑞低头看着潆泓,他比爱卿大不了几岁,却有着一股故作成熟的老练,当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吗?
    潆泓说过他是随父母逃瘟疫,才千里迢迢地来到皇城的。因为长得好看,就被卖到琉璃舫做侍童。
    和别的哭哭啼啼的孩子不同,潆泓很认命,也不认为和男人做有什么丢脸的。他享受肉体与金钱的交易,以及被别人追捧在手心里的感觉。他经常说,连他的父母都没对他那么好。
    哪怕,那些好,都是别有目的。
    “你想要离开这里的话,我可以为你赎身。”景霆瑞曾经说过。
    可是潆泓不愿意,还说,“除非你要我,否则我是不会走的。”他喜欢这里的一切,那些他用身体换来的金银珠宝,让他觉得很安全。
    景霆瑞就没再勉强他。
    他们之间的交往不像是客人和男妓,更像是兄长和弟弟似的。只是这个弟弟的心里,早已有了爱慕之情。他总是想办法留住景霆瑞。
    “你就多坐一会儿吧,我保证不再说那些官爷的破事了。”潆泓撒娇地说,握着景霆瑞的手不放。
    景霆瑞本想确认,琉璃舫的花魁是否和嘉兰使节有关系?想在他们密会时,窃取使节的印信,以及随身带的密函,以获
得至关重要的情报。
    因为嘉兰使节只有在这时候,才不会让侍卫贴身守着。
    只是那位使节迟迟没有出现,而随着景霆瑞上船的次数变多,潆泓显然牵扯得也越深,而他不想潆泓有危险。
  “我们来谈你的心上人吧?”潆泓主动换了话题,笑嘻嘻地说,“他最近可好?”
  “他不理我。”景霆瑞难得地道,以前就算潆泓怎么缠着问,他都不提起爱卿的事。
  “哈哈,肯定是你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冷落了他吧?”
  “没有的事,他永远是第一位的。”景霆瑞不小心道出心声。
  “啊,听起来真幸福,也让人嫉妒!”潆泓嘟起嘴巴,显得十分不满。
  “我还有事,要走了。”景霆瑞抽出被潆泓握着的手,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嗯……”潆泓知道再勉强下去,是会惹人厌的,便道,“官人慢走,不过记得要来看我哦。”
  景霆瑞颔首应允,在潆泓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走下了画舫。
  
  潆泓等了三天,景霆瑞都没有出现,这些天里他也没接客,总是意兴阑珊的。
  白天的翡翠河是一片死寂,到了夜里,华灯初上,流光溢彩,一座座画舫就恢复生机,热闹非凡,琉璃舫更是客似云来,那放浪的调笑声是不绝于耳!
  潆泓却独自一人待着,在燃着熏香的奢华寝房里,露着脚尖,旋转着起舞,自娱自乐。
  “滚开!臭婆娘!”
  “砰!”
  突然,房门被粗暴地撞开,老妈子“哎哟!”地一声,几乎是摔了进来。
  潆泓猛地收住脚,额上汗涔涔的,瞪大的眼里,满是惊异的神情。
  “哼,泓儿不是在这里吗?!还敢骗老子说人不在!”闯入者摇摇晃晃地扶着门进来,一身的酒气。虽然他头上带着银冠,穿的是锦衣绣服,但冠歪了,衣襟也扯开了,一副浮浪子弟的模样。
  “杜公子。”潆泓亦没给他好脸色,扶起老妈子,冷冰冰地说,“我今日身子不适,不见客。”
  杜荣材,今年二十有八,其父亲杜建贵为朝御太史,地位仅次于宰相,前年杜家还与佟郡王结为亲家,幺子杜荣材就是娶了郡王之女为妻,已诞有一双儿女。
  原本,杜荣材便是杜建的老来得子,极为受宠,他有四个姐姐,均已嫁人,不知是否从小混在女人堆里长大的缘故,他虽然长相英俊,但行为举止总是缺乏男子气概。
  起初,他来到琉璃舫,对潆泓是百般宠爱,金银玉器悉数相赠。
  潆泓念及他的好,自然也是以礼相待,可是后来,随着相处日子变长,便发觉他既狡猾虚伪又混账!
  仗着父亲是当朝大官,多次赖掉酒席的账不说,明明只是打茶围,陪酒聊天而已,他却在酒里下了药,趁机侵犯了不省人事的潆泓。
  潆泓醒来后,发现自己衣衫不整,满身污浊,气坏了,当即告诉了老妈子,老妈子虽然拉着脸斥责了杜公子,可人家毕竟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当真把他怎么样,最后,杜公子也只讨得一场骂而已,连一点皮肉伤都没有。
  而杜荣材自知坏了花街的规矩,倒也收敛了一阵,后来,又送了一盒深海珍珠给潆泓,当作赔不是。
  又说给潆泓带来了一个贵客,嘉兰国的议和特使,四十出头的男人,皮肤黝黑粗糙,包裹着白绸头巾,个头高且壮实,他其貌不扬,可是出手阔绰,或者说能让人惊呆!
  嘉兰人见到潆泓的第一天,就朝外点了点头。
  潆泓看了看外头,河上有一艘船,二层楼,还带着船夫,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男人。
  “这船送给你了。”操着不太正宗的本地话,男人说。
  潆泓还是头一回收到这么大的礼,这船上不但家具齐备,还有金银翡翠,连老妈子都看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该怎么伺候这位贵客了。
  不过,这男人来的次数不多,大概就三次,为人小心谨慎,连喝的酒,吃的菜,都先要用银针验毒。
  且和别的客人一夜温存下来,爱赖着不走不同,这男人一来,基本就猴急似的抓着潆泓办事,没什么情调可言,也只有那时候,那些带刀的蒙面侍卫,才会退到门外去。
  男人要是发泄完了,就立马走人,对潆泓没有任何的留恋,接到这样连话都没有的客人,潆泓真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件东西,或者说,连东西都不如。
  自从把这位豪客介绍给了潆泓,杜荣材也好久不见了,就像刻意避开似的。
  潆泓也乐得清闲,因为自己也不愿见到他。
  “泓儿,我想你想得好苦啊!”杜荣材夸张地叫着,用手捶着胸,眼泪竟真的流了出来。
  老妈子犹豫着要不要叫人来,可就算舫里的打手来了,也不敢动这杜公子分毫。
  “你到底想怎么样?这儿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潆泓看出老妈子的难处,便让她先出去了,还悄声说,“这儿有我。”
  这杜荣材就是一纸老虎,老妈子看了看其实处在上风的潆泓,和正在发酒疯的杜公子,便退出,关上了房门。
  “泓儿,呜哇!”在那一瞬间,老妈子又听到杜荣材的嚎哭声,不禁摇了摇头。
  +++++
  “秋……秋什么好?”
  东宫寝殿深广而清凉,淳于爱卿已更换了湖色暗花的纹绫睡袍,抱起胳膊临窗而立,这圆圆的雕刻着七仙女的轩窗,正对着花园一角。
  月色皎洁明亮,那凋零得差不多的柳树以及白得像雪花般晶莹的秋菊,让他想起白天温朝阳让他背有关“秋之美”的诗。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爱卿这么答道,可是师傅说要高雅些的,别那么土气。
  但秋天除了农田丰收之外,爱卿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就像这花园,早些时候还有萤火虫,他和景霆瑞抓得别提多开心了。
  可是现在,就什么都没有了。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对了,还有,秋花惨澹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他有关“秋之美”的诗是背不出来,但此刻惆怅落寞的心情,倒是有不少古诗可以引用。
  爱卿不否认,他是因为想念景霆瑞才睡不着的,而且越睡不着,也就越想念他。
  “阿、阿啾!”在窗前站得久了,便感到瑟瑟寒意入侵,爱卿揉了揉鼻子,果然,他不该效仿古人,什么花前月下、吟诗作对,这根本不能排解他烦闷的心情,反而冻得够呛。
    爱卿决定放弃遵从温太师的意见,高雅的作风真不合适他,明日师傅若再考他,只有装作回答不出了。
    秋什么的,就让它随风而去吧,因为现在有更头疼的事情。
    爱卿才转身,就看到小德子缩着脖子,欲言又止地站在殿柱旁,手里抱着一领厚厚的紫貂镶海龙皮斗篷。
    他大概是想给太子穿上,又听见他絮絮叨叨地在念诗,不想打扰他用功吧。
    “怎么了,小德子?”爱卿问;朝他走去。
    “那、那个,是景侍卫让我拿给您的……”原来是景霆瑞交待他来的,小德子看起来挺怕景侍卫的,对他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他人呢?”
    “就在殿外候着。”
    “宣他进来吧。”爱卿立刻说。
    “是!”小德子看起来很高兴!抱着斗篷脚不沾地地跑掉了。  
    “哎……?”爱卿的手还伸着呢,想要拿斗篷,不过算了,小德子一向如此健忘。
    “怎么办呢……?”都怪这冷飕飕的天气,让爱卿的心也跟着发凉。
    这几日,他明明想要见到景霆瑞,想到茶饭不思、辗转难眠,却又很怕见到他。非常担心自己一见到他就又甩开他的手,让他走。心情就是这般矛盾,愁肠百结。
    少顷,爱卿就听到景霆瑞那沉着有力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内回响,他心怦怦乱跳,咕嘟着咽口唾沫,突然就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逃走。
    “属下叩见太子殿下。”但还是晚了一步!
    “啊?原来是你,免礼吧。”爱卿打着哈哈,讪讪地停下脚步,却不肯转身看着景霆瑞。
    “您这是要去哪里?”景霆瑞问,声音听起来略微低沉了些,“不是您召见我吗?”
    “哦,是呢。”爱卿垂首望着黑黝黝的青砖地板,一板一眼地说:“其实我也没什么要紧事,见你回宫了,就想问候你一声罢了,天冷了,注意防寒。”
    “属下多谢殿下关心。”景霆瑞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应当说,这是只要没听到,就会让人特别想念的声音。
    有这么一瞬间,爱卿陶醉其中,却又觉得心里堵得难受,胸口像被一块巨石紧紧地压着。
    “殿下,夜深了,您也要小心着凉。”景霆瑞起身靠近了,这会儿听不到他的足音,估计是用内功隐去了吧。
    所以,当那低缓醇厚的声音就出现在爱卿的耳根后时,他吓得差点蹦起来!
    事实上,他真的有惊跳了一下,只是景霆瑞替他披上紫貂斗篷,双手恰好按上他的肩头,他才没有一蹦三尺高。
    “谢、谢谢……”爱卿飞红了脸,低声说。不但对于自己如惊弓之鸟般的诡异反应感到羞愧,也感觉到了景霆瑞正紧挨着他,这很温暖,也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您讨厌属下了吗?”景霆瑞并没有勉强爱卿转过身去,温柔地问。
    “怎么会?”爱卿一听就急了,猛然转回来,握着拳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以后也不会。”
    “那您为何一直避开我?甚至都不愿看见我?”景霆瑞的眉头微微拧起,是真的在困惑。
    “避开你?哈哈,这怎么可能?!”爱卿矢口否认,还连连摆手,“你又没做错什么事,也没惹我生气,我干嘛要避开你,不见你?”
    “这些天,属下都没能陪着您,一直在宫外为皇上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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