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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势凌人-软炸团子-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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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一轻,腾云驾雾般飞出窗户。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赵七这才明白自己是被赵禹成直接扔出来了,吓得紧紧闭上眼。
    可紧接着他突然想到,这间屋的窗外是沈兰卿种的草药园,外面围着一圈荆棘栅栏。赵七自忖不会轻功,脸皮也并未真的厚若城墙,马上就将落得个遍体鳞伤的下场,便立刻认定是赵禹成伺机报复。
    娘的,赵禹成这厮竟然如此下作,还要趁机毁我容貌,简直是……
    赵七心里的骂人话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等痛痛快快地问候完赵家十八代祖宗,他才惊觉自己身上并不疼,反而暖烘烘的。
    咦?
    他听到熟悉的心跳,嗅到熟悉的气息,他在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里,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和事物可以伤害到他——而就在片刻之前,他以为自己再见不到他了。
    “哎呀,你可来了。”赵七睁开眼睛,笑嘻嘻地问,“岳大侠,你怎么每次都能来得这么恰到好处?”

    第129章
    
    岳听松不自然地朝赵七笑了笑,正要开口,却见他突然变了脸色,扑腾着手脚往地上跳:“要死了,你有没有事?还能用内力吗?”
    “嗯?”岳听松不明所以,但见赵七神情严肃,便依言运功,末了挠挠头,“没什么异状,怎么了?”
    赵七暗暗称奇,不过想起岳听松曾经服过百忧百空散,顿觉恍然:“还好你不怕毒药,不然我真要害到你了。”
    岳听松瞅了他一会儿,忽而一笑。
    赵七浑然不知岳听松心中所想,更不知他直到今日才终于知道那送药人是谁。他只是觉得这个怀抱似乎有些太紧,自己被勒得难受,便戳戳对方的胳膊,小声叫他把自己放下来。
    “我……我做了件很大的错事。”
    岳听松拍了拍他的背,示意自己正在认真倾听。
    而赵七却没有再说下去。他扭头注视着被自己破开的窗户,沈兰卿站在窗边,正面带微笑地朝他们示意。
    “岳少侠来得正好,今夜若是缺了你,可是一件十足的憾事。”他朗声笑道,“成王败寇,在此一举。只不知你是打算顺应民心,弃暗投明;还是逆势而为,螳臂当车?”
    此刻,夜色已然沸腾。
    不远的地方有阵阵喊杀声传来,赵七瞥见冲天的火光,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甜腥的气息,让这初夏的夜晚寒若凛冬。
    而几人所处的风暴中心,宁静依旧。
    岳听松郑重道:“我会阻止你。”
    他比赵七听得更加清楚,而且知道沈兰卿也听得同样清楚。杀声震天之下,刀剑刺入血肉的声响,濒死重伤的呻吟,都昭示着一条条生命的消逝。
    而这只是开始。
    “原来你也是这等迂腐之人。”沈兰卿摇头,“偌大山河,万千黎民,难道真要托付于一名年仅七岁的孩童?笑话!”
    不及岳听松回答,他又傲然道:“我身为岳氏血脉,自当力挽狂澜。而你贵为皇子,享万民供奉,却甘心沦落草莽,任由家国陷于孩童之手,当真不自觉愧对先祖?”
    赵七脸色微变,心中一时转过无数念头,不禁担忧地望向岳听松。
    “这跟血脉有什么关系?比起人的血,还是做的事更加实在。”岳听松也不知听没听出沈兰卿的言下之意,只是皱着眉头道,“我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就行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在给天下带来盛世。”沈兰卿昂然答道。
    “不。”岳听松认真地反驳,“你在杀人。”
    沈兰卿不禁失笑:“难道你从未杀过人?”
    “自下山以来,我杀过十三人,皆是穷凶极恶之辈。”岳听松遥望着远处的火光,“今夜将死十倍不止。”
    “你杀人为除恶扬善,我杀人为太平盛世,并无不同。”
    “不对。”岳听松道,“我每杀一个人,就至少有五十个人可以过上好日子。但今天死的这些人,能不能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
    “我——”
    “你不能。”岳听松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人只是为你死的。”
    他的话看似毫无道理,而跟他相处日久的赵七却已然明白过来,不由心下一叹。
    “为学者,非求加官进爵,谋一己之利;而图天下富强,造万民福祉。以仁政严法,启盛世之端,致民殷财阜,然后足矣。”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消失在纷乱夜空,沈兰卿微微动容。
    “这是父亲问你为何求学的时候,你回答的话。”赵七缓缓道,“我一个字都没忘。”
    那时少年尚还稚嫩,眉眼间却已初露峥嵘。那些言辞掷地有声,重重砸入另一个人的心湖,霎时情潮翻涌,从此义无反顾。
    “我也片刻不曾忘过。”沈兰卿的脸上头一次现出几分激动,“如今它们即将实现,天下很快会迎来一个贤明的君主。”
    赵七看着他:“那个人是你吗?”
    沈兰卿微微一笑:“当仁不让。”
    “是我错了。”赵七沉默良久,方怆然笑道,“原来我从未看清过你。”
    他以为他看的是天下万民,为那眸中锐光而倾倒,却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人看向的却已经变成了至尊之位。而那些本以为永不改变的事情,也在目不所及之处悄然发生着变化。
    对沈兰卿来说,贤臣终究不如明君。所以他不会甘于辅佐新皇,惠及百姓,而只会选择取而代之,哪怕代价是战乱四起,死伤不计数。
    白雪棋爱上的沈兰卿,竟然只是一个幻影。
    不知是不是看出赵七脸色有异,岳听松将他往身后拉了拉,小声道:“开打之前气势要足,不然对士气不利。”
    赵七原本正暗自神伤,此时听了个哭笑不得,遂同样压低声音,小声问:“那怎么办?”
    “嗯,其实我方才说完话就该动手的……”岳听松沉吟着——赵七估计他是在回忆他师父那本书上的内容——然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一掏,“对了,你是不是还没见过我的兵器?”
    
    第130章
    
    赵七老实地摇头,便见岳听松自怀中取出一副漆黑掌套,三两下戴在手上。
    那手套隐现金属光泽,韧似皮革,坚若磐石。岳听松攥攥拳头,发出一阵金石般的铮铮声,隐隐肃杀竟令人心头一悸。
    “此物自西域传来,刀剑不入,水火不侵,未有名号。然他日,必将使恶徒闻之丧胆,奸佞望之丧命!”岳听松道,“沈兰卿,我用它与你一战,一是为江山社稷,二是为我心爱之人。你可敢应战?”
    他素来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可这一套说辞却琢磨了很久。此时说将出来,只觉得自己威风凛凛,面对沈兰卿这样的才子也不落下风。
    他想让赵七知道,自己无论什么地方都不比别人差。
    孰料赵七的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这话说得不伦不类,他有些想笑。可听到后面一句,他又有些想哭。
    在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他知道了很多前所未知的事情。可只有这一件早已确定的,如此深切地拨动着他的心弦。
    沈兰卿说了些什么,赵七没有注意,只是低头很快地揉揉眼睛,对岳听松小声叮嘱道:“你小心些啊。”
    岳听松深深看他一眼,点点头,旋即猱身而上。
    少年侠客斗志昂扬,眼中满含战意,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霎时绽放出无匹的光芒!
    沈兰卿冷哼一声,长袖一抚,一柄折扇滑落在手。扇骨处,一抹幽蓝光泽一闪即逝,显是一件淬了剧毒的杀人利器。
    二者身形一触即分。就在那短短一瞬间,两人已交手十招有余,各自心头都是暗暗一惊。
    岳听松惊的是对方的功夫自己闻所未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而沈兰卿惊的却是对方内力深厚,竟比自己还要高一倍有余。
    内力修炼并非没有捷径。沈兰卿近二十岁时才入武道,运用了一些极端的法子,如今堪堪与中毒的赵禹成打个平手。而岳听松内力气息浑厚中正,显然是一点一滴修炼而来——以他的年纪而论,其天资之高,真可谓闻所未闻。
    “你练的功夫不对。”岳听松皱眉道,“内力散乱,经脉不通,难怪你现在看不到东西。”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若不立即散功,多不过半年,沈兰卿就要……
    “啰嗦!”沈兰卿一扣折扇,随着扇骨一震,一篷细如牛毛的银针猛地激射而出,在夜色中闪现一片银白光雾。
    岳听松不敢大意,双掌连出,遮得密不透风。赵七连他的手都看不见,只闻叮叮当当一阵轻响,好似雨打芭蕉。俄而骤雨初歇,岳听松身前已落了一地银毫。
    接下来,赵七眼中便彻底失去了他们的行迹,只能听到偶尔的金石相交声,昭示着这场战斗的漫长与艰难。
    “岳岚虽年轻些,可身手着实不错。以兰卿的实力,并非他的对手。”正暗自心焦,赵七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虚弱而又讨厌的声音。
    赵七这才发现赵禹成这厮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居然就靠在不远处的墙边,身上还插着那把匕首,此时正一脸复杂地盯着战局。
    这家伙怎么还没死……
    赵七一见他就牙痒痒,其实很想趁这时候冲上去踹他一脚,可挂心着岳听松,便依旧使劲睁大眼睛,希望能看到两人交战的身影。
    “阿棋,这些年,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沉默许久,赵禹成开口了。
    赵七依然专心地看着,那两人现在已经打上了药房的屋顶。时不时能听到咚咚的声音,有些灰尘落下来,飞到赵七的眼睛里。
    他眨眨眼,一滴一滴的泪水落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他还是仰着头,认真望着自己根本看不到的战场。
    漫长的等待过后,赵禹成叹了口气,以为自己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然而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赵七的声音。
    
    第131章
    
    “我是赵七,不是白雪棋。”赵七硬邦邦道,“你没有对不起我。如果是白雪棋,你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可我只是你的一个奴才,你自然是想怎样就怎样。”
    顿了顿,他又说:“我这些年做错过很多事,也负过很多人。你说得对,我没心没肺,可我也知道,你们都不是真的喜欢我。”
    他可以是个少有的物件,可以是个稀罕的玩意,甚至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但唯独不是一个可以被平等相待的人。
    就算在赵四他们面前,他也是矮了一截。因为他不会武功,他们可以随意拿他发泄取乐,可他除了骂几句,什么办法也没有。
    “不,是我错了。若我当初能相信你……你该恨我的。”
    赵禹成的话音中满是悔意,可赵七知道那不是真心的。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喜欢人就好似施舍。他理应高高兴兴迎上去,诚惶诚恐地接受他们的“喜欢”。既然他如此不识抬举,也就活该受那些磋磨。
    只是这些人忘了,倘若把人当成个东西,那人也就只能做个东西,又怎会拥有一个“人”的真心呢?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真正拿他当人看,不管他是弱是强、是贵是贱,只看他是好是坏、有没有做错事情。他能做的,也只有将自己有的全数奉上,用尽全部的力气,去回报那个人的喜欢。
    “我不恨你,恨一个人也是很费力气的事情。”赵七依然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屋上的人影,“过去和方才你救了我两次,让我能留一条命遇到我心爱的人。至于之前种种,其实说来也简单。我是你的奴才,却对你不忠心,你把我赶出府,我们就此两清了。”
    夜风带着喧嚣与凉意,吹得赵七的声音有些飘忽。看着那曾一度令自己魂牵梦萦的面容,赵禹成心口突然尖锐地疼了起来。
    这痛楚令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他慢慢拔下那柄自己为赵七挡下的利器。似乎有什么温热而鲜活的东西伴随着血液一起流出,带走他生命中最后一点热度,自此长夜无日,徒留无尽孤寒。
    赵七没有看他,也不再跟他说话。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少年瘦得厉害,身上只披了件青色的长袍,整个人在里面晃晃荡荡,眼睛里却发着灼灼的光,“多谢你救我出来。以后我给你干活,你随便教我两手功夫怎么样?”
    ——“唉,我实在站不住啦。”他抹一把汗水,脸上红扑扑的,身体终于壮实了些,可一段白。皙的手腕依然细得吓人,“看来我学不了功夫。等下次遇见坏人,只能再找你来打他们了。”
    ——“不是我。我没下毒!”那人惊惶地叫着,很快因为突然的药力发作难受得缩成一团,迷迷糊糊哀声求饶,“别打我了,我很听话,求求你……”
    “当啷。”
    匕首落地的声音惊醒了赵禹成。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正在颤抖,脸颊上有一抹湿润的微凉。
    自始至终,赵七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直至此时,赵禹成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他苦笑一声,将匕首轻轻掷在赵七脚边,自己靠着墙壁狼狈地站起,踉跄地消失在深沉夜幕之中。

    第132章 结局
    
    待赵禹成走后,赵七将匕首拾起来,拭去上面的血,重新紧紧握在手里。
    此时那两人激战正酣,而长久的观察终于有了结果——他已然发现了沈兰卿选择药房屋顶与岳听松交手的理由。
    原来那屋顶上的瓦比其他地方略薄些,稍有动作便会引发声响。沈兰卿双目既盲,平日里多是听声辩位,如果能将他从屋顶上逼下来,对岳听松来说便是个十拿九稳的局面。
    赵七估计那小呆子不是没看出来,而是依他的脾性人品不屑为之。不过赵七暗忖自己不是大侠,也不用坚持光明正大,肯定是要试上一试的。
    若是寻常时候,赵七定然不敢插手,生怕拖累了岳听松。
    可今天不一样。
    主意打定,赵七就瞄上了院里的几根竹子。
    这几根竹子错落有致,别有一番清雅,虽然占地不大,可显然是被精心侍候过的。赵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过院脚的柴刀就是一顿猛劈,片刻后就如狂风过境,只剩下一地残竹落叶。
    他挑了几根长些的竹子,紧紧捆在一起,想了想还把匕首绑在顶端,便提着自己临时制作的神兵利器悄悄溜进药房。
    习武之人不是神仙,再卓绝的轻功也不可能白日飞升。只要在关键时刻捅掉脚下瓦片,让人无处着力,接下来的就一定是一头扎地。
    屋里的梯子是现成的,赵七扶着药柜爬到房梁上,侧耳听着上面传来的动静。
    “……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岳听松的声音有些模糊,可那最后几个字,却像是静夜里昙花开放的声音,轻缓温柔地敲在心间,教人听得格外清楚。
    “我只知道我喜欢他。无论他是谁,无论我是谁。”
    他现在一定又是那副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的样子了。赵七暗想。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每次以为自己对他的喜欢已经满到了极限,可他总有办法让人忍不住更喜欢他一点。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呀?
    赵七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头抹了把脸。正要继续匍匐前进,突然听到脑袋上面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糟糕!
    他脸色一变,手脚并用地急忙后退,刚刚扶到梯子边缘,那咔嚓声已然扩散成稀里哗啦的巨响。他不敢有丝毫踌躇,动作麻利地顺着梯子下滑,就在脚触到地面的刹那,不远处的屋顶轰地一声破出个大洞,猛然落下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是沈兰卿。
    他仰躺在废墟瓦砾之上,空洞的双眸注视着屋顶露出的夜空,然而并没有任何光芒投射其中,有的只是一片虚无的暗影。
    赵七几乎疑心那里躺着的是一具尸体,呆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他……要死了吗?”赵七低声问刚刚到他身边的岳听松。
    岳听松犹豫地思忖片刻,最后微不可闻地点了下头。
    赵七茫然地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竹竿。
    他脑袋里面乱得很,一会儿想着自己还没出手,岳大侠居然就速战速决了,真是白费了一番功夫。一会儿又想着沈兰卿怎么也不可能活下来,落到今天的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又过了一会儿还想到了岳峤,沈兰卿死了之后说不定还会去跟他抢鬼皇帝做……
    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现在应该做什么,索性开始拆绑在竹竿顶上的匕首。
    “阿棋?”沈兰卿听到动静,微微侧过头,朝赵七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温柔而虚弱,带着病态的惨白,赵七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爹爹。他定定神,错觉消散,倒在那里的依然是奄奄一息的沈兰卿。
    他果然命不久矣,我该怎么找他报仇呢?赵七想。
    是咒骂他,痛打他,还是用手里的匕首深深插进那即将变凉的心口,让他尝尝那里挨一刀是什么滋味?
    赵七知道那有多疼。
    五年前的那个冬夜,他亲手用刀子切开肌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从胸口流出来。剧痛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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