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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羽龄不赞同地皱眉，忍不住为卫奚打抱不平，“周济你不要欺负她，做菜什么的不着急慢慢来，实在不行我给你请个阿姨，她会熬粥不错了。现在的孩子谁不是独生子女啊，哪个不是父母捧在手心疼的，你别总是认为女孩子就得学会做饭。她肯学，这已经很好了，你别挑人家刺。”

　　　　周济显然深谙说话的技巧，如果他夸赞说，卫奚居然会熬粥，他妈妈估计是要皱眉的，一个只会熬粥的儿媳娶来何用？但他换了个说法，语带抱怨，说她在学习做饭，目前却只会熬粥，他妈妈就能理解卫奚不会做饭了。大概没有任何一个母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对女朋友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可若是一个女孩子对自己的儿子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她们就必定会满意了，开心了，连带对儿子的女朋友也会体谅了。所以，很多时候，一味说老婆好话未必就对。

　　　　据说婆媳矛盾最是难以调和，他提前预防，打下个好基础总不是坏事。想到这里周济垂眸一笑，点点头，“嗯，您说得很对，听您的。”

　　　　卫奚在餐厅慢条斯理吃饭，时不时竖起耳朵听听外面的动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了，明明知道外面的人在说自己，可是却什么都听不到。她其实不怎么想出去的，那个人是周济的妈妈，她没多少跟长辈相处的经验，担心出去一不留心就说错了话。跟舅舅舅妈相处得很好，是因为相处得久了，况且大家是亲戚。可是，跟不是亲戚的长辈相处，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吃饭可以吃得很慢，可再慢也有吃完的一刻。卫奚磨蹭地起身收拾了餐桌，又去厨房洗了碗。做好了事情她还是不怎么想出去，她索性从冰箱找了几个苹果耐心削皮，然后切小了才拿出去。

　　　　对于卫奚吃饭这么磨蹭，周羽龄不是很满意，做事情利索点不是坏事。可是，见她笑盈盈地弄了水果出来，并且还细心地削皮切好了。周羽龄的不满顺眼烟消云散了，到底是女孩子，很贴心，怪不得那么慢才出来。

　　　　考察清楚了，对目前的情况很满意的周羽龄笑着走了。本来就不是个时间很多的人，她主要是来看看周济女朋友的。现在人也看到了，该问的也问了，她就放心回去工作了。儿子的单身问题终于解决了，她忽然觉得神清气爽了起来。

　　　　周羽龄一走，卫奚狠狠地舒了口气，歪在沙发上看着周济，“你确定你妈妈很好相处吗？”可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妈妈说的话有点意味深长，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生怕那句话说得不对了，就会惹到她。

　　　　周济在吃她弄的苹果，闻言，笑了笑，“嗯，我确定。”其实他妈妈是有点难缠，虽然总嚷着她儿子没人要，只要他随便找个女孩子她就会谢天谢地。可是，一旦他找了，她妈妈又会细心考察挑毛病。不过么，万事有他在。况且卫奚还误打误撞地切了水果给她吃，用她最喜欢的方式。周羽龄有轻微洁癖，最恨吃没处理过的水果，因为那样会有果汁粘到手上。

　　　　“那……她对我满意不？”卫奚扭头问。

　　　　周济但笑不语。

　　　　卫奚凑过去，摇了摇他的肩膀，“说话呀，笑是什么意思？”

　　　　周济又笑，“她对你很满意。”这个他没骗她，周羽龄对主动追求自己儿子的女孩子都会很满意，因为她觉得她们勇气可嘉。

　　　　卫奚不是傻子，她没觉得周羽龄对她有多满意。不过她看自己的眼神没什么讨厌的成分在，对于卫奚来说，这就够了。

　　　　“我表哥见过你了，你妈妈也见过我了，”卫奚掰着手指想了下，“我们这也算见家长了，真快！”

　　　　“你父母我还没见着，什么时候你安排下。”周济说。

　　　　卫奚不乐意了，凭什么都是她先安排，“我也没见过你爸爸来着，你也给安排下。”

　　　　周济笑意更深，把她提起来坐到自己腿上，“真是个笨蛋，我爸爸你早见过了。”

　　　　卫奚疑惑，她脑子又没坏掉，见过他爸爸这等大事也会忘记？！

　　　　“周济，你蒙我啊，我要是见过你爸爸，我会不知道？！”

　　　　“没蒙你，你见过的。我记得，他还让我带你回家吃饭，而你还是他人不错。”周济笑着提醒她。

　　　　这话听着是很熟悉，关键这到底是在哪里说的？卫奚皱眉想了许久，那天的场景慢慢浮现出来，卫奚眼睛一亮，“哦，原来是那天！”说完又觉得不对劲了，“不对呀，你们院长姓徐来着，可是你姓周啊！”

　　　　周济淡淡一笑，解释道：“我跟我妈姓。”她妈妈确实是挺难缠，在他爸爸面前有些专断，生下他后要死活让他姓周。不过，好在他爸爸不是那种很计较的人，在他看来还在只要孩子是他的，姓什么无所谓。况且，他爸爸觉得周羽龄生孩子那么辛苦，孩子跟她姓也是应该的。其实这些，都基于他爸爸很爱他妈妈吧。

　　　　听了周济的解释，卫奚笑了，“我知道是为什么！”

　　　　周济好奇了，“为什么？”

　　　　“为了隐藏你是院长儿子的事实！在同一家医院工作，你爸又是院长，你的身份会招来非议，所以就给你改姓了！”

　　　　“嗯，聪明！”周济给面子地夸她。
　



第四十二章

　

　　　　下午；周济在家里看书，警告她不得打扰。卫奚闲得无聊，索性去超市买东西去了。她早上收东西收得很急，还有好多东西没收过来；比如拖鞋、毛巾、牙刷之类的。

　　　　周济家附近的这个超市还挺大的，新开的样子，里面人并不多，卫奚推着购物车在里面很悠闲地逛着。为了吸引客户；里面的东西一律八折。卫奚自从工作后，就没用家里给的那张卡；所以多少也有点节俭的意识。看到这些打折的东西很开心；一下子买了许多。

　　　　看到很多她喜欢吃的进口零食居然也打折；卫奚推着车过去挑了很多。

　　　　不知不觉；居然拿了满满一购物车东西。东西太多了，卫奚捡了几样放回货架。她果然是很喜欢买没用的东西啊，比如她放回去的那个卡通笔筒。超市里面好看的小东西挺多，她不能再看了，看下去又要手痒了，她索性推着车往收银台走。

　　　　走了几步她停了下来。

　　　　她看到了她爸爸、季颜以及……他们的孩子。

　　　　算算日子，季颜确实应该生了，距离她来找自己那天已经快两个月了。卫匀成在挑选东西，而季颜推着婴儿车陪在一旁，卫匀成时不时拿着东西询问季颜的意见。

　　　　卫奚的心瞬间冷了下来，那么久以来她一直刻意忘记她父母的事情，现在她再也假装不来。看起来，她爸爸过得好极了，哪怕是净身出户了。一家三口真是幸福呢，卫奚冷冷地想。

　　　　也许是察觉到了卫奚的目光，季颜遥遥朝卫奚这边看过来。卫奚不怎么想躲，她又没做错什么，她凭什么要躲。

　　　　询问意见的卫匀成见季颜看着某处一点反应也没有，顺着季颜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卫奚的时候，他一下僵住了。

　　　　卫奚移开目光，推着车往前走，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们。

　　　　结了帐，卫奚提着两大袋沉重的东西机械走出超市。入秋的天气了，可是却没有丝毫凉意，依旧热得让人冒汗。卫奚有些懊恼，她怎么会买那么多东西呢。车那么难打，手机她也忘记带出来了，难道要继续像个傻瓜一样，提着沉重的东西站在路旁等车？

　　　　走了几步，手一轻，手里的袋子被人接走了。

　　　　“小奚，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卫匀成看卫奚站在原地不动，扭头说。

　　　　卫奚敛下睫毛，缓慢跟了上去。

　　　　卫匀成把东西放进了后备箱，拍拍手，上了车等着卫奚。

　　　　卫奚缓慢走近，发现季颜抱着孩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卫奚握了握拳头又松开，然后没什么表情地说，“我不喜欢坐后座。”从前，除了她妈妈，车的副驾驶位置一直是她的。

　　　　卫匀成侧头看了看卫奚，微微皱了眉。

　　　　季颜倒是笑了笑，抱着孩子推开车门下来，“正好，我嫌副驾驶太窄了。”

　　　　卫奚移开目光，不愿意看一眼她怀里的孩子。季颜一下车，卫奚就面无表情上去。

　　　　上了车，卫奚始终看着窗外。她不知道卫匀成要跟自己讲什么，她其实是不想听的，可是又那么好奇他会说什么。

　　　　他们去了一家餐厅。

　　　　卫奚坐下后就一直沉默，季颜一直在哄怀里的孩子，显然也不想跟她说话。卫匀成喝了口茶，打量了卫奚一眼，蹙眉道：“又瘦了，怎么弄的？”

　　　　卫奚不怎么想跟他说别的，“您说要聊聊，聊什么？”

　　　　卫匀成当然没想到有一天在他面前向来温顺的女儿，居然会这样跟他说话，他冷淡地笑了，“怎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是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卫奚冷冷一笑，“您这样的做派，我不敢跟您往来，不是说近墨者黑吗？”

　　　　季颜察觉出卫匀成动了怒，含笑看了卫奚一眼，“到底也是父女，何必这么争锋相对。”

　　　　卫奚讨厌死了眼前的女人，横了她一眼，“你闭嘴！”

　　　　季颜耸耸肩，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低头耐心地逗弄孩子。

　　　　卫匀成压下了火，“小奚，无论我跟你妈妈怎么样，你到底是我的女儿。你能站在你妈妈的立场为她想，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

　　　　卫奚仿佛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忽然笑出了泪，“您怎么还能这样说？！我怎么体谅您啊，难道我还要笑着恭喜您喜得贵子？！”

　　　　季颜怀里的孩子仿佛是被卫奚略大的声音吓到了，扯着嗓子哭起来。

　　　　季颜抱着心肝宝贝地哄。

　　　　卫匀成来不及呵斥卫奚，就皱眉看过去，温柔道：“是不是吓到了？”

　　　　季颜摇头，“没事，哄哄就好了。”

　　　　卫奚垂头，眼泪一颗一颗掉出来。眼前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她算什么，她算什么！

　　　　“您到底要跟我聊什么！您是让我来看您们一家人如何相亲相爱的？！您让我一个离异家庭的人看您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您安的什么心！”卫奚失控吼出来。真是够了，她跟她妈妈在一边伤心欲绝，人家却那么幸福，真是讽刺！
　


　　　　她把桌上的杯子全部掀到地上，杯盘碎裂的声音，让季颜怀里的孩子更加大声地哭泣。

　　　　季颜抱着孩子匆匆出了餐厅包间去哄。

　　　　卫匀成头疼地看着卫奚，“你都几岁了，不要闹了！”

　　　　“我也不想闹啊，是您逼我来着！您不找我来‘聊聊’，我也不会吓着您的宝贝孩子！”卫奚抹了把泪。

　　　　“小奚，他也是你弟弟。”卫匀成坐下来，神色之间略显疲惫。他一面愧疚着又一面享受着那种重组家庭的幸福。每天每夜，只要想起卫奚愤恨的眼神，他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在季颜没怀孕之前，卫奚就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他对她要求严格归严格，但是更多的时候他是宠她的。现在弄成这样，他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这种失控的感觉真的是糟糕极了。

　　　　“去他的弟弟！我卫奚，没有弟弟，您不要妄想强加给我！”卫奚气得浑身发抖。

　　　　卫匀成无奈地看了眼泪痕满面的卫奚，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抽了半支烟，卫匀成冷静了许多，“小奚，我知道你难过。可是既然很多事情木已成舟，你要学会往前看。”

　　　　“是啊，往前看，我就当我是个没有爸爸的人，这样还不至于太难过。”卫奚自嘲一笑。

　　　　卫匀成心脏紧缩，他的女儿居然这样说！不过，也好，至少可以让他的决定更坚定了。

　　　　卫奚坐下来，认认真真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然后起身，“您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永远站在我妈妈那一边，她恨你，我也一样。”

　　　　卫匀成从来都冷峻的脸上有一丝痛苦的神色闪过，他笑了两声，“很好，真的是好极了。”

　　　　卫奚毅然往外走。

　　　　“我们要移民去澳大利亚了，明天走。”卫匀成突然说。

　　　　卫奚停下脚步转身，卫匀成走近她，从皮夹里抽了一张卡给她，“这是给你的，密码是你的生日。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可能不会回来了。”这里对他对季颜来说都是太伤心的地方。为了爱情，他们抛弃了太多，无颜面对太多人，所以他们选择离开。

　　　　卫奚再次泪流满面。

　　　　他们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真是好样的啊，真是伟大的爱情！

　　　　卫奚捏紧了卡，气红了眼，咬牙道：“你们最好是一辈子不回来！”

　　　　从餐厅出来，跑了很久，卫奚再也跑不动的时候，她停了下来。那张卡她没有还回去，她为什么要还回去？卫匀成的东西本来就什么都是她的，她为什么要留给别人享受！

　　　　她起来找了好久才找到IP电话亭，她走过去给她妈妈打了电话。有些事她妈妈有权利知道，以后无论什么事，她都不会再瞒着赵静云。

　　　　“妈，是我，小奚。”

　　　　最近谈了一个合同，供货商那里出了问题，赵静云忙得焦头烂额。接起电话来知道是卫奚就说，“嗯，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有的话我就先挂了，晚点打给你，现在很忙。”

　　　　卫奚捏紧了电话，“妈，爸爸明天就移民去澳大利亚了。”

　　　　赵静云正低头翻着律师拟定的追偿合同，闻言顿了一下，讥讽道：“你舍不得了？”

　　　　到这种时候她还要讽刺自己，卫奚难受地捏紧了话筒，半晌低声道：“我没有。”

　　　　赵静云冷笑一声，“既然没有，打电话给我做什么？这事很重要吗？”

　　　　赵静云这样说，卫奚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卫匀成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你不要跟我说他的事。”赵静云说完话就挂了电话，挂上电话的一瞬，她早已泪流满面。

　　　　卫奚听电话那头已经传来挂电话的嘟嘟声，自我解嘲地笑了笑，然后把电话挂了。

　　　　看卫奚从身边哭着跑过，季颜内疚地闭了闭眼，然后抱着儿子转身进了餐厅。

　　　　“孩子不哭了？”见她进来了，卫匀成问。

　　　　季颜走到他身旁坐下，“嗯，现在睡着了。”

　　　　卫匀成看了眼熟睡过去的儿子，心情好了一点。把烟灭了，凑过去吻了吻儿子幼嫩的脸颊，对季颜说，“我把钱大部分都给了小奚，在澳大利亚我们除了房子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会怪我吧？”

　　　　季颜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儿子，“没关系的，我认识的卫匀成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的，哪怕你现在一无所有了，我依然相信你会东山再起。”

　　　　卫匀成扬眉一笑，“你就这么笃定？”

　　　　季颜笑笑，“嗯，我就这么笃定。”
　


第四十三章

　

　　　　卫奚回到周济家；发现自己没带钥匙；只得站在门口按门铃。

　　　　周济很快就出来开门；看见是她，问；“怎么去那么久？”

　　　　卫奚垂着头进门；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嗯。”

　　　　周济关了门；看卫奚空着手回来，好笑地问；“不是说去买东西；怎么空着手回来？”

　　　　东西在她爸爸车上；她跑出来的时候忘记去拿了，“哦，出去逛了一圈，没买到想要的就回来了。”

　　　　周济察觉到卫奚有些不对劲，情绪明显不高，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卫奚摇摇头，径直往卧室走，“没有。你去看你的书吧，我好累，去睡一觉。”

　　　　卫奚进了卧室，想要关门，周济却跟着进来，“看你精神有点萎靡，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卫奚勉强笑了笑，“哪里精神萎靡了？就是逛街逛累了啊。你不用管我，去看书啊，我睡一觉就好了。”

　　　　周济不语，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卫奚。刚才没怎么注意，现在才发现她眼眶微红，一看就是哭过了，可是她什么都不对他说。

　　　　卫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沉默着掀开被子上床。她是真的觉得很累，脑子里面乱七八糟，她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赵静云对她说的话让她觉得受伤，她知道，赵静云还是没有原谅她，她还记恨自己当初没有告诉她季颜的事情。早知如此，她就告诉她好了，那么现在也许就不会是这样的情景。没有精钢钻就不要揽瓷器活，如果当初没有自作主张地隐瞒一些事情，没有自作主张地认为是为了赵静云好，那么现在的一切也许就会不一样。心痛和愧疚在心里奔涌，卫奚几乎不能喘息。

　　　　周济见她是真的不打算理会自己了，有些恼怒她对他的不坦诚，但更多的是对她的担心。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早上还兴高采烈的卫奚忽然就精神萎靡了呢？

　　　　“有什么事情闷在心里会更难受，说出来会好过一点。”周济叹息一声，走过去坐到床沿，试图开导她。

　　　　卫奚沉默半晌，看周济还是没有走开的打算，缓缓坐了起来，“周济，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